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被欧阳翎当着大半个公司面直接摁下来的衣冠禽兽,本身其实是个靠自己本事爬到高管的人,脑子并不蠢,臊红着脸在审讯室坐了俩小时,什么都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这是被宫玉给卖了。 故而审讯的时候他是逢问必答,还主动申请做污点证人,可以向警方提供他跟宫玉进行交易的证据。 除开他一口咬死只找过霍珍这一个女孩之外,总体来说还是非常配合的。 沈潜和柏非瑾恰好刚从办公室拼完日记出来,没怎么抱希望地让正在审讯的志敏提一句那个左手腕带肿块的人。 万万没想到的是,对方迟疑两秒,突然说了个名字:东玮林。 在场几人有瞬间都没反应过来。 志敏反问道:“你确定?” 那高管道:“我知道他左手有肿块,有次宴会无意看到了……我自己以前也是腱鞘囊肿发言动过手术,所以印象比较深。”说着他撩起袖子将左手背上的伤疤露出来。 “就凭这一点?”志敏道。 当然不止。 沈潜和柏非瑾脑海里是同样的回答。 “不只是这个……”高管果然道,“哎……你可能不清楚……这种事儿它就是暴利,尤其是第一次的价格,像这种有足够财力、权力支撑只拿第一次的,整个南口能排上号的候选都不多。” 志敏还在继续问什么,但沈潜已经先迈步离开了观察室。 东玮林,连沈潜这种不在商界的人都对他有所耳闻,他所在的鹏玮重工可以说是南口的支柱企业,每年都要将*税收拔高一截,而他本人正是鹏玮重工的第二大董事和法人。 如果是他的话,宫玉如此不择手段也要掩饰,倒能解释得通。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百密一疏,反倒是错将答案主动送到了他们手上。 沈潜脑子有些乱,情况太复杂了,不是随意可以下决定的。 柏非瑾跟着他走出来,抬手递了颗巧克力奶糖过去:“垫垫?” 沈潜怔了一下才想起两人都还没吃午饭,接过拆包装纸的时候笑道:“你自己又不吃糖,怎么身上随身带?” “敬辰有低血糖。”柏非瑾随口答道。 沈潜瞪着他,扁扁嘴,突然觉得嘴里的糖有点酸。 柏非瑾一瞥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颇有些好笑道:“但是他喜欢水果糖,不像某人只喜欢巧克力。” 沈潜含着糖自得地挑挑眉。 “你对东玮林知道多少?”沈潜问道。 “不多,”柏非瑾道,“我基本不参加商务酒宴,所以没有接触过真人。” 沈潜突然满脸期待地看他:“话说,敬辰……” “……”柏非瑾看着这位使唤自己助理有些上瘾的爱人,无奈摇头道,“我让他去打听一下,但是以他的身份,这种事情基本不会留下痕迹。” “只要真的做过,就一定有痕迹。”沈潜道。 “我会让他留心。”柏非瑾道。 沈潜找到陈容通个气,如果真是东玮林,那这件案子牵扯就大了,不是他们可以随心所欲查办的。 陈容一听眉头也拧起来了,他猜到会是条大鱼,但还是没想到有这么大……迟疑几秒后才道:“这事……现在还不能明着查……” 沈潜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心下一阵烦闷:“还得接着找证据。” “对。”陈容有些抱歉,但还是道,“东玮林的话,我们不能贸然惊动。” 沈潜点下头,跟陈容又交流了一会。这条线暂时走入了僵局,沈潜回到自己办公室转悠了几圈,决定先换个方向换个脑子。 霍家除了小孩之外的三个人都被暂时传唤到了局里,沈潜想都没想直接挑了霍父,大马金刀地往里面一坐:“说吧。” 霍父连眼睛都没抬,只是缩在椅子里死死盯着地板,像是想在上面看出个洞。 “你女儿,霍珍,今天跳楼了。”沈潜道,“你对此就没什么想说的?” “……” “你说你女儿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这么小年纪就要负责养家糊口,家里所有人吃她的、穿她的、住她的,拿着她用命换来的钱,还对她非打即骂……”沈潜眯着眼睛看他,“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你们这样对待?她本来是个聪明、漂亮的小姑娘,是被你们硬生生逼迫到今天这个的地步……谁给你们的权力啊?你说你们凭什么啊?” “……” “就凭你们给了她生命,所以就可以这样随意作贱?”沈潜哼笑道,“她是个人,不是你们的附属品。父母这个称谓,不应该是生来就存在的,你得先有个父母的样子,承担起父母的责任,这样才能担得起孩子叫你一声‘爸爸’‘妈妈’。” 柏非瑾刚在外面和骆敬辰联系,走进观察室就听到这一段,神色倏地有些复杂,看向沈潜侧脸的目光带了些恍惚。 他之前跟沈潜说“父母不过是个名词”,那是真心话,但终究他心底里其实还是摆不脱世俗所塑造的“父母”这个名词的枷锁。 只有沈潜此刻突然告诉他,父母其实不是天生的,他其实原本可以不用背负那些的。 即便被点通的时机已经太迟,大错早已铸成,但柏非瑾此刻心里难得感受到完全的平静,不是以前那种死灰般的冷寂,而是仿佛午后晒过太阳偷偷打盹暖洋洋的安宁。 霍父大概是被霍家奶奶提前封了口,无论沈潜怎么游说,反正只是咬死不说话。 沈潜软的硬的各种技巧轮番使了个遍,愣是没从他嘴里套出半个字来。 最后饶是沈潜也累了,他死死盯着霍父,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最后问了他个问题:“你好好想想,她是你亲生女儿,在她这一辈子里,你有像个父亲那样保护过她哪怕一次吗?” 霍父伸手捂住脸,到底还是没有说话。 从审讯室无功而返,沈潜本来有些神情恹恹,结果还没走两步,隔壁门被人“哐”地踢开,差点直接砸沈潜脸上。 沈潜吓一跳,往后退一大步。 欧阳翎从门里面冲出来,反手又是“啪”的一声巨响将门给摔上了。 沈潜定睛一看,这丫头眼睛都红了。 “怎么会有……怎么有这种……这种东西的母亲?!”欧阳翎看到沈潜几乎是语无伦次,“还是人吗?老大,这是什么人啊?” “怎么了?”沈潜皱眉道。 “她什么都不说……和霍家奶奶互推责任……”欧阳翎道,“我给她看现场照片,我让她指认今天做生意的那个高管……老大你知道她跟我说什么吗?” “什么?” “她跟我说她要回去照顾儿子。”欧阳翎满面荒唐地道,“因为已经五点了,没人回去做饭她宝贝儿子该饿着了!……她女儿今天在她面前死了,她最关心的却是她儿子晚上要饿着了?” 沈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另外一边志敏也从房间里出来了,将门关上后才苦笑道:“巧了,婆媳思维完全一致。” 欧阳翎脸上的表情已经可以用魔幻来形容了:“……这是家什么东西啊?”
第164章 冬夜知暖(38) 沈潜已经无意再评价什么,闻言只是摆摆手,象征性地安抚一下两位小朋友。 “零口供也能定罪,”柏非瑾从观察室推门出来,淡淡道,“他们会因此付出代价的。” 欧阳翎和志敏想起在霍家找到的那些证据,眼里也发了狠,誓要将这家人送上法律和道德审判的高台。 审讯过程很漫长,一队的人轮番进去审霍家三人,又不用白不用地抓住霍母和霍家奶奶对家里小孩的挂念,打车轮疲劳战,到晚上的时候霍家奶奶直接在审讯室急哭了。老人家在审讯室哭得伤心伤意,大声咒骂他们这群人冷酷无情没良心。 沈潜对她已经连话都懒得说,只是抱臂靠在位子上冷冷地看着,看着这个知道孙女死讯后只是一味推卸逃避责任没有半分情感的人,因为担心独自在家的孙子挨饿受冻而哭的像个泪人。 “那你就赶紧交代。”沈潜道。 “我已经都说了啊!”霍家奶奶已经急昏头了,“我都说了那些作孽事都是她妈做的,不是我……你们要怎样才能放我回去?要不让我儿回去也行!他什么都没做!” 沈潜突然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到霍家奶奶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霍家奶奶语音一顿,底气不足地躲闪着目光。 “你很着急?”沈潜几乎是柔声问道。 霍家奶奶迟疑着点下头。 “……那就急着吧。”沈潜贴在她耳边吐出这句话,潇洒地推门而出。 欧阳翎在观察室陡然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家老大今天这邪火怕不是一般的旺。 肖明朋在旁边小声问道:“欧阳姐……霍家那小孩一个人放家里,不会真出什么事吧?” 欧阳翎有些惊奇地侧头看他:“想什么呢?老大早就安排警员去照顾那熊孩子了,那晚饭吃得比我们还好。” 肖明朋一愣,没再出声。 柏非瑾再一次用若有所思的目光看眼肖明朋,转而对欧阳翎道:“今天就到这儿吧,听说顾老师带两个女孩去医院了?” “是,”欧阳翎道,“学长跟阿夏谈了一上午,阿夏答应去医院看蒙欣。” 柏非瑾微颔首:“挺好的,只有先接受才能释然……顾老师费心了。” 欧阳翎笑笑道:“学长那个人,柏老师你知道的啦。” 语气里满满都是对恋人的骄傲。 柏非瑾唇角微勾:“待会儿一起去医院吗?我们也要去接乐宁。” 欧阳翎看眼审讯室,有些犹豫。 “他们精神已经崩到极限了,冷处理一夜,自己吓吓自己,明早基本就都说了。”柏非瑾道。 欧阳翎表情微微扭曲,半是敬畏半是感慨地瞄一眼柏非瑾。 沈潜跟柏非瑾的看法一致,出来之后直接通知下班,左手拎着欧阳翎,右手握着柏非瑾,跟陈容打声招呼就开车去医院接小孩了。 蒙欣已经知道霍珍的死讯,情绪很低落,看到沈潜和柏非瑾时想问什么,但碍于弟妹都在场,又忍住了,只是抬头看着他们。 柏非瑾温声道:“我们已经找到了,不用担心,都交给我们。” 蒙欣眼中泪光一闪而过,半晌咬唇狠狠点头。 回家路上沈潜都没怎么说话,张乐宁自幼最懂察言观色,虽然心里全是疑问,但却是只字未言,乖巧而安静地跟着两个大人进到家。 柏非瑾先将沈潜推进去沐浴,又到厨房煮了三杯牛奶,递给张乐宁一杯,看着他小口小口抿掉,想了想才开口道:“乐宁,我们今天遇到了很多事儿,都有些累了,所以可能刚刚让你有些压抑,抱歉。” 张乐宁睁大眼睛连连摇头:“啊,不,没……没关系,没事的……我是说……我,我没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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