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以为目标已经明确定在了当年的卖药男人身上会比较好查,当方恒安真正查起,却发现事实并非如此。此人在当年只是个提前好几站下车而逃过一劫的幸运儿,只是被简单例行问询过。 身份证信息倒是被记录了。 此人名叫李旷铭。但此人无父母在世,也未婚无儿无女,简直就是顶天立地的一条光棍,和社会毫无联系。更奇的是此人自事故以后半年起,都再没有任何社会活动的痕迹。 也就是说这个人没有在任何情况下用过身份证和绑定身份证的东西……比如银行卡、支付宝、信用卡等等。 一般来说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此人已经无声无息地死了。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有意地为了躲避某种追踪而自己销声匿迹了。 如果是第二种可能,警方当年对他毫无怀疑,他当然不可能是畏罪潜逃,那他躲的恐怕就是让他做事的人了。 这简直是越看越可疑。而在近两个月的追查后还真寻到了有些让人意外的第三种可能。
第133章 他的灵魂是寒铁铸的 警局里,终于获准外出的顾伤员低头翻着那一叠材料,蹙眉道:“他疯了?” 方恒安点头:“对。从公交车爆炸案后半年他就进了精神病院,就在海市。说起来离你那家疗养院还不是很远。” 顾临奚看着那一堆混杂在一起的精神病学名一时没有说话。 雪山的人的确都有种极度异常和偏执的狂热。这可以说是精神病的症状。但是又和国人通常会关进精神病的人群是两类人。 ——就像唯心主义地认为抑郁症不需要治疗,少瞎想多看点笑话大全就会好一样。国人通常也只认为那些说话颠三倒四、极度无能或者极度危险的人是疯子。 当年他看到的那个身材健壮的卖药男人显然不在其列。 “……会不会是装疯?”顾临奚尝试着推测出一个合理的可能性:“疯子是不会被法律追责的。如果他担心自己露出什么破绽——”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却被打断了。打断他的不是身边的方恒安,而是一个熟悉的女声。 “不会。因为这个人把刀叉放进了自己的眼球里,然后扭动着刀叉,把眼球掏了出来。”秦澜用和从前截然不同的冷硬语调说:“有这方面的特殊爱好的话,可以去看监控视频和照片。我都特意保存下来了。” 她是径直推开虚掩的门走进来的,走的光明正大,这时却还特意加了句:“抱歉又没有敲门。不过这次你不用罚我写检查了。因为我是来递辞呈的。” 她虽然是回答的顾临奚的问题,却一点也不看他。只盯着方恒安。 办公室里一下安静了下来。方恒安只好接过她的辞职材料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脑子里却不自觉地回想起了这姑娘刚来的时候。 秦澜是那种明丽爽快型的女孩子,心直口快也容易心软。 郑功这个人没轻没重地,一边把刚毕业的小姑娘警花警花的叫着,一边拿人家那些新手错误开娱乐大众的玩笑,她却天生不知道怎么刻意生气和冷淡一个人似的,不服气就怼回去,大部分时候和别人一起笑作一团。反而和所有人都相处的亲亲热热的。 方恒安其实知道,除了性格开阔外,她不在乎甚至喜欢别人指出缺点的另一个原因是,她喜欢警察这个工作。 很多人猜测过为什么一个衣食无忧、看起来甚至还有点娇的小姑娘会选择这个职业。对此,方恒安原本也有过一个猜测。 因为秦澜和他学的是一个专业,这个专业会做警察的没有那么多,唯一在方向上相关性强些的教授就是顾临奚了。 在顾临奚假死那段时间,秦澜也和他提起过那段经典的开学演讲。 他能感觉到,秦澜认同甚至崇敬顾临奚的那套说辞——她认为警察会带给人真相。而真相这两个字是她一直坚持下来的原因。 ”现在,我的理由没有了。所以我坚持不下去了。”秦澜低头看着放在桌上的那堆辞职申请表:“方老师,你记得吗?我和你说过,我要找真相。真相找到了,但是我拿他没有办法。从法律、情理的角度都没有办法。所以我很失望。” “对警察很失望。对自己也很失望。” 她的声音是那种典型的少女音,清清脆脆的,情绪都一览无余。 因此即使语气和用词绷得再平静,难过还是从尾音里还是一点点泄露了出来。 就像顾临奚猜的那样,她不可能和罪犯一起同流合污杀了他,但也永远不可能原谅他。导演说的对,她只要看到顾临奚……这个她曾经当作灯塔崇拜的老师,就会想起她母亲那苍白干瘪的尸体。 辞职报告上已经签好了秦澜自己的名字。她说完这些话也并没有指望方恒安能立刻回复她,丢下这些材料就径直离开了办公室。 她直到走都没看顾临奚一眼。 但是顾临奚知道她每句话其实都是说给自己听的。 方恒安去把办公室门关上:“你不打算把真相告诉她吗?” 顾临奚撑着额头面无表情地翻那个卖药男人李旷铭的资料。自从秦澜进来后他就始终保持这个姿势,好像对外界关闭了五感。 听到这句问话他才抬起头来:“什么真相?你说她妈的死吗?我和你说过的,导演都告诉她了。” “虽然你没和我细说,但是我大概能猜到。导演应该只会和她讲对你不利而对他自己有利的那部分——她是不是觉得母亲的死是因为你?” “对,导演是这样误导她的。”顾临奚终于有点烦躁地把资料推开,看着方恒安:“但是她并不傻。那张照片上我一看就最多十岁。她不至于相信是这个年纪的孩子组织谋杀了这么多人进行邪教行为。这也是为什么在导演安排她私下见我时,我敲摩斯码传消息给她时,她配合了我的计划。” “但是她现在还是觉得你是加害者那边的,你没有把真实的前因后果告诉他。” 方恒安的语气是陈述句:“你醒后没多久她就来医院探视,那时她想问你全部前因后果和真相,但你没有告诉她。是不是?” “这重要吗?”顾临奚终于从对方的语气中品出了不赞同的意味:“告诉她我和她一样是雪山可怜的受害者,告诉她我一点也不想不属于自己的血液流过心腔?然后告诉她雪山的存在,再多一个人卷进这泥塘般的事情里来?她还很年轻,事情对她来说就到此为止是最好的。” 顾临奚的目光落在桌上的辞职申请,有那么一瞬间,方恒安觉得他的神色有丝极淡的遗憾。但快的就像个幻觉。 方恒安忽然说:“我不如你会权衡利弊、算无遗策,因此的确不知道什么是好。但是我知道什么是对的。” 顾临奚眉头跳了跳。 “真相。”方恒安说出这个少女反复重复的词语:“是你告诉她这是一条’寻找真相’的路。为什么你不给她自己选择的机会呢?” 话说出口,方恒安忽然觉得那股自从顾临奚重伤垂死后始终萦绕在心头的疲惫又升腾起来。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顾临奚不也从来没有给过他选择的机会吗? 顾临奚在面对枪口直接决定牺牲自己时,没有问过他。 在谋划以命相博的险招时,没有想过他。 在被折磨到生不如死时,顾教授倒是想到他了。 想到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这件事。 好像别人都是他顾教授摆在玻璃柜上的精致人偶,这样就能粉饰太平地无忧无虑下去似的。 太可笑了。 顾临奚太强势太坚硬了,裹着层层叠叠的盔甲。 方恒安费尽辛苦剥开外面那层,终于看到了里头有血有肉的灵魂。却发现这灵魂和血肉…也是寒铁铸的。 * 和之前好几次露了点端倪的争执一样,这次争论也就静静地无疾而终了。 原因很简单,当一方是顾临奚这种精准控制情绪的大师时,如果他不想的话,是很难真的吵起来的。 让步换话题、调侃抚慰,甚至一点恰到好处的撒娇,当这位做过人家老师的顾教授肯没脸没皮下来,他有太多方式让对方有火发不出,毫无招架之力了。 一路上,方恒安一边被他花样百出的哄人手段弄得心神缭乱,一边心底里又始终压着火气。就这到了李旷铭所在的精神病院。 这里往东一公里是欢乐谷,还能看到最高处的高山车被做成巨龙的形状。而再往西没多远则是密集的居民区,弥漫着凡尘的烟火气。 而这家特殊的民办专科医院就不尴不尬地坐落在这里。 前台的护士刚接完一个电话,本来有点烦躁地抬起眼睛,却因两人出众的外貌顿了一下,语气不由自主地好转了些:“什么事?登记下。” 因为警局内部甚至更高层大概率已经被雪山渗透,大张旗鼓地调查容易打草惊蛇。 所以,在路上时,他们已经说好尽量先不以警察身份行动,而是做一些……伪装。
第134章 “我是你点的饭后沙拉。” 在顾临奚和方恒安身后,还有个医生模样的人似乎还等着有话和护士说。 顾临奚在一旁登记访客的身份。方恒安言简意赅地说:“李旷铭在吗?我们找他。” 护士飞快翻看电脑里的病历记录:“哎,我看看。很巧,这个病人上个月刚从封闭病房转出来。现在是可以见客的。但是要在我们院方的监督下见,而且还要问问本人的意见——你们是他什么人啊?” 方恒安:“是这样。我们算是他朋友的朋友。他朋友之前每年都来看他,今年移民出国了,因此让我们来看看,也讲讲他朋友的情况。” 这是他们在资料里看到的信息。和许多雪山收纳的人相似,李旷铭和社会的联系很窄。 他自小父母双亡,常年没有固定工作,没有结婚,无儿无女。 住院这么多年每年来看他的只有一个姓韩的朋友。 而那人就在今年移民去了一个偏远的国家,或许有生之年也不会回到这里了。 这套说辞原本合情合理,却没想到他这话说出,护士脸色一变。 还没等她说什么,刚才等在边上的医生忽然生硬地插话道:“那抱歉了,不能让你们见这名病人去聊和他那朋友有关的事情。” 他伸出手和站在前面的方恒安握了下:“很巧,我就是李旷铭的主治医师。我姓吴。” 吴医生皮肤白皙,带着一副看起来度数挺高的黑框眼镜,个子也不高,看着文文弱弱的。 但说起话来就能看得出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 他解释道,这名朋友的确对李旷铭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但是也是李旷铭的情绪崩溃节点。 每次朋友来探访后,李旷铭原本稳定的精神状态都会有明显的恶化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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