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负责盯赵郎。” “是!”所有人齐声。 “行动。” 周勋和负责掩护他的警察冲进了仓库。 几声枪响过后不久,两个人就跑了出来。很快,三楼的窗户冒出滚滚浓烟。 “各就各位!”江渊命令。 有人守在门口,有人守住窗下。 随着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开始有人连滚带爬地向外逃。枪早就扔了,腾出手来捂着嘴,捂着眼睛,可鼻涕眼泪还是糊了一脸。 没费什么事,逃出来的这些个小弟就都被摁住。江渊挨个数了几遍,唯独不见赵郎和赵亭。 他揪过一个正咳得昏天黑地的小弟问,“赵郎呢?” 小弟哭着说,“没,没看见!咳咳咳!” 他又揪过另一个,“你呢?看见赵郎没有?” 这个小弟抹着鼻涕,艰难地说,“好,好像,去了,楼顶。” “还有别的办法能上楼吗?”他揪着小弟的衣领追问。 “有,有消防,楼梯,咳咳,那边!”小弟酸着眼朝远处一抬胳膊。 江渊把他扔下,看着满地佝偻成虾的小弟,交待手下人说,“把他们看好,再叫几个人过来帮忙。” 然后便朝周勋一招手,“你跟我来。” 俩个人顺着小弟指的方向一路跑到仓库的侧身,果然看到了那段消防逃生梯。 江渊抬头观察了一下,楼梯直通楼顶,大半截都湮没在黑暗里。 他踏上台阶,回头冲周勋说,“你跟在我后头,要小心。” “是。”周勋点头。 两个人一前一后,脚步放到最轻,一级一级,爬了上去。 登上最后一级台阶前,江渊站住,先听了听动静,又小心地贴着墙边,露出眼睛。 楼顶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他转头凑到周勋耳边,“告诉3号,阖上电闸。” 周勋点头,掏出手机来联系。 就在这时,头顶响起“咯吱咯吱”的脚步声,俩人同时心里一凉,又同时抬头。 黑暗中,两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探出楼顶,正对着他们的脑袋。 “江队,周队,咱们终于见面了。”赵郎站在楼顶边缘,垂眼看着他们,面带微笑,“二位这登场的方式挺特别啊。” 话音刚落,整个药厂又再度明亮起来。 仓库的灯亮了,所有的路灯也亮了,纷扬的雪片顿时有了更绚烂的舞台。 赵郎的面孔也清晰起来。他和江渊对视,中间隔着一支枪。 这对十几年的老对手,终于有机会把彼此看得清清楚楚。 江渊动了动,把身后的周勋挡住。 “嗯?”赵郎的枪口也跟着偏了些角度,“干什么?别乱动,我可不想走火。” “赵郎,别浪费时间了,你跑不掉的。”江渊跟他周旋着,同时盘算接下来该怎么办。 赵郎却丝毫不急,朝江渊身后瞄了一眼,“怎么就你们两个?那个...邢逸清的儿子呢?怎么没来,他不是说要杀了我吗?” “跟他没关系,这是你跟我之间的事。” “也对。”赵郎笑了笑,干脆蹲下来,枪口也跟着下移。他似乎根本不为眼下的危机担心,甚至还好整以暇地打量起江渊,“江队,你可比我印象中要显老啊。” 江渊扯了扯嘴角,“那还得多谢你呢。” 赵郎不以为意,“所以说,别那么拼,都这个岁数了,还是自己的命要紧。” 江渊的心里忽然有些不安,看赵郎这副胸有成竹的态度,似乎根本没打算拼命,更没打算逃命。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赵亭呢?”他试探地问。 赵郎微微偏了下头,“后面躺着呢,放心,死不了。” 江渊正打算再探探他的意图,忽然身上传出“嗡嗡”的震动声。 赵郎挑起眉,“哟,江队,你的电话。” 江渊没动。 赵郎的枪口摆了摆,像在催促,“还是接吧,没准是很重的电话呢。我就在这等着,不会偷袭你 。” 江渊盯着他,内心猛然升起强烈的不安。他伸手摸出电话,看了眼屏幕。 是他们局长。 赵郎只是微笑地看着他。 江渊按下接听键。 听筒里传来局长威严又略显沉重的声音,口气不容置疑,“江渊,我命令你,立刻终止行动。” 江渊倏地抬眼,正碰上赵郎悠闲的目光。 赵郎朝他笑了笑,示意他继续。 “为什么?”江渊不死心,明知故问。 “没有为什么,这是上级的命令!”局长的声音愈发严厉,“必须立刻终止行动,带着你的人,赶紧回来。” 说完,他顿了一下,语气稍缓,“先回来,回来再说。” 夜这样静,局长的话周勋和赵郎都听得清清楚楚,只是俩人的表情迥异。 江渊没答应,也没拒绝,直接挂断了电话。 赵郎依然笑眯眯地看着他,好奇地问,“怎么样,领导什么指示?” - 邢岳一路狂奔,同样也是往没人的地方钻。几乎没走任何弯路,不久,便远远地看见了那栋黑黢黢的旧厂房,同时还隐隐地听见打斗声。 他赶紧朝那房子跑过去。 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楚。有两个人,一个几乎只在哀嚎,另一个应该是项海,却又不像。 邢岳甚至短暂地愣了一下。 项海的声音他太熟了,多好听啊。没什么脾气的一个人,即便发火也跟跑着调唱歌差不多。 所以说,这个疯狂得几乎歇斯底里的声音到底是谁? “你闭嘴!!” “我不是!我不是!!” “袁国平,我要杀了你!!” 邢岳跑到楼底下,就看见楼顶有两个黑影。一个骑在另一个身上,左一下右一下地轮着胳膊。 底下的那个人单方面被揍,只能用嘴来反抗,“你打吧!啊!你,啊啊!” “打死我,你也是,啊,毒贩子的儿子!你他妈就是个毒贩子!” “你完了,咳咳,你他妈完了!” “现在全东江的警察,啊,操,全东江的警察,都知道,你他妈是个毒贩子!” “我不是!!我不是!!” “啊啊!” ...... “小海!!”邢岳朝他大吼一声。 可项海根本听不见,就像被魔鬼附了身,只会来回重复着那句话。 “我杀了你!!” 这时,黑沉沉的药厂忽然又亮起来,甚至连挂在旧厂房门口的一盏孤灯也亮了。 雪片在灯影里打转,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 灯光也勉强照亮了屋顶的两个人。 项海已经把袁国平按在楼顶边缘,似乎再用些力气,两个人就会一起掉下来。 “小海!”邢岳来不及跑上去,只站在楼下冲他喊,“你放开他!” “他完了!我向你保证,袁国平完了!你相信我!” “他不值得你这样!你听见了吗!放开他!” 可项海就像陷入了一个可怕的漩涡,那里除了他自己,就只有袁国平,还有所有的屈辱和仇恨。 邢岳被拦在了外面。 “小海,你听见了吗...” 泪水是滚热的,但才流到唇边就变得冰凉。 邢岳站在雪里,看着那个从来都是笑着回应他的人,变成了一个疯子。 他的心碎了,碎成了渣。 “小海,你看我!你看看我啊!”他求着他,“我他妈那么爱你,我他妈不能没有你!你倒是看看我啊!” 项海依然在袁国平脑袋上猛抽,什么也听不见。 可袁国平倒是听见了。或许他也疯了,被揍得满脸是血,还挺着脖子,哈哈地怪笑起来,“听见没,项海,你男朋友来找你了!” “原来你也喜欢男人啊,那当初你他妈装什么蒜啊?” “还是说,你被老子上了,才开窍了?啊?哈哈哈!” 项海突然停住手,瞪着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你男朋友得感谢我,不然,他也上不了你!” “不许你这么说他!!” 终于,项海最后的一丝理智也没有了,他勒住袁国平的脖子,“不许你这么说他!!” “不许你说他!” “我杀了你!!!” “项海!!”邢岳拼了命地呼唤着他,“我在这,我在这呢!” “你看看我!我一直都在呢!” “小海,你看看我啊......” 我求求你。 终于,项海像是醒了,缓缓松开手。 袁国平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 “哥?”他站起来,循着声音,木讷地走到搂边。 邢岳不敢再说话,怕他一激动摔下来,只是朝他挥了挥手。 “哥...”项海看着他,再也控制不住,跪倒在雪里。 “哥!!”他放声大哭,就像只发了狂的小兽。 邢岳站在那,呆呆地看着他。 他从没见项海哭过。这是第一次。 那个永远都在笑着的男朋友哪去了?那只被踩了尾巴都不会炸毛的小狐狸哪去了? 他的小海哪去了? - 见江渊不说话,赵郎就主动提意,“时间不早了,要不,今天就到这吧。” “咱们都各退一步,怎么样?” “放心,以后我绝不会再给你找麻烦。”赵郎说着就准备站起身,“这跟抓了我效果也差不多吧,你说是不是?” 江渊听着他的话,又看着他直起身。 这中间不过三秒钟的时间,他的脑子里却神奇地闪过无数的画面。 有邢逸清,有他的师父,有他的徒弟,还有他的父母。有他第一天穿上警服的时刻,也有他脱下警服去做卧底,有刀尖从他身上划过,还有不久前邢岳的那一声“谢谢”。 有选择,有放弃,有遗憾,有他的一生。 这些画面一闪而过,就像流星。 最后停留在记忆中的只有他前妻的那一句“小琪明年就要中考了。” 想到这,江渊便没再犹豫。 他伸出手,在赵郎起身前,牢牢抓住了他的衣领。 这是他距离胜利最近的一刻,他不能失去这次机会。赵郎或许会离开东江,但那也意味着,未来某个地方的缉毒警,会继续牺牲。 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他要把赵郎,和赵郎的所有罪恶,都留在这片土地上。 只可惜,赵郎本应该接受更严厉的审判,真是便宜了他。 江渊死死扯住赵郎的衣襟,用力朝楼下一拽。 赵郎瞬间变了神色,脸上全是恐惧。 原来他也会怕啊。江渊有些沾沾自喜的痛快。 那个瞬间,赵郎甚至忘了去开枪,只是出于本能地伸手去抓,却抓不住任何能阻止自己下落的东西。
255 首页 上一页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