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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匣[刑侦]

时间:2023-08-14 23:02:05  状态:完结  作者:初禾二

  “他和有个志愿者偷过打火机。”

  “他们家重男轻女,有个姐姐,为什么还要生儿子?他姐以后肯定是‘扶弟魔’,姐姐太可怜了!”

  “那条围巾你们看到了吗?那根本不是他姐给他织的,是我朋友!这个渣男,拒绝我朋友,却收礼物,还对媒体瞎说!”

  就是这条围巾,让张春泉经历了一段至暗日子,他和他的家庭都没有想到,无私无畏的救援居然让他们落得这样的下场。

  张春泉读中学时长得干干净净,一直有女生向他告白,但他对谈恋爱没兴趣,从来没有接受过。在山洪爆发之前的一年,有个外校女孩亲手织了条围巾送给张春泉,附带的还有一封告白信。

  但张春泉没有接受,女孩很难过,执意要张春泉留着围巾,“这是手织的,不送给你,我也不能送给别人。”

  张春泉收下这条围巾,回家放在柜子里,从来没在学校戴过。

  去救灾时,听说山上温度低,他翻箱倒柜想找点御寒的装备,看到这条围巾时还愣了片刻。虽然想起这是女生送的,戴出去不太好,但同学催得急,他实在找不到别的围巾,索性塞进行李包里。

  到了灾区,果然需要围巾,他裹着这条围巾的身影被很多镜头捕捉到。围巾从亮丽的颜色逐渐变成灰黄,不再漂亮,可他的精神在人们眼中却无比辉煌。

  有媒体将他称作“围巾少年”,这称呼迅速传开。热衷写故事的媒体人问他围巾的来历,盼望写出感人至深的故事。

  张春泉很犹豫,他不能说这是女同学送给自己的,因为学校有明确的禁止恋爱规定,他也不想把那个外校女生拉扯进来。但面对热情的媒体,他总得说点什么。这个年纪的男生,多少还是有些自恋在,被吹捧了那么久,也难免飘起来。

  再加上他听到一些质疑家里重男轻女的声音,于是说了个谎话。

  “这是我姐给我织的,我和我姐关系很好,父母对我们也一视同仁,我姐每年都会送我小礼物,这条围巾就是她给与我的护身符,在灾难面前保护着我。它虽然脏了,但在我心里,它永远是最漂亮的围巾!”

  这番言辞比围巾更漂亮,媒体得到完美的写作素材,再次开启一通猛夸。

  然而这时,女生的朋友出来发声了,说出围巾的真正来处。

  人们质问张春泉,张春泉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女生的朋友又晒出织围巾的过程图,这下,所有人都知道张春泉在撒谎。

  舆论逐渐倒转,他从一个英勇的救灾少年,变成虚伪自大、爱贪小便宜的渣男。而其他参与救灾的同学也被扒出各种毛病,什么经常打架、冲撞老师、是个混混、成绩稀烂……

  当关注退去时,荣光只剩下一地鸡毛。

  张春泉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不明白一条围巾,为什么就能否决掉他在山洪中做出的贡献。这件事是他做错了,可是他救灾错了吗?

  张家的氛围也因此变得更加压抑。张父张母的厂里是一群和他们一样,文化程度都很低的人,大家聚在一起聊那些闲言碎语,有的工人本就嫉妒张家有个英雄儿子,这时更是借机发挥,到处说张父张母的坏话。

  张父张母在外面受了白眼,回来对张春泉自然没什么好眼色。他们本来就不赞同张春泉去救灾,他们一辈子缩着肩膀,日子得过且过,最怕这种出风头的事。现在好了,张春泉害他们成了过街老鼠。

  只有姐姐能理解张春泉。张春泉抱着她痛哭,“姐,我救灾错了吗?我是撒谎了,但我要说了真话,对那女孩就好吗?”

  姐姐答不上来。

  “姐,我觉得人类真的很可恶,很卑鄙。”张春泉擦掉眼泪时,冷森森地丢下这样一句话。

  “春泉他只是一时想不通,他绝对不是反社会。”姐姐哽咽着说:“那时他还小,被伤害之后中二病发作了吧。后来他就不怎么参与学习之外的事了,一心想考个好大学。”

  从北方小城市考到夏榕大学,的确算是努力得到了回报。

  “这几年我对他关心不够,了解就更少。我不知道他在学校做什么,他也不愿意给我们说。”姐姐捂住脸,情绪终于崩溃,“是我们的家庭害了他,如果我们见识广一点,有钱一点,就能给他更多帮助!”

  送走了自责的家属,季沉蛟看着问询记录,脑中浮现出被弄脏的围巾,还有少年面对质疑时绝望的眼神。这件事无疑是张春泉短暂人生中起落最大的事件,但它是否影响到张春泉现在的死亡?

  凌猎刚才在看监控,这会儿又倒回去重看。季沉蛟回到办公室时,见他看得全神贯注,于是等了半天,直到他对着显示屏点点头,才开口:“有思路了?”

  凌猎仿佛这才注意到季沉蛟就在旁边,“啊,小季回来了。”

  他这专心的模样更加给了季沉蛟错觉——凌某一定有思路了!

  季沉蛟已经准备聆听专家分析,凌猎却忽然说:“我觉得手织围巾很有意义。”

  季沉蛟笔差点脱手,“?”

  “你想,毛巾本身就是毛茸茸暖洋洋的,再加上手心的温度,每一针每一线摩擦带来的温度。”凌猎说:“冬天就要到了,这样的围巾围住脖子,那一定相当温暖。”

  季沉蛟眼皮欢快地跳动,“所以?”

  凌猎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所以我决定买毛线!”

  季沉蛟:“……”

  凌猎站起来,以献哈达的姿势隔空在季沉蛟脖子上一挂,“等着小季,你很快就会拥有一条猎猎牌温暖围巾!”

  季沉蛟无语地揉着额头,心想这都什么跟什么?他要的思路呢?专家分析呢?

  季沉蛟在指缝里看凌猎,凌猎眉飞色舞的,仿佛在说:你要啥要?你要个毛线!

  季沉蛟:“……”那他确实要了个毛线。

  凌猎才不管小季风起云涌的内心活动,口无遮拦:“你说我织个什么呢?国宝熊猫?国花牡丹?傲雪腊梅?要不织条小龙吧!”

  季沉蛟嘴都插不上,就见凌猎一合掌:“就这么决定了,织条小龙!”

  季沉蛟深呼吸:“听我说……”

  凌猎:“谢谢你?”

  季沉蛟差点背过气,想到这人是自己老婆,才没有抱起来揍,“你会织毛线吗?要不就织个素色的?”

  凌猎大惊,“你看不起我?”

  季沉蛟:“不,不是。”

  凌猎马上拿起手机,右手戳得跟打桩似的。

  见他这气咻咻的模样,季沉蛟以为他要离家出走定酒店,偷偷一瞄,凌猎愤怒瞪过来,他只好收回视线。

  “看什么看?没看过买毛线?”

  “……”原来在买毛线。

  凌猎买完,踌躇满志,“我不仅要织龙,我还要织双龙戏珠!”

  沈栖一来就听到这句“双龙戏珠”,目瞪口呆,“我是不是听到什么要烂耳朵的话了!”

  凌猎招招手,“栖哥啊,来来来,什么事?”

  这阵子沈栖忙得很,这会儿跑来肯定是有正事,季沉蛟问:“张春泉暑假的去向查到了?”

  沈栖咚咚咚跑进来,把笔记本一放,“没查到,但划了个很关键的时间段,你们看看。”

  显示屏上是一张图表,两边高,中间贴着底线,是一条完全平直的线。

  “这是手机、账号使用情况,包含云数据。”沈栖指着底线说:“从八月二号到八月二十一号,张春泉完全没有使用过电子支付,云数据上也没有任何信息。”

  一个人脱离手机和网络并非不能生存,但对一个生活在大城市里的大学生来说,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沈栖皱着眉说:“这二十天他好像从我们的社会消失了,不然我想不出他的数据为什么会是空白。”

  凌猎托着下巴,一字一顿,“无、限、流。”

  沈栖一怔,“去里世界历险!”

  凌猎笑了笑,“你也看小说?”

  沈栖马上打开某APP,“我正在看这篇,这作者是个大神,叫‘颜笑’,他写的黑客小说绝啦!我擦我要是能有他笔下主角的本事就好了!那咱们重案队就没有破不了的案子了!”

  一听“颜笑”,凌猎眉毛抖了抖。

  沈栖由衷地说:“真想请‘颜笑’大神给我签个名呐!”

  两人就近来好看的无限流小说激烈交流起来,季沉蛟一言不发地盯着图表,片刻后问:“那八月一号,他最后几次使用网络是在哪里?干什么?”

  沈栖正色,“是在夏榕大学附近,买矿泉水、买药、吃盖浇饭。”

  季沉蛟:“买药?什么药?”

  沈栖:“藿香正气水,还有晕车贴、云南白药、乳酶生。”

  凌猎:“他在为自己的‘消失’做准备。他知道自己第二天就要去一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

  沈栖说:“但是没有任何他离开夏榕市的记录,他也没有购买任何车票。”

  凌猎回头,“那如果是有人直接到约定的地方接他呢?一旦上车,就等于切断了社会的联系。我们无法从网络上查到他去了哪里,只能看到,他消失了二十天。”

  季沉蛟拖动鼠标,来到八月二十二号。

  沈栖会意:“这时他的支付又回到夏榕大学附近了,还是吃饭、买水。但和八月二号之前不同的是,他开始频繁坐公交车、地铁,有时能坐一天,好像没有什么目的,也可能是在找什么。”

  凌猎冷冷道:“找一个适合死的地方。”

  沈栖倒吸一口气,“也,也有可能。”

  季沉蛟问:“雍辉豪和唐旗呢?”

  沈栖一拍脑门,“差点忘了,他俩也有!但时间隔得比较久,数据缺失,可能没有张春泉这样准确。”

  说着,沈栖点开另外两张图标。

  雍辉豪在去年十一月一号到十一月十七号,无任何支付记录。唐旗是从十一月十二号到十一月十八号,无支付记录。唐旗“消失”的时间正好是在他的年假范围内。

  雍、唐“消失”前后的支付记录都在夏榕市,这很可能代表他们和张春泉一样,被某个势力带到了某个地方,那里没有网络,和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仿佛截然不同的维度。

  季沉蛟问:“梁哥带回来的电脑有没什么发现?”

  沈栖说:“找到几条加密信息,还没破解。”

  季沉蛟在他肩上拍了拍,“辛苦。”

  张春泉案虽然是自杀,但他在死亡前的突然转变无法不让警方重视,如今又多了一层和雍辉豪案、唐旗案的共同点,季沉蛟果断将此案正式纳为重案队的任务。

  谢倾听他汇报了会儿,放下资料,“师弟,你是不是觉得这案子和‘浮光’有关?”

  季沉蛟沉默片刻,“坦白说,我现在脑子里很乱。喻潜明神智已经不清醒,我们用张春泉去试探他,他毫无反应,喻家其他与‘浮光’有牵连的人,也完全说不出张春泉的线索。但雍豪辉、唐旗、张春泉又都莫名消失过。我无法判断他们是去干什么,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有人来接他们,最后又将他们平安地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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