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昭知道这是林清禹不欲多谈此事的表示,而且论道理,自己给了林清禹想要的案情信息,林清禹也答应带路去杨家村,如此交易十分公平,自己没有道理再去追问别的。 许昭想了想,没再挽留林清禹,而是说:“樊雪的笔录我要先核查一遍,确认没有不能公开的信息,然后就发给你。另外,保密纪律你知道的,不要外传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总之,我也是冒着违纪的风险……但我之前说过,为了林前辈的事,我敢冒违规处分的风险,除了我,你找不到第二个人。” 林清禹淡淡点了下头,没再多说什么。 许昭在征得秦副局的同意后,再次请来祁慧协助调查。 祁慧大概已经有所预感和准备,也痛快承认道:“是我帮樊远东请的律师。卫奇做的恶事太多了,我只能说他是咎由自取,说实话,他被哪个他强/奸过的女孩报仇反杀了我都不奇怪。我只是心疼那些女孩,大家都是女人,我能明白她们的痛苦……” “崔律师的费用应该不低吧?”许昭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祁慧的语气平和,听不出她对卫奇的态度到底是憎恶居多,还是终归有些十多年夫妻的余情和心软:“卫奇是过错方,离婚后我能分得不少财产,这么多钱我留着也没用,能有机会帮助到人,也算是为我这十多年对卫奇人品的不察和变相的放纵……弥补赎罪吧。” “你堂弟是怎么认识樊雪的?”许昭问。 祁慧闻言苦笑了一声:“男人嘛,有这个兴趣爱好我也毫不意外……具体细节我也不太清楚,只能说是巧合吧,或者说是冥冥之中的天意、报应。你们警方前几天联系我堂弟核实之后,我堂弟才把这事和卫奇、樊远东之间的关系理清楚,他是上个月去翡翠宫的时候认识了樊雪,樊雪很漂亮,他看上了这姑娘,但樊雪说有个条件,让我堂弟去本市樊乡派出所报个警,我堂弟就傻傻答应了。后来听派出所的人说可能涉及到人口失踪和拐卖,我堂弟一听吓得不行,生怕自己被卷进刑事犯罪,再也没敢去找樊雪。” “好。”许昭点头,没有多余的表示,“卫奇的生命体征、指标已经在下降了,估计就这两三天的事了,你想再去看他一眼吗?” “不了。”祁慧缓缓道,“百草枯导致器官衰竭死亡的过程应该很痛苦吧,我不想看到,即使我很恨他……” 许昭沉吟片刻后,问:“我这句话和案情无关,你可以拒绝回答,我只是好奇,你对卫奇究竟是什么心境?你之前心软不让你亲弟报警,告发卫奇聚众-淫-乱,现在却连他生前最后一面都不愿见……” 祁慧摇头苦笑道:“人心都是复杂的,哪有一两个词、一两句话能够轻易说清呢。” “你和卫奇之前的感情应该不错吧?不然不至于到最近才发现他嫖-娼,强制猥亵女学生,甚至可能涉嫌强/奸。”许昭问。 “他惯于伪装成风趣高雅、正人君子的模样,那些学生在选导师时被他的伪装骗住,我又何尝不例外呢?只是他在我面前的演技更用心更卖力罢了,能整整欺骗我十多年。”祁慧说。 许昭点头:“一朝爱恨翻转,信念崩塌,识清人心真面目,确实容易让人崩溃甚至疯狂。你不想见他,甚至花高价为杀他的凶手请律师,虽然不合常理逻辑,但这时候也没什么常理可言了。” “许队您怀疑我,我知道。”祁慧平静道,“但我只想给我自己赎罪。可能您无法理解我的因果逻辑,但我始终觉得,如果不是我这十多年对卫奇人品的不察,他不会有机会出去祸害这么多人,如果我前一阵同意我弟报警告发他,樊雪不会受害,樊远东也不会动手。罪恶之源是卫奇没错,但我也是一个间接的放纵者……” 许昭走出询问室,向秦副局汇报案情。 “祁慧的话,你信吗?”秦副局快速翻阅着笔录,边看边问。 “首先,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祁慧和樊远东联系过,就更别说教唆他杀人了。不管我信与不信,证据层面上无法给祁慧定罪,那么她就是无罪的,即使她真的安排了堂弟报警,引起樊远东前去翡翠宫,然后樊远东杀了人……我们也不可能说祁慧是教唆犯、帮助犯或者间接正犯。”许昭冷冰冰地分析道。 “行,那就放人回去吧。”秦副局大手一挥,“人是你说要审的,无罪的话也是你说的,前后我都顺了你的心意,你还有什么意见要说吗?” 许昭乖乖道:“没了。” “那行,你继续回家休假吧。听说你昨天找林医生来给你陪练,你注意点分寸啊,林医生可是市二医院的珍惜保护动物,市二院特地挖来给他们完成科研指标的,回头惹院长不高兴,我们刑侦队的急诊、外科VIP通通作废!”秦副局训斥道。 “是!明白!”许昭只得低头挨训。 “还有,休假就休假,别有事没事就往市局跑,明天别来了啊!如果还让我看到你……” “我保证不来!”许昭心说,明天可跟林清禹约了要去杨家村呢。 秦副局满意点头:“行,赶紧滚回家去。” “对了秦局,结案以后,我总可以看案卷了吧?我还是想确认一下祁慧和这件事到底有没有关联……” “省厅接手的案子,没那么快的。”秦副局想都不想打断道,“放心,该你看该你干活的时候,少不了你的。” “是!”许昭欣然应允,此话正合他意。
第三卷·林清禹 第40 章 “林医生,出发吧?” 许昭一手提着车钥匙,敲了敲林清禹的房门。 林清禹正在换上衣,边换边给许昭开了门:“稍等,我拿下东西。” “这个行李箱吗?我帮你拿。”许昭说着就要帮忙提。 “不用不用,很轻的。”林清禹轻笑道,“我不至于这点东西还要人帮忙。” “不是这个道理,是我有求于你嘛,当然要殷勤一点。”许昭笑称。 林清禹穿好衬衫、外套,接过行李箱:“倒也不必。对了,你一个人开车可以吗?我和你换着开吧。” “你不是刚回国吗,你这么快考了驾照?”许昭奇道。 “国外考的,回国补个科一就能转国内驾照了。”林清禹说。 “哦对,是蛮方便的。”许昭点头。 林清禹见许昭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笑道:“你没干过交警啊?” “没啊,我毕业后被分配到区分局的刑侦大队,然后就一直都是刑侦口,没干过别的。”许昭说。 “哦,我们学医的要轮转很多科室,我以为你们也要轮岗呢。”林清禹说。 许昭笑说:“你们一读就是七八年起步,我们就四年,之后全靠工作经验,哪能一样呀。” 林清禹却摇头道:“可能时代不同吧,我爸那一辈都是派出所、交警、刑大都轮过。” “嗯,上一辈确实是。”许昭强行压下自己想借此提起林亦明的冲动,以防惹得林清禹半路不快而反悔。许昭紧急改口道:“对了,你为什么会选择学医呀?” 听到这个问题,林清禹沉默了足有两三分钟,才轻轻开口:“倒不是我想学的。我爸一直想让我学外科,说以后就可以给他治伤了……所以高考我报了临床医学,但……可能是心理阴影吧,我一直学不好外科,旁观手术时满脑子都是父亲出事抢救的画面……” 许昭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在淡淡的悲伤氛围中打趣道:“难怪你的缝合技术和你的医术毫不匹配。” 林清禹难得被逗笑一回,虽然他的笑意还是浅淡的,只是嘴角略微弯了弯:“我的缝合真有这么差吗?” “这几天长好一点,我看伤疤缝得有点弯。”许昭笑着安慰道,“不过我不介意啦,手又不是给人看的。” “你早点说,我找外科的朋友给你再缝一遍。”林清禹笑道。 “算了吧,也太疼了。” 许昭心里想的却是,即使别人缝得再好,但这是林医生缝的——是意义不同的。 “对了,你这次出差是去医院吗?”许昭一边开车一边随口问。 “嗯,去J市第一医院交流,就我们上次去过的那个疑难病例。我今天下午赶去医院,估计一下午就能搞定,明天出发去杨家村。”林清禹一口气把所有安排都说完了。 “那你住哪,J市市区还是屏水县?”许昭关心。 “J市市区,屏水县医院不给报销。”林清禹说,“我可以开一间双人间,还是你要自费一个人住啊?” 许昭心里求之不得,面上还要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哈哈,我不介意双人间啊,只要能公费就行。但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厚道啊?” “反正我一个人也是开双人间,不算贪-污。”林清禹笑道。 “那我就蹭着林医生了。”许昭欣然道。 林清禹晚上八九点才回酒店,回来后立刻道:“抱歉,医院那边有点事耽误了。” “你辛苦,哪有什么抱歉的。”许昭关心道,“吃饭了吗?要不要叫个外卖,或者出去吃点?” “没事,医院吃过了。然后我有个正事,这是我凭记忆画的杨家村布局图,这条就是密道。”林清禹从背包里拿出一张手绘地图,然后指着其上一条标红的路线说道。 “你去过很多次杨家村?”许昭看着绘制精细的地图,十分诧异道。 “我是屏水县人,当然了解得比你多。”林清禹并没有正面回答。 “我自问以我一个专业刑警的记忆力,不去个十遍二十遍的,根本画不到你这个精细程度。”许昭继续说。 “有些细节不一定准确,是我凭记忆猜测的,如果要做到精确,估计也要去二三十遍。”林清禹淡淡道,“但现下只能做到这样了,我怕明天如果有什么意外,我们临时分开,至少让你先熟悉一下路。” 许昭点头:“好,那你这份地图留给我?” “没问题。”林清禹说。 “对了,你担心明天会出意外?你明天有什么计划,至少先给我预警一下,让我有个心理准备。”许昭问。 “我想要验证一个猜测。”林清禹终于开口说出此事,“和樊雪被拐案有没有关我不知道,但我想验证——杨家村的那条密道,是不是J市人口贩卖的中转站。” “你……”许昭虽然有些猜测,但听林清禹亲口说出,还是难免震惊,“你为什么会突然怀疑到杨家村头上?” “不是突然。” 林清禹指着地图上的标红路线道:“杨家村的这条密道我一直知道,是从杨家村内通往村外的一条联系口,背靠屏水河,地理优势绝佳,只要封住河道口,就可以把人永远困在里面,屏水河流势湍急,根本不可能跳河逃生。另外,杨家村和河道口又是典型的山区地势,崎岖陡峭,河道口其实很小,一方面封堵很容易,另一方面外人又极难发现,而且村里人在紧急情况下可以炸毁,导致河道口的山体崩塌,把密道彻底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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