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你有没有良心?”邢岳从床头抽了两张纸巾,团成团儿,弹到项海的后脑勺上,“说好的贴身保护呢,一顿饭功夫就忘了?” “刚才不是贴过了么。”项海把纸团捡起来搁在桌上,肩膀抖个不停。 “7*24小时,懂?”邢岳在他身后嚷嚷着。 “哦。”项海忍着笑,忽然又想起个事,回过头,“对了邢哥,周队为啥说你是我哥?你跟他说啥了么?” “哦,我就跟他说...你是我的家人来着。” 邢岳垂着眼,床头的灯光暖暖地斜照下来,他的睫毛就投下两片柔软的影子。 “别的都是他自己瞎领悟的,”他撇了撇嘴,“那人就是喜欢八卦。” 项海背靠着书桌看着他,“要不从今天起,我就叫你哥吧。” “真的?”邢岳立刻抬起眼,目光闪亮。 “嗯。”项海点头,“可以么?” “太可以了!”邢岳开心得抓过一只枕头,紧紧地搂着。 其实自打中午在食堂,项海被胁迫着叫了他一声哥,他心里就痒痒的。 他喜欢项海这么叫他。不然张晓伟、郑双河他们都叫他邢哥,怎么能体现项海的不同? 这算是一个里程碑吧!标志着从此时起,他们就真的是彼此的家人了。 “那你现在就叫一个!”他开始得寸进尺起来。 “不叫。”项海转过身,继续收拾东西,“等想叫的时候再叫。” “脾气还挺大。”邢岳又把一个纸团儿弹到项海后脑勺上。 项海把纸团捡起来,和刚才的那个捏在一起,猛地回身,正好打在邢岳的脑门上。 “哎哟!”邢岳又发出了抖M的笑声。 纸箱快要装满的时候,项海拉开了最后一个抽屉。 他的手顿了一下,还是把最上面的那只铁皮盒子拿了出来。 “哥,给你看个东西。”他抱着盒子坐到了床边。 听见他真的改了口,邢岳立刻美滋滋地凑过来,一手从身后搂住他的肚子,“啥东西?” “这个,还记得么?”项海晃了晃手中的一张小卡片。 这是邢岳第一次送他花的时候带来的。 “你还留着呢?”邢岳当然记得,只是没想到他一直珍藏着。 “当然了。”项海放下卡片,又拿起一只弯成180度的勺子,“还有这个呢,记得不?” “操!”邢岳一骨碌爬起来,“这玩意你咋也留着啊!” “必须得留啊。”项海把勺子收回盒子里,“这可是你的黑历史。” 他笑着,又从盒子里拿起一张照片,“来,给你看看我爸和我妈,还有我小时候。” 邢岳赶紧从床上爬下来,和他并肩坐到床边。 “那时候,我好像三四岁吧。”项海把照片递给他,“我们一家人现在就剩下这张照片了。” 邢岳勾着他的肩,把照片摆在两人中间。 照片里,项海的妈妈看起来很温柔,也很漂亮,搂着小项海,笑得很甜。 项海的爸爸看上去也挺帅气,皮肤白净,就是脸上没太多笑意。 而项海就站在两人中间,穿着一套蓝白相间的海军服,正乐呵呵地扬起小胳膊敬礼。 模样傻乎乎的。 邢岳的手指在他脸颊上刮了刮,“你长得像你妈。” “嗯,他们都这么说。”项海吸了吸鼻子,垂着头,看着腿上的铁皮盒子。 “这个,是我的聚宝盆,以前我爸我妈给的压岁钱,还有用不完的零用钱,我都放在这里面。” 他把盖子盖上,晃了晃,“我从没数过里面有多少钱,但是记得很沉,应该有不少。” “我舅舅带我去明州的时候,我还特意把它带上。”他也说不清那时候为啥会特意带上这个盒子,而且直到他离开舅舅家也从没打开过。 “你舅舅家在明州?”邢岳有些意外。 “对。当时他领着我坐火车去的。” “可是,等我想回东江的时候,在火车站,我打开这个盒子,才发现里面只有一本厚厚的书,还有这张照片。” “里面一分钱都没有了。” 邢岳的心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他不敢问项海为什么离开舅舅家,一个人回东江,只能问,“那钱呢?” 项海摇了摇头,“不知道。” “是被你舅舅拿走了么?” 项海继续摇头,“应该不会吧。我想,大概是我爸,或者我妈。” “里面的钱可能早就没了,只不过我一直以为它们还在。” 邢岳心里越来越沉重。他总算明白项海为什么在梦里一遍遍地问着“钱呢,我的钱呢?” “那你是怎么回东江的?” 项海把盒子放到一边,靠在邢岳的肩上,“当时我都懵了。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也买不了火车票。” “然后我就想了个笨法子,”他笑了笑,“我觉得,只要沿着铁路走,肯定能走回家吧。” 邢岳听得鼻子发酸,紧紧搂着他。 “可能那时候我脑子就有坑,”他又笑起来,“我就走啊走啊,走得腿都要断了,还真的到了一个小站。” “可惜,”他瘪了瘪嘴,“我去问人家到东江还有多远,那人告诉我,我走反了。” “东江更远了。” 邢岳再也忍不住了,在眼睛上狠狠蹭了一把,“那后来呢?” “后来,我等来了去东江的火车,就是那种很老的绿皮车。我就偷偷地混上去,在车厢连接的地方找了个空藏着。” “碰上列车员查票我就跑,换个地方继续躲着。有时候躲在厕所里,有时候躲在座位底下。我很害怕,心嘣嘣地跳,就怕他们把我抓住,朝我要车票,然后再把我送回舅舅家。” “可能当时被吓得太厉害了,后来的好多年,我还经常能梦见自己卡在火车的两节车厢中间,风吹得我睁不开眼睛,脚底下就是铁轨,模模糊糊的,速度快得看不清。” “我不敢动,也不敢喊。因为一动就会掉下来,一喊就会被人抓住。” 邢岳左一下右一下地抹着眼睛,声音已经带上了浓重的鼻音,“小海,别怕,我陪着你呢,我就在你身边。” “嗯。”项海笑着点了点头。 “那你现在还会做那样的梦么?” 项海坐直了身子,在邢岳湿漉漉的眼角蹭了蹭,“前一阵还会,后来你来了,好像就没有了。” 邢岳觉得这样似乎还不够,又问,“那我在你身边,你能睡得安稳些么?” “能。”项海笑着,在他鼻尖上轻轻亲了一下,“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特别安心,从没做过噩梦。” ---- 作者有话要说: 快,贴贴,叫哥。
第一百一十章 项海整晚就只装好了一只纸箱。 邢岳自己不干活,也不让项海干,一个劲地催他赶紧上床休息。 等到两个人躺在床上,又不肯睡觉,揪着他说了半宿的话。 “小海,你别睡,再陪我聊会儿吧。” 已经十二点多了,项海困得睁不开眼,翻了个身,脸朝着墙,“你说吧,我听着呢。” 几个小时下来,邢岳就像个热心的居委会大妈,把他的个人情况扒了个底朝天。 从平时爱喝凉水还是爱喝热水,到吃火锅喜欢什么锅底;从身高体重两眼裸视力值,到穿多少码的鞋和什么尺寸的内裤;从最喜欢哪个颜色的花,到为什么你不在的时候我每天给阳台上的花浇水它们却集体变黄;从在警校的时候有没有人欺负你,到派出所有没有人欺负你;从周勋对你好不好江渊有没有为难你,到后来情绪被调动起来,又把那两人骂了一通。 聊着聊着,甚至还意外地发现,他们竟然是小学校友。 两个人都是在师范附小念的小学,而且都被一位姓陈的数学老师教过。只不过项海入学的时候,邢岳刚好毕业。 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邢岳的问题五花八门,却无一有关项海在明州时的生活。 甚至有几次项海自己提到了舅舅,都被邢有意岳岔开。 这种小心翼翼让项海感到温暖,同时也觉得心里不是味,于是干脆转过身。 “哥,睡吧。” “不睡!”邢岳又把他扳回来,脸朝着自己,“我还没困呢,你年纪轻轻的,也太不顶用了吧!” “是啊,为啥你还不困呢?”项海只好又睁开眼。 “因为我身体好呗。”邢岳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在项海的脑门上亲了一下,“你看我问了你这么多问题,你就没啥想问我的?” 比如“你知道我生日是哪天么”,“到时候会送我礼物么”,“哥你的生日是哪天”之类的。 项海抬起头,看着灯光下那双温柔的眼睛里满含着期待,“哥,我这个人其实挺怪的,是吧?” “怎么怪了?”邢岳没听明白。 项海把胳膊枕在脑袋底下,盯着自己的手肘,“我知道别人是怎么谈恋爱的,我也知道自己这样不正常。其实...我身体也挺好的。可我就是做不到。” 他越来越没有底气,“我怕你会觉得,我没有像你喜欢我那么喜欢你。” 项海说着,紧抓住邢岳的衣襟,把脸埋进去。 喜欢没办法称量,也不该被拿来比较,但他知道,邢岳的喜欢要厚重得多。就像在跷跷板上,自己永远是被高高捧起的那一个。这种不能给对方同样快乐的游戏不公平。 该小心翼翼的人明明是自己,可在他们的恋爱里,邢岳却总是保护着他,让他随心所欲。 这同样不公平。 “...嗐!”邢岳总算是听明白了,觉得哭笑不得,“我以为你说啥事呢。” 他伸手把项海搂过来,在他后颈上轻轻捏着,“你这人是不是对谈恋爱有啥误解,还是对我有啥误解啊?你这脑子里除了,那啥,还能不能有点儿别的东西?” “我,我是,比你色那么一丁点,可真没你想的那么饥渴。” “你别总成天瞎琢磨。那次,不是因为你回来了,咳,高兴么。” “再说,当时主要是你勾搭我来着,其实我一点都不想,真的。” 邢岳也有些郁闷,就觉得项海现在总是纠结这事,有一半是他造成的。 “可是我想。”项海从他的怀里抬起头。 “......” 邢岳不知所措,只好把他的眼皮阖上,“不,你不想。” 可等手拿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仍看着他。 看得他声音发涩,就像灌下一杯烈酒,勾起一团火,在喉咙里灼烧。 “...操,你可别,勾搭我。” “那你勾搭我试试。”项海就是那团无声燃烧的火。 而邢岳就像堆干柴,根本经受不起这种考验,立刻摁住他的肩膀,压下去,“可以试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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