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个子摸不准他的用意,没吭声。 “怎么,怂了?敢做不敢当?” 见邢岳没有放水的意思,小个子把嘴一撇,狠啐了一口,示意另外三人散开,自己则朝着邢岳慢慢走了过去,“对,就是用这玩意儿打的!哈哈哈哈,把那警察揍得,跟狗一样满地打滚儿,真他妈过瘾!” 四个人渐渐围成了圈。 这是一场赌注,筹码是命,就赌邢岳不会开枪。 如果输了,顶多赔上一条命,还剩三条。可如果赢了,手上就多一条命,还是警察的命,另外还有一袋子买命钱。 何况对方只有一个人。既然干了一个警察,就不怕再干一个! 邢岳收回枪,三两下卸了弹夹,扔到墙角。 刚才开枪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破枪就剩了两发子弹,已经被他打光了。也不知道那花T恤咋想的,带着半夹子弹出来吓唬人? 不过无所谓,因为他压根就没打算用枪来收拾他们。 王战青怎么受的伤,这几个人就要怎么还回来。 这不合规矩,更不合规定。这片旧厂房就算再荒也不是法外之地,该遵守的就要遵守。 可是怎么办呢?碰上四个亡命徒拒捕,并且暴力袭警,手无寸铁的警察只能就地取材。总得活命不是? 邢岳直盯着他们,目光落进对方的眼睛,一个挨一个。 亡命徒又怎么样,在走上死路的时候,人人都可以是亡命之徒。 可但凡出现了生机,亡命徒也照样想活,和任何人一样。 想活,就会怕死,就会怕挡住他们活路的人。 机会越大,他们就越怕。怕死,怕失去这偷生的机会。 - “爸,你这咋整的,啧,还警察呢,也忒惨了点儿。” 刚上初中的那年,邢逸清忽然受伤了,还挺严重,住进了医院。 邢岳去医院看他,看见他半侧着身子靠在床头,后背,胳膊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里面还隐隐透着红。 当时他只觉得这情景挺不好接受。 在他的印象里,邢逸清很厉害,很强壮,很...很牛。这样的人怎么会被揍得这么惨?不是警察么,警察怎么还会受伤? 一旁的罗美华冷冷一哼,把目光瞥向窗外,“你爸奋不顾身,英雄救美来着。多光荣啊。” 邢逸清也没理她,把邢岳叫到床边,“啥意思,你小子还瞧不起爸爸了?怎么着就忒惨了?” 邢岳撇了撇嘴,看着他身上的伤,“这还不惨啊。爸,你这警察咋当的,还能被坏人给收拾了。” 邢逸清乐了,“谁被坏人收拾了?你知道那些人被你爸收拾成啥样了么?” 邢岳没答话,在床边挤着坐了下来。他懂,老爸又吹上了。 吸了吸鼻子,他看着邢逸清,“爸,你害不害怕?抓坏人的时候。” 邢逸清摇了摇头,“不怕,也不能怕。” “为啥?” 邢逸清看着儿子的眼睛,“不怕,是因为坏人其实更怕你。不能怕是因为,如果你怕了,他们会察觉到,会毫不犹豫地扑上来,收拾你。” 邢岳好像听懂了,又好像不太懂,“那他们怕你,是因为你是警察么?” “是,也不全是。我脱下警服,他们照样怕我。” 邢岳的眼睛亮了亮,“为啥?” 邢逸清依旧看着那双眼睛。它们和自己的很像,简直是一模一样。 “他们怕我,是因为我是正,他们是邪。正邪不两立,邪天生就怕正,正也一定会压倒邪。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从眼睛里就能看得到。”说着他抬起手,指了指邢岳的眼睛。 当时邢岳听了个稀里糊涂,只觉得老爸是在给自己上课,又吹了一篇大道理。 不过后来,直到自己也成了警察,直到今天,这话他始终没忘。 - 嗤,怎么又想起邢逸清了,那个背叛了自己信任的爹,不是早就决定忘了么! 邢岳把邢逸清从脑子里赶走。 他看着眼前的四个人,从那四双眼睛里捕捉到了畏惧。果然,他们怕了。 呵呵,自己明明只有一个人,四比一他们也怕了?自己明明没穿警服,两手空空,他们也还是怕了。 就这么僵持了几秒钟,小个子突然喊了一声,“上!” 两把刀,两支钢管,从四个方向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邢岳侧身躲过两刃刀锋,同时徒手接住一根钢管,攥紧了朝身边猛地一拽,钢管另一头的人就是一个踉跄,被带到了他跟前。 这时另一根钢管砸到他背上,可他就像没知觉一样,头也没回,抬手照着眼前那人的胳膊弯,从下往上那么一垫,那人立刻嚎叫一声,胳膊也扭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 邢岳顺势抓住他整条手臂,一个过肩摔,那人的半边身子就像被钉在地上一样,抱着一边胳膊,两只脚拼命在地上蹬踹着。 而他手里的那根钢管已经到了邢岳手上。 就在另外三个人被地上躺着那位的惨叫声吓愣的瞬间,邢岳一棒子下去,正甩在那人的大腿上。 于是那人又是“嗷”的一声,仿佛忘了胳膊上的疼,身子立刻朝另一边卷了起来。 邢岳垂着眼看着地上佝偻成虾的那个人,没有表情。 跟着又抬起眼,手中的钢管也随着目光,挨个指了过去,“你?你?还是...你?” “继续?”
第五十一章 屋外的雨声越来越响。这是今年入夏以来的第一场雨,没想到来得如此凶猛。 屋里的三个人像是被同伴连续的嚎叫声惊住了,邢岳挨着个地招呼了一圈,竟没一人上前。 邢岳哼了一声,“都不来是吧,”又低头看看地上的那个,“那就还是你吧。” 说完一棍子抡起来,又砸在他另一条腿上。 “啊!!!”那人发出了沁人心脾的一吼,音量已经盖过了屋外的雨声。 小个子像是被喊回了魂儿,用刀指着邢岳,“你他妈警察还打人!” “嗯?”邢岳撩起眼皮看着他,“你意思是,警察就只能活该被你们打?” 小个子鼻翼喷张,喘着粗气,跟另外两个对视了一眼,“妈的,上!干死他!” 他觉得眼前这个警察简直油盐不进,也不按套路出牌。现在想要从这里脱身,只剩了你死我活。 话音未落,他手里的刀就率先砍了过来。可还没容他看清楚怎么回事,就觉得一阵恶风扑来,肚子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棍。 邢岳一个转身躲过了另外一刀和一棍,正好绕到小个子身后,回手又是一棍,砸到他撅着的屁股上。 小个子捂着肚子,滚出去好远。 另外俩人迟疑了一瞬,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打,邢岳的棍子已经上了他们的身。 俩人手里的家伙叮叮当当掉在地上,一人捧着一只胳膊嗷嗷地叫。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困在这屋里,被连绵的雨声包裹着。屋外雨点溅起的潮气似乎也带上了血腥味儿。 按理说手上没了武器的人是不是就应该放过? “... 哈哈哈哈,把那警察揍得,跟狗一样满地打滚儿,真他妈过瘾!” 啧啧,不行。 回想着王战青浑身被绑得几乎看不见一块皮肤,回想着他媳妇守着他哭,回想着周勋的话,“好好的一个人,原来多壮实呢...” 不行。不行啊。 邢岳用手背蹭了蹭鼻子,把那根钢管朝地上一扔,活动了一下手腕。 他来到捧胳膊大叫的那俩人跟前,先拽过左边那个,没有丝毫的犹豫,一拳就搂到他肚子上。 那人立刻捂着肚子弯下腰,可脸正撞上邢岳提起的膝盖。整个人就朝后仰了过去,重重地倒在地上,血从鼻子和嘴里蹿出来。 紧接着,邢岳又拽过了右边那个。对视的瞬间,他看到了那人眼中的恐惧,不过这不足以让他心软。 当初王战青倒在地上的时候,但凡这几个人能有一丁点儿心软,他也不至于落得这样的结果。 邢岳抡起巴掌,狠狠甩在那人脸上。 那人转了不知道多少个圈,喝醉了一般,噔噔噔倒退着扑到那方桌上,把桌子撞翻了,自己倒在地上。 他两只手无意识地乱挥,像是在抓眼前不存在的星星。跟着一歪头,就疯狂地呕吐起来。 邢岳转回头,开始搜索另外两个目标。 最先倒下的那个人这会儿正拖着两条腿,拼命朝门口蠕动着。无奈一条胳膊也废了,单靠唯一一条胳膊在地面上划动着,速度慢得可怜。 而那个小个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顽强地爬了起来,并且找到了那个装钱的口袋,刚刚跨出门口,踉跄着冲进雨里。 邢岳跟过去,途径在地上爬的那个,用脚踩住他唯一好用的那条胳膊。那人就不爬了,开始趴在地上哀嚎。 邢岳蹲下身,抓住那人乱糟糟的头发,把他的脸强行仰起来与自己对视,“疼么?” 那人一脸的惊恐,也不叫了,就那么瞪着眼盯着邢岳,拼命呼吸。 “问你话呢,疼不疼?”邢岳手上加了力。 “疼...疼!”那人咧着嘴,艰难地挤出两个字。也不知道这么实话实说,到底能不能合了这个煞神的心意。 “这样就疼了?”邢岳没什么表情,又碾了碾脚下的那条胳膊,“这不还剩一只好的么?” “别,别!”那人看出了邢岳的意图,吓坏了。他不想以那么痛苦的方式,再失去最后一条胳膊,“警官,求,求你!” 邢岳放低了声音,却更增加了压迫感,“我问你,当时那警察求饶了么?” 那人哪还敢说话,他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是错的。 “说,实话实说!”邢岳忽然又提高了声音。 那人抖了一下,又咽了咽吐沫,才说,“没,没有。” 邢岳的目光骤然冷了下来,“那你凭什么求饶?我又凭什么饶了你?” 那人彻底绝望了,哭求起来。 邢岳看着他,忽然对这人失去了兴趣。他拎起像面条一样软绵绵的那只胳膊,又松开手,让它“啪”地掉在地上。 那人的哭嚎声更厉害了。 这么一个没骨头的人,就让他烂泥一样在地上瘫着吧。而王战青就算躺着,骨头也是硬的。哪怕碎了,骨头渣子也会扎手。 邢岳站起身,去追那小个子。 外面的雨很大,比在屋子里听起来更急。地面早已积了水坑,雨点掉在里头,激起了连绵不绝的水泡。 在这漆黑的雨夜,小个子佝偻着奔逃的背影就像个鬼,又像游荡在这钢铁坟墓里的孤魂。 他身上挨了两棍子,跑不快,只能捂着肚子,瘸瘸点点地小跑,时不时还要回头看看那人有没有追上来。 可没用多久,那个人还是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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