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全欲言又止地咂了咂嘴,“反正你留点儿神,问你啥就说啥,不问你就少吱声。听见没?” “...嗯。”项海也显得紧张起来,“谢,谢谢全哥。” 蔡全摇了摇头,继续开车。 他的二老板叫赵亭,是赵郎同父异母的弟弟。三十出头,一表人才,据说还是在英国的什么大学念的研究生。本人可以说是由内而外地摆脱了毒|贩子、□□和暴发户的气质,而且还带着些斯斯文文的学者气息。 但传闻此人极难相处,阴狠,算计,喜怒无常,完全不是他表面那种温文尔雅的样子。 如果说赵郎是狼,他就是豺。 他们兄弟到底是齐心还是阋墙,外人也说不清,只是能看得出,赵郎的儿子赵文宇,跟这位大他不到十岁的小叔不怎么对付。 自打雷涛倒台后,蔡全作为原本他手下的一个小分支,就带着手底下的小弟,被分配到另一个老大手底下干活,从此沦为后娘养的孩子。如无意外,将永无翻身的可能。 万万没想到,自己慧眼识珠,捡了这么个宝贝儿小弟。 孤身一人,把邢岳那狗日的警察给跟踪了,还拍下了他身为警察,身为人民公仆,却和赌车的奸商勾肩搭背,还和开酒吧的□□分子称兄道弟的证据,期间还有几次明显涉嫌某些不可告人的交易。 更过分的是,这个穷逼警察,竟然还打起了江畔豪宅的主意?他哪来的那么多钱?谁给的?为什么给的? 哼哼,答案呼之欲出。 最重要的,这个狗日的警察竟然在大街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一个手无寸铁的人民群众给揍了,还揍得那么惨。 人民群众的哀嚎和他狂妄的叫嚣都一字不落地被收进了视频。 这回他就算跳进东江也洗不清了。 更绝的是,这个机灵的小老弟儿把视频、照片都匿名举报到了警察局,还连发了几个朋友圈。 再由他这个当大哥的转发并扩散,层层递进,被无数兄弟点赞,最后成功出圈儿,引起了赵亭的注意。 他的宝贝小老弟儿这是要火啊。 车子停在一个高级会所的门口,蔡全下车,项海乖乖跟在后头,俩人缩头缩脑地进门,找到了蔡全的“后娘”大哥。再由这个大哥领着,一路上楼,进了顶层一间安静的桌球室。 偌大的桌球室只摆了一张球台,被柔亮的顶灯照着。四周的沙发、酒柜一应俱全。 屋里的几个人全都站着,正围观一个人打桌球。见蔡全的老大领着人进来,目光才纷纷转过去,没什么表情。 “亭哥,”后妈大哥走到球台附近,小声地说,“人带来了。” 而赵亭就像没听见似的,仍拎着球杆算计着,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比划了半天,推了一杆,“啧”的一声,轻轻摇头。 桌上的球只剩了几颗,可几条线路都被自己封死了。他琢磨了半天,最终失去了兴趣,把球杆搁在球台上。 然后才像忽然想起门口还有人等着,抬眼朝那边看了看,“人带来了?” “带来了,亭哥。”后妈大哥始终等在一边,见老大发话,才回头朝蔡全示意。 蔡全就低着脑袋,领着同样低着脑袋的项海走到球桌跟前。 “你叫...” “...钱乐。”项海抬起头,“亭哥。” 对面的人身形瘦长,目测比自己还略高一点。长相精致,穿着讲究,鼻梁上一副无框眼镜似有若无,一身极合体的西装,举手投足间让人隐约闻到冷冽的香气。 “多大?” “二十三。” “你收的?”赵亭一屁股坐到球台边,一条腿撑在地上,目光扫向蔡全。 “是,亭哥。”蔡全紧张应答,脑门子冒汗。 赵亭的目光重新回到项海脸上,打了几个转,又推了推自己的镜框,“你认识那警察?” “不,不认识。”项海赶紧说,“就是之前全哥带我们出去的时候,碰见过一次。” 赵亭又去瞥蔡全。 “是,是这么回事儿,亭哥。”蔡全边说边吞口水。 赵亭又想了想,朝原本站在屋里的几个人一扬下巴。 两个跟牛犊子似的汉子走过来,一人一条胳膊,把项海架着拎到球台边,二话不说,就把他的脑袋死死按在球桌上。 “亭,亭哥?”项海的声音慌乱起来。 赵亭从球桌上下来,重新拎起球杆,绕到项海跟前,稍稍弯腰,“你觉得我傻,还是那警察傻?” 又直起身,“就凭他...就凭你,跟了他那么久,他会没发觉?” “亭哥!”项海赶紧解释,“是因为那天,我,我闲着没事儿去赛车场溜达,看见一帮人闹泱泱的,刚好邢岳也在里边。” “我知道他总跟狼哥作对,就想着把,把他车胎扎了,或者把车玻璃砸了,也算给狼哥出出气。” 项海的脖子被按得生疼,呼吸变得不顺畅,“咳咳,之后看那赛车场老板跟他又是喝酒又是干啥的,我就躲到一边儿偷偷拍了几张照片,又录了段视频。当时也,也没想怎么着。” “后来我跟人打听才知道,那警察跟赛车场老板入伙了,他们赌,赌车,赚钱。我就寻思着,警察也不许干这个吧,就想回头没准儿能敲他一把。” 项海艰难地吞了下口水,“后来,我就一直跟着他。先去了卖房子的地方,又去了姓贺的那酒吧。” “在我外面蹲了一个晚上,打算跟着他回家,看他住哪儿。没想到碰上姓贺的跟他一起出来,俩人还有说有笑的。” “我知道,姓贺的也不是个好东西,是狼哥的眼中钉。这俩人搅到一块儿准没好事!我就想看看他俩到底要干啥。” “结果不小心,被那警察给发现了,就揍了我一顿。” “亭哥,咳咳,我说的都是真的!” 赵亭听完,没说信也没说不信,摸了摸下巴,朝按着项海的人说了句,“手。” 其中一个汉子就把项海的胳膊掰过来,手按在球桌上,强行让他五指分开。 “亭哥...”项海紧张地看着自己的手。 赵亭把手里的球杆调了个头,粗的那端搁在项海的手指上,轻轻点了点,“我再问一遍,你到底认不认识那警察?” “不认识!亭哥,我真的不认识他!” 赵亭的嘴角微微抽动,手起杆落,硬木球杆结结实实砸在了项海的指骨上。 他“啊”的一声,瞬间就感觉手指失去了知觉,跟着又是一阵钻心的疼。 “认不认识?” “不,不认识,我真的不认识啊!” 又是一下。 项海的手指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 蔡全站在旁边,根本不敢抬头,心随着项海每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一点一点地揪成团。 连着抡了好几下,赵亭像是有些累了,轻轻喘了几口气,又问,“那警察看见你拍他,就那么放你走了?” 项海小心地抽着气,说话也不敢大声,因为稍微用力,就震得手指剧烈地疼。 “我,我有两个,手机,一个是专门,玩儿游戏用的。当时看那警察要过来打我,我就把,把拍视频那手机藏衣服里,拿着另一个手机跑。” “那警察打我,然后就把我玩儿游戏的手机抢过去,摔到地上,给踩碎了。” “我就拼命喊,警,警察打人了,打人了,然后就有挺多人围过来。” “那警察,看人多,就,就又踹了那手机两脚,就走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亭哥。”项海有气无力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我就是想替狼哥出口气。” 赵亭又琢磨了片刻,没再问别的,只是把球杆伸到项海下巴底下,稍稍用力,项海的脸就跟着扬起来。 赵亭端详了一会儿,掏出手机,给项海的脸拍了张特写,就朝那两个汉子示意。 两人把项海松开,从球台上拎起来,搁回蔡全身边。 蔡全看了眼那只肿成萝卜的手,想帮忙照顾一下,却又不敢。 赵亭看着手机上项海的照片,随口吩咐道,“那个...你叫什么来着?” “...钱,钱乐。”项海咬住牙回答。 “钱乐,”赵亭把手机放下,“过两天你还过来这里找我,我给你找点事儿干。” 他对这个年轻的小弟有些兴趣。 这人虽说挺怂,可揍了半天竟然也没掉眼泪;虽然看着有点儿滑头,可脑子还算聪明。他喜欢聪明的人。 虽说还摸不清底细,但他有办法弄清楚。 如果是“单纯”的小弟,他就打算留着用,正好自己身边还正缺这么个人。 要是这人有来头,甚至是警察的卧底,那就陪他好好玩玩儿, 他有一百种法子来折磨他。 - 离开了赵亭的会所,蔡全把项海扶上车,一时间心情十分复杂。 也不知是该恭喜他,还是该可怜他。 最后叹了口气,“老弟啊,我送你去医院吧!” 项海紧咬着牙,摇了摇头,“不,不用,全哥,没那么严重。” 他的手指已经变得紫黑。脉搏每跳一下,手指就跟着震动,人就想打哆嗦。 “那我送你回家吧,你住哪儿?” 项海报上了老所长家附近的地址,刚好离这不算远。 不到二十分钟,车子就停在老所长家楼下,蔡全把他搀下来,“你行不行?我送你上去?” “不用了,全哥。”项海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刘海湿漉漉地贴在脑门上,“我自己上去就行,谢了全哥。” 蔡全也没再坚持,又嘱咐他回头去赵亭身边一定要多加小心,就上车走了。 项海在黑咕隆咚的单元门了里站了一会儿,确信蔡全不会再回来,这才抱着手臂快速离开。 出了小区,顺着小路走,一直走到没人的地方,才掏出手机,艰难地拨了个号码。 “哥。” 听见邢岳的声音,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瞬间松懈下来,跟着又莫名地觉得有些委屈。 “你,你能来接我一下么?” 不过他到底还是忍住了,没哭。
第一百三十七章 在徐枫的配合下,邢岳被成功停职了一个礼拜。这是他在徐枫办公室苦口婆心游说了半个钟头的结果。 这样他和项海才算没白忙活一场。 在那晚发生在“惹火”门口的警察打人事件里,邢岳承认自己的演技不太行。虽然在骂人环节情绪十分饱满,可到了武打场面,他险些没崩盘。 最后还是在项海猛烈的暗示下,才照他背上捶了几拳,屁股上踢了两脚。 结果等回到家,还被项海埋给怨了,“哥,咱不是都说好的么...刚才你比划那几下是打人呢还是打情骂俏呢?” 要是不挂点儿彩,绝对会引起那边的怀疑,还不如当时真刀真枪给他揍一顿。现在可好,他只能对自己下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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