可这到底只是他的愿望,项海心里是怎么想的?自己想努力实现的,究竟是谁的愿望? “那不行,我必须得当真啊。”项海拉过他的手,捏着他的手指,“邢哥,我可没你说的那么好,不过使使劲儿,兴许能比现在再好一点儿。” 邢岳看着他,用力攥了攥他的手,没再说什么,只是亲了他一下,“回去吧。早点睡。” 项海点点头,“那邢哥你也早点睡。” “嗯。”邢岳看着他走进单元门。 项海进了家门,又趴上阳台,果然看见邢岳仍站在原地,抬着头,看着他。 他摆了摆手,“快回去吧邢哥。” 邢岳没出声,也没再冲他挥手,就那么安静地站了一会儿,这才转身拉开车门。 - 第二天上午,秦鹏拿了一叠材料递到邢岳面前。邢岳翻了翻,是一份房屋买卖合同的复印件。 “那个仓库的所有人查到了,叫贺焜,东江本地人,不过早些年犯了事儿,现在在第一监狱服刑。” “贺焜?”邢岳挑起眉,目光正落在那份合同末尾贺焜的签名上。 “嗯。”秦鹏观察着他的神色,“怎么,这人你认识?” 邢岳抬起眼,摸着下巴,缓缓摇了摇头。 人他不认识,可这个名字他挺熟。 这不正是贺雄辉那个折进去的亲爹么。 “这人犯的什么罪?” “领导hei社会组织罪,外加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秦鹏说,“判了个无期,不过后来减刑到二十年。” “他是什么时候进去的?” 秦鹏想了想,“应该有十年了吧...” 邢岳微微眯起眼,琢磨着。 他直觉这事很有些蹊跷,可究竟哪里不对现在又说不好。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正要问法医那边的报告出了没有,就看见老吴的两个徒弟之一,顶着两只大大的黑眼圈进来了。 “邢队,尸检报告出来了。吴总让我给你拿过来。” 邢岳站起身,把报告接过来,“谢谢!”又看着那人迷迷蒙蒙的双眼,“辛苦了。那个...你,要不坐这歇会儿?” 小法医木讷地摇了摇头,“不了,我要回去了,回家睡觉去了。” 说完晃晃悠悠转过身,游魂一样飘走了。 秦鹏见了啧啧地说,“咱们吴总可真是,老当益壮啊。” 邢岳翻看着两份尸检报告。 第一份显示,死者因多脏器受伤导致了失血过多,并伴有颅脑损伤,最终引发死亡,而并非死于火灾。另外死者体内有少量毒品残留,但不过量。 但因为大火,尸体严重变形,导致无法辨认,DNA数据库里也没有比对出结果,目前死者的身份还不能确定。 邢岳把这份报告递给秦鹏,开始看第二份。 第二份报告显示,死者的主要死因为注射毒品过量,但大火烧起来的时候,死者还有呼吸。 和第一个死者不同,这个人的身份通过DNA数据库比对得以确定。 死者名叫袁杰,三十九岁,一个星期以前刚刚从第一监狱刑满释放出来。 服刑原因是,参与hei社会组织,外加故意伤害致人死亡,判处十年有期徒刑。 邢岳把报告合上,递给秦鹏。 呵呵,有意思。这蹊跷事儿不就自己冒出头来了? 秦鹏看完报告也皱起眉,“邢队,这人不会是跟贺焜一块儿的吧?这也太巧了吧?” 邢岳想了想,又看了眼时间,“你先准备一下,等会儿咱们去一趟第一监狱。” “是。”秦鹏答应了一声,拿着两份报告走了。 邢岳叫来田向和张晓伟,把昨天项海发给他的照片给俩人转发过去,让他们拿着照片去问侯强,看能不能认出照片上的女人究竟是不是那个芸姐。 然后他就坐回自己的座位,两条腿搭上另一张椅子,轻轻晃动着脚尖。 他觉得那个叫袁杰的死绝对不是巧合。因为往往越是看起来像巧合的事,就越是有意为之。 可另一个死者又是谁?跟袁杰是什么关系? 那个贺焜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伸手拉开最下层的抽屉,摸出了那只旧手机,在手指间转了足有五分钟,还是放了回去,又把抽屉锁上。 还是先去会会那个爹,回头再来问这个儿子,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第七十章 大约两个小时以后,在省第一监狱的讯问室里,当邢岳见到贺焜时,心里多少有些意外。 按照“有其父必有其子”的原理,他想象中的贺焜大概就是贺雄辉的老年版。一身疙瘩肉,外罩着迷宫一样复杂的纹身。 等见了本人,才发现这俩人除了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别无任何相似之处。 不过显然这眼镜戴在贺焜脸上就和谐多了,衬得他像一个退休的老教授。 也不知他到底是真的眼神有问题,还是跟贺雄辉一样,喜欢拿眼镜装点门面。至少在邢岳看来,他比他儿子眼神更好。那两道目光像一对冰锥,要不是有镜片拦着,怕是会直刺到邢岳脸上。 贺焜带着手铐,被狱警领着,坐进邢岳和秦鹏对面的椅子里,有规有矩,神态安闲。只是自打迈进门口,视线就始终在邢岳的脸上打转,就好像他才是这间讯问室的主人。 邢岳也同样盯着他,没有表情。 他很不喜欢贺焜这种连掩饰都懒得唬弄一下的嚣张眼神,再配上那副看上去已经被改造成守法公民的忠顺表情。邢岳就在心里冷笑,千年老妖立志做新人?别逗了。他的每一道皱纹里都藏着狡黠,像一副盔甲,把日趋老迈的身体护得密不透风。 他这种人邢岳也打过交道,总的来说就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你来软的,他就像滩泥。来硬的,他就是烂泥里藏的石头,纹丝不动。 因为无所欲,所以无所惧。 对于这么一个没有未来的人,能诱惑到他的只有自由,偏偏谁都给不了。 既然不能给他甜,就只能让他疼。否则别想从这人嘴里套出半个字。 可这条老蛇的七寸到底在哪呢? “贺焜。”秦鹏叫了他一声。 “到。”贺焜应声抬起头。他早已收回了视线,正看着腕子上的手铐,手指在上面缓缓摩挲着。 “今天我们来是要找你了解些情况。”秦鹏推过去一张照片,“这个人你认识吧?” 贺焜微微向前探身,瞅着桌面上的照片,像是在努力辨认,“看着眼熟。” 他的声音很沉,略显苍哑,当真就像一条刚刚结束冬眠,沙沙地钻出洞口的老蛇。 “眼熟?”秦鹏冷笑一声,“跟了你那么多年,又陪着你蹲了十年监狱,结果才混个脸熟?叫人情何以堪啊?” 贺焜扯动着嘴角,“报告警官,我狱友挺多的,不可能每个都熟。而且我老了,记性也差,好多人都已经忘了。” 跟着目光一转,“你说是不是,邢警官。” 对于贺焜忽然叫出自己的名字,邢岳多少有些意外,但也不算吃惊。像他这种人,虽然身陷囹圄,看似与世隔绝,其实该知道的他全知道,想知道的也都能知道。 他从没跟贺焜打过交道,暂时还猜不透这人的意图。不过这倒是让他重新审视起贺雄辉主动给自己充当线人的用意。 贺焜的目光仍紧紧地盯着,捕捉着邢岳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他想探探眼前这年轻警察的斤两。 对于陌生的猎物,老蛇会先释放一波毒液,再观察猎物的反应,最后才决定是绕开它,还是吃掉它。 邢岳身子前倾,手肘撑在桌上,迎着贺焜的目光,“你记性这不挺好么,连我这个没见过面的人都记得。袁杰跟了你十几年,忘不了。”他把又照片朝前推了推,“要不你再好好看看?这是他生前最后一张照片,应该挺好认的。” 贺焜的眼中闪过一丝寒意,眼珠动也没动。 “不信?”邢岳有些无奈地又掏出一张照片,反扣在自己面前,“你大概还不知道吧,袁杰死了,就在昨天。”他又指了指贺焜眼前的那张照片,“既然活着的你都认不出来,尸体的照片也就甭看了,看了你更认不出来。真挺惨的。” 贺焜面无表情地盯着邢岳,桌子底下的手指在亮铮铮的手铐上来回摩挲着。 许久,他微微扬起下巴,目光落在倒扣的那张照片上,“邢警官,那个,能不能给我看看?” “可以。”邢岳把照片慢慢推到他面前,并好心提醒着,“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啊。” 贺焜抬起右手,左手也跟着上来。手铐磕碰着桌面,声音有些尖锐。他掀开照片,叠在那张人物还是鲜活的照片上头,默默地看着,始终面无表情。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眼,“这是袁杰?” “错不了。”邢岳靠回到椅子里。 “他是怎么死的?” 邢岳挑了挑眉,“怎么,你认为他不是烧死的?” 贺焜的嘴角微微动了动,“要真是烧死的,邢警官就不必来找我了吧?” “当然。我们也不是来跟你讨论袁杰的死因的。”邢岳把这个话题搁在一边,从秦鹏手里又接过一张照片递过去,“这地方有印象不?新源路上的一家仓库,是你自己的产业,总不会忘吧。” 贺焜朝照片瞥了一眼,没吭声,等着邢岳把话说完。 “很可惜,这地方昨天失火了。”邢岳摇了摇头,“啧啧,烧得精光。不知道你买保险了没有。” 贺焜这才认真地去看那照片。仿佛身临其境一般,仓库熊熊燃烧的火焰倒映在眼底,把目光中的冰霜驱散了。他看着那火苗狂舞,眼珠耀得通红。 邢岳眯起眼,观察着对面的这条老蛇,正如他之前观察着自己。 随后他再次靠近,“我们来呢,就是想问问你,为啥袁杰刚刚刑满释放,就死在你的这间仓库里?看看你能不能提供点线索。袁杰得罪过什么人么?还是你得罪了什么人?还是...他得罪了你?” 邢岳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跟着就拿起了笔,做出要记录的样子。其实他根本没指望贺焜会交待什么。 他就是要试探,贺焜的这副盔甲下到底有没有软肋。 还好,看来这老家伙还知道疼。 于是邢岳最后再补上一刀,“至于袁杰的死因,他的确不是被烧死的。” 贺焜抬起眼,目光有些浑浊,眼中的火还在烧。 “经过尸检,法医认定他死于毒品注射过量,而火是在他处于昏迷时烧起来的。所以......”邢岳转动着手里的笔,朝他扬起下巴,“你有什么想说的?仔细回忆一下,任何发现都有可能成为破案的关键线索。” 讯问室里安静了足有十分钟。 邢岳收回桌面上的几张照片,重新装进文件夹,递给秦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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