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刘阿姨,”邢岳又端起了饭碗,“我也这么觉得。” 项海就夹在他们中间,面无表情地吞咽着。 “邢岳啊,”半天没出声的吕松江忽然问,“你嘴是咋整的?怎么破了呢?昨天我记得还好好的。” 邢岳和项海同时一个激灵,立刻对视了一眼,然后齐刷刷朝吕松江看了过去。 吕松江正端着杯子喝水,忽然被俩人这么一看,还吓了一跳。 “那个,我昨天,不小心自己咬了一下,就破了。”邢岳解释说。 项海低头吃饭,胃口似乎好了不少。 吕松江哦了一声,又说,“咬这么狠,可能是缺肉了。” 说完就转头看向刘阿姨,“回头你给邢岳做点红烧肉带来吧。” 刘阿姨就笑着说,“行,这还不好说?不过我的手艺不如小海。”说着又摸了摸项海的后脑勺,“回头让小海再给你做一顿尝尝。” 正说着,病房门忽然开了,潮水一般涌进来一堆人,全是警察,中间簇拥着两位大妈。 领头的邢岳认出来了,就是昨天在派出所门口碰见的那个,后面跟着在病房门口哭的那个女警。两位大妈其中之一就是昨天啪啪拍大腿的那个。 眼见这一帮人朝项海围过来,邢岳放下碗筷,不着痕迹地退到了一边。 一转眼,项海就被鲜花,果篮,还有五花八门的营养品礼盒包围了。 他还有点懵,嘴里不停地说着谢谢,谢谢,我没事了,好多了...可那一堆人似乎也没在听,彼此间唠得火热,话题渐渐没了他这个主角。 “项海啊,你可真行!你可真行啊!” “昨天听小唐回来给讲,我们都快被吓死了!” “是啊,小唐这一通哭啊,你看她现在眼睛还肿着呢。” “确实太险了,小项啊,下回你可不能整这么悬的了!” “主要还是怪我,唉,不该给小项打电话的!” “这哪能怪您呢,谁知道屋里是那么个情况呢!” “唉,你们不知道,昨天可把王姐难受坏了,说这要是小项有个三长两短,她真就没法活了。” “王阿姨,您可千万别这么想。我们陈所说了,会组织警力把片区所有的出租房都筛查一遍,到时候还得找你们居委会帮忙呢。” “要说这食品厂小区最近也真是不消停,李东兴才闹完没几天,又出来这事儿。” “李东兴那回也是让项海赶上了。” “李东兴后来咋样了?” ...... 项海抱着一束花,视线穿过热情的人群,四下寻找着邢岳的影子。就发现病房的门开了,又被关上。 离开了病房,邢岳一个人溜达到楼下,在树荫里找了张长椅坐下来,点上一根烟。 今天的天气不错,清晨□□点钟的太阳正跃跃欲试地攀向树梢,就像这个年纪的少年,总能给人以期待。 阳光透过半垂的枝叶,星星点点地散落下来。他半眯起眼,感受着似有似无的温度,吐出几缕淡淡的烟。 这一夜可真长,长得像沉在海底的漩涡,人在里面打转,永远到不了尽头。 不过太阳到底还是升了起来,一如既往。现在人闲在阳光里,又觉得夜似乎也没那么长。有些滋味还没来得及回味,天就亮了。 他叼着烟,给秦鹏拨了个电话。问问他自己不在的这一天局里有没有啥要紧的事儿。 “也没啥事儿,就是昨天徐局找你来着。我说你受了点伤,回去歇着了。” “哦。”邢岳吸了一口烟,“他说啥事了么?” “没有,就说等你回来过去找他一趟。” “周勋那边有啥动静么?那几个人呢?” “周队他们审了仨,剩下两个还在医院呢。” “操。”邢岳冷哼了一声,“还他妈挺娇。” 秦鹏乐了,“邢队,你这回下手的确是狠了点儿,那几个要是身子骨再差点,都得给拆零碎了。” “他们都偷着乐吧,”邢岳把烟头掐了,“要是换成昨天,连医院都用不着去了。” 秦鹏没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又问,“邢队,昨天看你走的挺急,没出啥事儿吧?” “没事儿,”邢岳按了按嘴唇上的伤,“都过去了。” 秦鹏就没再往下问,“那今天你还来局里不?” “嗯,我等会儿过去。” “用帮你打点儿饭不?” “不用了,你们吃吧。” 挂了电话,邢岳又掏出一根烟。想了想,把烟夹在手指间没点着,打开了手机的前置摄像头。 盯着屏幕上那道火辣辣的伤,他啧啧了两声,“这人,下嘴还真狠。” 他拿舌尖舔了舔,痛感还很新鲜。 回想起昨晚的那个吻,虽说结局惨烈,可前半段还是很完美的。项海小心翼翼的回应,还有不断加速的呼吸,让他现在想起来心里还麻酥酥的。 唉,真想退回去重来一百遍。 他举起手机,选了个角度,让一片阳光刚好落在那伤口上,然后按下了快门。 如此清晰的犯罪证据,在阳光下无处遁形。保存下来! 刚把烟点着,手机就响了一声。 -邢哥,你走了么? -没有,楼下抽烟呢。 -哎呀,我也想抽一根儿了。 -你干嘛呢?那帮人还在? 安静了一会儿,项海发过来一张照片。 邢岳点开一看,顿时笑开了。跟着又疼得“嘶”了一声,用手指揉了揉嘴唇。 照片里,两位居委会大妈一左一右,把项海夹在中间,脸上洋溢着“愿世界和平”的微笑,三个人周围摆满了鲜花... 项海站在C位,穿着病号服,头发略呲着,满脸写着高兴??手里举着明晃晃的一面锦旗,两边垂着穗儿。 “英勇无敌好卫士,共建警民鱼水情。” 邢岳笑得嘴都快裂开了,马上给他回了两排竖着大拇指的表情包。 -你可太厉害了!我都工作了这么多年,还没收过一面锦旗呢。 -那这个给你。 -不要,我没你英勇,受之有愧。 项海回给他一个表情包,是一只暴躁的大青蛙,在掐另一只青蛙。 -邢哥你上来吧,他们准备走了。 -行,我抽完这根就上去。 -给我留一口。 邢岳笑了笑,把手机摁灭,继续坐着抽烟。 烟还剩半支,少了主人的催促,就那么不紧不慢地燃烧着, 这时,微微起了一阵风,沙沙地拨弄着树叶,长椅上的光影也跟着摇曳起来。 一缕光正好落入邢岳的眼底,他下意识歪了歪头,抬手挡住了那道晃眼的光线。 阳光就这样被他拢入掌心,一团温热。 这感觉挺奇妙。 邢岳活动着手指,光被裁剪成线,在他修长的指间跳跃。 他叼起烟,吸了一口,烟雾飘渺,缠绕着那些耀眼的线。 忽然,他没来由地笑了起来。 这么好的阳光,得把自己那英勇无敌的小男朋友带出来,晒一晒。 ----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累坏了吧?”
第五十八章 病房的门推开一道缝,邢岳探进头去。 屋里只剩了项海,正靠在床头坐着。听见开门声转过头,立刻笑了起来。 “人都走了?”邢岳问他。 “走了。” “老所长和刘阿姨呢?” “我让他们也回去了。这边没啥事,就别在这耗着了。” “哦。”邢岳又把头缩回去,然后背着身把门顶开,把什么东西拖了进来。 项海好奇地扒着床沿看,等邢岳转过身,发现他竟然推了辆轮椅。 邢岳把轮椅推到床边,见项海就那么瞪着眼睛看着,就拍了拍轮椅的座位,“瞅啥啊,来,上车,快点儿。” 项海笑了起来,“这,这是啥车啊?邢哥,你从哪弄的这玩意儿?” “这是,动车。”邢岳也乐了,“你不是说想抽烟么,我从医院借的,带你出去兜兜风。” 项海的眼里全是惊喜,蹭到床边,两手一撑,就挪进了轮椅里。 他把胳膊搭在扶手上感受了一下,又往椅背上靠了靠,“还挺舒服的。” “那还用说么,”看他坐稳了,邢岳就调转了方向,朝门口推过去,“也不看是谁开的。” 项海仰起头,伸手比了个六六六,“邢哥棒棒的!” 邢岳垂下眼,正碰上他的目光,于是他笑得更开心了。 “等会儿。”项海正要低头,邢岳忽然把轮椅停住。 “干嘛?”项海只能继续仰着脸看他。 邢岳俯下身子,在他的脑门上轻轻亲了一下。 项海怔住,立刻就红了脸,然后飞快地朝门口扫了一眼。 “瞅你那怂样,能不能有点儿出息?”邢岳被他这反应逗乐了,继续推起轮椅,“还英勇无敌小卫士呢。那锦旗别是你自己花钱找人做的吧?” “是好卫士...”项海低下头嘀咕着,拼命把刘海朝额头上按。 “甭管是啥吧,”邢岳舔了舔嘴唇,“你得洗洗澡了,都有点儿咸了。” “邢哥!!”项海的脸都红透了,“你,你可,真烦人!” - 一路推着轮椅,邢岳带着项海回到了刚刚离开的那张长椅。他坐下来,把轮椅并排停在自己身边,中间隔着长椅的扶手。 “阳光可真好啊。”项海闭起眼,深吸了口气,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这是自由的味道。” “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刚从监狱里放出来呢。” “嗐,我在这跟蹲监狱也差不多吧。”他睁开眼,手伸了过去,“邢哥,来根儿烟呗?” 邢岳给他递过去一支,又替他点着。 项海狠狠吸了一口,仰起头,吐出烟雾。 “邢哥,你说,那些犯罪的人都咋想的,这么自由自在的不好么?”他眯起眼,享受着从树叶间漏下的阳光,“有啥过不去的事儿,值得用自由去换?” “我哪知道,我又没体验过。”邢岳给自己也点上了一支,“等以后有机会我进去了,再把心路历程告诉你。” “用不着,”项海叼着烟,靠在轮椅里,“要是你真有那么一天,我可怎么办啊?” 话一出口,两个人同时愣住了。 这是个好问题,但对于恋爱“小学生”来说明显有些超纲。 “咱俩就算拴一块儿了”这句话的后劲儿还真大,很上头,叫人说胡话。 项海在脑子里拼命掐自己的脖子。 还能不能给自己留点儿脸?能不能别这么迫不及待?这种跟个小媳妇似的话,怎么可以张口就来? 邢岳则是像复读机一样不停回放着,并且搜肠刮肚地想,这话该怎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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