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拍着项海的肩膀说,“放心吧,就算为了你我也不会有那么一天。”可光天化日的,单是有这么个念头,鸡皮疙瘩就已经掉了一地。 算了,还是都闭嘴吧。 于是两人分头抽着烟,揣着各自的心事,不相望。 煦煦暖暖的阳光之下,气氛莫名地凝重起来。 “邢哥,你后背上那一大片,到底怎么弄的?”眼看着一支烟就快抽完了,项海终于开了一个新话题,“还有你那胳膊,还有脸上,昨天问你也不说。” “昨天,哦不对,是前天晚上,逮了几个人,不小心弄的。”邢岳的手指在脑门上挠着,“看着吓人而已,其实没多严重。” “过来让我看看。”项海拽了拽他的袖子。 “你不是都偷看过了么。”邢岳没动。 “那你让我明目张胆看看行不行?” “在这儿?”邢岳朝左右看着,“你可真不嫌我吃亏。” 项海没辙了,撇了撇嘴,“挺疼的吧,那么一大片。” “不疼。” “不疼你趴着睡?” 邢岳叼着烟,“你别瞎按,我就不疼。” “操。” 项海忽然想起来,“那天晚上你出去,就是为这事儿?” “嗯。” “逮了几个?” “五个。” “你一个人?” “啊。” 项海深深地皱起眉,“邢哥,咱俩到底谁脑子有坑?” “可能都有吧,”邢岳仰着头,眯了眯眼睛,“但我的肯定没你的深。” 项海斜瞥着他,“你量了?” 邢岳扬起嘴角,没吭声。等了一会儿,忽然叫他,“小海?” “...嗯?”项海顿了一下,他对邢岳的改口还不太习惯。 邢岳的笑意变得明显,眼角弯着,“刚才嗡的一声,你听见没?” “没有啊。”项海不知道他在笑啥,总觉得好像有点儿没安好心。可他的确没听见什么嗡嗡声。 “你怎么会,嘿嘿嘿,听不见呢?你知道那是啥声不?”邢岳像被人点了笑穴,已经有些坐不住,身子开始朝一边歪。 “不是,邢哥,你到底乐啥呢?”项海被他笑得心里没底,“说出来让我也乐乐?” 邢岳猛地坐直了身子,表情很严肃,“嘘,又来了,听见没?” 看他那样,项海直觉这人可能要搞事情,自己还是别说话比较安全。 见他不上钩,邢岳再也憋不住了,敲了敲他的脑门,“那就是你说话时,你脑子里那大坑的回音啊!” “......” “哈哈哈哈!”邢岳笑得歪到长椅上,惹得几个路人直朝这边看。 项海按了按脑门。这笑话可真冷,在太阳地里都嘶嘶冒凉气。 好半天,笑意慢慢褪了,邢岳也有些乏了,这才又爬起来,仍喘着气,蹭了蹭泛红的眼角,“你咋不笑呢?” “这,没啥好笑的吧。”项海不想扫他的兴,可实在是笑不起来。 “也是。”邢岳讪讪地哼了两声,又摸出了一支烟,“那我再给你讲个笑话吧。” 再? 项海觉得他有点怪。看着他的侧脸,刚才铺天盖地的笑意没留下一点痕迹,眼尾低垂着,反倒像带着些落寞。 他搬着轮椅的轱辘,给自己调了个方向,面朝着他,“邢哥,你怎么了?” 邢岳却没看他,只是把烟点着,懒懒地吸着,“不听就算了,正好我也不会讲。” “......” 他又看了眼时间,“等会儿我就回局里了,晚上下了班再过来。” “嗯。”项海答应着。 “你一个人行么?” “没事儿,放心吧。再说还有护士呢。” “那你上厕所怎么办?等会儿我扶着你上个厕所吧。” “不用,你扶着,我尿不出来。” “操。”邢岳迅速朝四下瞄了瞄,小声地说,“你想啥呢?我是说扶着你胳膊好吗?” 项海的目光有些茫然,可忽然眼睛就大了一圈儿,跟着就埋起脸,肩膀狂抖,“我服了!邢哥,你想啥呢?我说的就是扶着胳膊好吗!” 邢岳这才反应过来,连耳根都红了。真的,自己在想啥呢?怎么就龌龌龊龊的? “你又想啥呢?咱俩说的是一个意思,你笑啥啊?”他决定强行挽回些颜面。 项海扬起脸来,抹了抹笑出的眼泪,拼命地摇头,“不,不是,你跟我说的,绝对不是一个意思!” “滚蛋。”邢岳把烟扔了,站起身就去推轮椅,“走走走,回去!公共场所,你他妈注意点儿。” 项海已经笑歪在轮椅里,带得邢岳推着轮椅的手都跟着颤。 “你能别笑了么?能不能要点儿脸。”邢岳推着轮椅不紧不慢地走着。项海坐在里面东倒西歪,低垂着头,后颈的骨节白得明显,朝衣领下延伸着。 笑跟哭差不多,都带着主人也解释不清的叛逆情绪,别人越是劝就越是停不下来。 可笑比哭好,停不下来才最好。 于是邢岳就差不多劝了一路,“能别笑了么?” - 医院是个永远不会冷清的地方,尤其是上午的黄金时段,这会儿更是挤出了早高峰的感觉。 邢岳推着项海,小心地躲避着火急火燎的病人家属,在路过一个停车场的时候,忽然发现远处的一个背影很眼熟。 好像是...老妈? 人影交错,无一不是脚步匆匆,那个疑似罗美华的身影在人丛中闪了两下,就消失了。像是钻进了一辆出租车。 “谁啊,邢哥?”轮椅停住了,项海发觉邢岳朝远处看着,像在找人,就也抻着头朝人群里张望。 “刚才看见一个人,有点儿像...我妈。” 项海仰起脸看他,“那你追过去看看,我在这等着。” 邢岳摇了摇头,“已经走了。也许是我看错了。” 说着他掏出了手机,“我打个电话问问。” 项海又朝人群里看过去,除了病人就是病人的家属,没有什么愉快的表情。他就在猜,如果真的是邢岳的妈妈,那她是来看病的,还是来看人的,抑或是知道邢岳受伤了,放心不下过来看他的? 可随后他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叫曲薇的女人。 “妈。”电话接通了。 “哦,没啥事。就是,刚才在人民医院这,我好像看到你了。你来医院了么?” “哦。” “没了。” “嗯。” 邢岳的这个电话很安静,也很简洁,应了几声就挂了。 项海一直仰着脸在看着,发现他也没什么表情,很平淡,睫毛垂着,轻轻抿着唇,把手机装进兜里。 “怎么样?”项海问他。 “是我妈,她说...来看个朋友。”邢岳挺意外,没想到,罗美华还有朋友? “不会是来看你的吧!” “嗤。”邢岳扯起嘴角,“不可能。” 项海抓了抓头发,或许邢岳的妈妈还不知道他受伤了吧。按那人的性格,大概率也不会跟人提,也可能是不想他妈妈担心。 不过按他的理解,孩子好端端出现在医院,当妈的总要问一问因为啥吧。可刚才听邢岳蹦出的那几个字,哪个也不像在回答这个问题。于是他也不敢再继续打听了。 邢岳推着他回到病房,一路沉默着。 进了门,把热水瓶灌满,又把几支瓶装水拿到床边的小桌子上,嘱咐他有事给自己打电话,邢岳就准备离开。 “邢哥,”项海又靠在床头坐着,“晚上我等着你回来一起吃饭。” “嗯。”邢岳答应了一声,不过跟着又说,“还是别等了吧。你先吃,我还说不好几点能回来呢。” “没事儿,几点我都等着。” “行。”邢岳朝他笑了笑,“那我争取早点回来。”说完就离开了病房。 ---- 作者有话要说: 注意点儿,别瞎想...
第五十九章 “徐局?”邢岳敲开了徐枫办公室的门,探进半个身子。 徐枫从一堆文件里抬起眼,见是他,就招了招手,示意他进来。 邢岳进了门,坐到沙发上。徐枫又朝他招了招手,于是他又改坐到徐枫办公桌对面的椅子里。 “听老秦说昨天您找我?” 徐枫胳膊支在桌上,左右看着他的脸,打量了半天才说,“你挺能耐啊?刑警队那么多人,就显着你了是吧。” 邢岳直了直身子,目光微沉,“是。我一点一滴的进步,都离不开局领导的培养,和同志们的支持。今后,我会以更加饱满的工作热情,和更负责任的工作态度,投身到...” “行行行行,打住。”徐枫比了个手势,让他闭嘴。 他怀疑邢岳脑子里是不是有本字典,存着专门对付自己的词儿,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不带重样的。 “今天叫你来,是有两个事儿。” 早已习惯了徐枫的这种叙事节奏,邢岳调整好心情,准备接收一个事儿和另一个事儿。 “老唐的材料已经报上去了,结果出来至少还得一个月。不过,”徐枫的身子朝前探了探,略微压低了声音,“据可靠的小道消息,他的把握还是比较大的。” 邢岳立刻站起来,敬了个标准的礼,“我代表老唐,感谢局领导对他的帮助和提携!” 这可是大好事。老唐能有个好归宿,他心里很高兴。像开了一扇窗,感觉这阵子盘桓在头顶的阴霾总算透了些亮。 徐枫示意他坐下,接着又说,“另外一个事儿。” 徐枫点上支烟,“市局刑警队那边最近缺人缺的厉害,所以想从下面各个分局抽调些人手过去。”他看了邢岳一眼,“你琢磨琢磨,看派谁过去合适,这礼拜把人报给我。” “哦。”这消息倒是有些意外,不过邢岳跟着还是答应了一声,“是。” “嗯,去吧。”两件事说完,徐枫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邢岳站起身,转头朝门口走。 看着他背上若隐若现的青黑,徐枫有些迟疑,还是把他叫住,“邢岳。” 邢岳站住,转回身。可被徐枫盯了半天,也不见他开口。 “算了,没事了,你出去忙吧。” 徐枫也说不清自己到底为啥要把他叫住,好像有话说,可看着他的眼睛话又没了。于是就让邢岳从自己眼前消失了。 邢岳和邢逸清很像,这是他第一眼见到他时的感受。 想当年邢逸清就坐在自己现在的位置,而作为“小弟”的自己就坐在对面,一如现在的邢岳。 时间过得飞快,闭上眼,那情景仿佛就在昨天。可再睁开,早已物是人非。自己的位置变了,视角也跟着转了方向。 或许就是这个原因,他又觉得邢岳和邢逸清很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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