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说话间已沿湖走开去,远离人群,行向了更远处的草坪堤岸。 温冷将话题拉回来,问了和案子相关的事,很快,林晓云开始从头说起。 毕业工作后被上司欺骗莫名成为第三者,丢了工作去庙里做起了志愿者,调解低沉的心境,没想到后来就遇到了霍竟成。 这些事温冷和任开已经调查清楚,和林晓云的自述没有什么差别。 温冷修长手指托着打开的笔记本,专心记录着林晓云遇到霍竟成之后的事。 “和竟成,嗯,还是说全名吧。和霍竟成交往了一段时间后,一切都美好得我有些不敢置信。他是没有什么家世背景,完全白手起家,但正因为这样,竟然会钟意我这样一个普通女孩,而不是什么富二代官二代。要知道出事前,我们已经在讨论结婚的事,商量酒店,蜜月旅行什么。” 听到“出事”两字,温冷和任开都竖起了耳朵。 “我知道霍竟成一直和大成哥有来往,毕竟一个白手起家的富商,知道他和这种三教九流有牵扯也不算太意外。只是我们要结婚了,我不喜欢这些人和事,我个人是信梵教的,还是信因果报应的,所以就劝他早点和大成哥断了牵扯。” “现在回过头来看,我也知道我当时的想法天真了些。”林晓云扯了扯嘴角,“我当时一是不知道大成哥的势力有多大,以为只是街头那些普通的,充样子的大哥。二是他们两人生意来去时给我的错觉,大成哥那些手下对霍竟成都十分尊重,几乎言听计从。霍竟成和大成哥还争论过几次,甚至还否掉过大成哥的提议,所以我想霍竟成可能就是找大成哥替他做些灰色的事,他是金主,想要脱身应该不会太困难。” “你确实天真了。”任开插了句,笃定道:“别的我不知道,这事霍竟成应该没法答应你。” 林晓云叹了口气,“是的,只是他也没有一口回绝我,而是认真地想了想才对我说,和我在一起他恐怕只有这点做不到。因为竟成看起来很有苦衷的样子,倒是激起了我的好奇心。” 林晓云不避讳道:“因为过去被男友背叛和欺骗,伤得非常重,所以我这次决定查个清楚。”她犹豫了下才继续道,“呃,我在霍竟成那儿也学到了不少,比如怎么去暗网上干一些灰色的事。” “你做了什么?”任开适时展示好奇。 “我雇了个黑客。”说出来让林晓云感到轻松了许多,“提供他我觉得可疑的那些公司名字,让他帮我查查霍竟成和大成哥到底在做什么。没用多久,黑客就告诉我这些公司都是空壳公司,还给了我更多的空壳公司名单,账目,说这些公司都是用来掩盖走私活动的。 “据他说,这些都是初步结果,可能还会挖到别的,我问他是什么,他不肯说,说等有确切的数据资料再说。于是我和他约定,过两周如果有了确定的发现,我会照样再付一次钱给他。” 说到这儿,林晓云眼神黯淡下去,“第一次调查大概只用了一周左右,就有了消息,第二次再查,二周过去毫无音讯,三周过去还是没有消息,我在暗网上发了两次要求联络的暗号,对方都没有回应,我就感觉事情不对劲了,可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也不敢轻举妄动。” “没过几天,等到快一个月的时候,有天晚上霍竟成回来情绪很不好,朝佣人发了通脾气后告诉我,大成哥最近发现有黑客在查他们。我听了心里很害怕,怕那个黑客出事,也怕查到我头上。 “很快,霍竟成就说黑客已经找到了,至于他到底是受人指使,还是那类到处窃取信息来敲诈贩卖的,还有一些细节要查。 “我听了更害怕了,虽然已经极力掩饰,但还是被霍竟成看出不对劲来。 “我没挡住霍竟成几轮问,心神就乱了,霍竟成这下更确定我有问题,他一晚上都在说无论出了什么事他会替我兜着,到了后半夜我撑不住就都说了。 “当时我又怕又乱,霍竟成倒是很冷静,他仔细问了我怎么找的黑客,怎么拿到资料,怎么接头,所有的细节,之后说不用担心,那黑客既然是暗网上的老手,大成哥查不到我头上。” 任开听到这儿轻笑了声,温冷依然速度不改地记录着,只是抬头温和地看了眼林晓云。 林晓云也自嘲地笑了笑,“我当时不知道那是他哄我安心的。暗网确实可以保护我,但问题是大成哥找到了黑客,只要摸到了人,就总有办法顺着挖出我。” 任开点头,“不过,既然霍竟成会安抚你,那他看起来是真心想帮你挡了这事,后来他用的什么法子?” “把我送到了这儿。”林晓云沉寂下来,侧身看向深阔的湖面,碧水荡漾,几只白鸟低低掠过,和她第一次见时别无二致。 “把你送到这儿?人不见了,不明摆着你有问题吗?霍竟成想的这……”任开嘴快,然而没说完就意识到了不对。 温冷停了笔,也抬眼看向了湖面,幽幽道:“他找到了替身,因为找到了人,才把林晓云送来的。” 任开此时心里已隐隐呼之欲出,被温冷一提,电光火石所有的点线都串联起来,在他脑中连成明亮的网。 他迅速道:“霍竟成找到的替身,就是被扔在彭头埗小巷的戴华丽耳环的女死者,而她很可能是偷渡或者贩卖来的罗国妇女,当霍竟成找到人,将人训练到位后,他就将你藏到了精神疗养院。” 林晓云点点头:“我当时完全不知道他想出了找替身这种法子。霍竟成哄我说,只是到这儿来避一阵,等大成哥那儿风声过去,就可以回去。 “你知道他找来的其实是替死鬼吗?”任开忍不住道,“那个姑娘甚至不是本国人,最终客死他乡了。” 林晓云苦涩地点头,“等我知道的时候,那个姑娘已经死了。人死了霍竟成才告诉我。我问他怎么能这么做,他说他当时也只是以防万一,死的是个罗国妓·女,之前过得很痛苦,他让她死前过了一段很开心的日子。我说他只是为自己开脱,他也不辩解。 “他只是说事情已经彻底过去了,再过一阵就能把我接出去。我说人死了我怎么还可能出去,他说那只是计划的第一步,他早就想好了第二步,现在已经物色到了合适的人,等实施完第二步,我就能正大光明出去了。” 温冷将记录翻页的同时,望向林晓云,叹了口气道:“看来该安安登场了。” 任开思索了下,试着将这部分也串联还原,“霍竟成计划的第一步是先找替死鬼做实你已经死了,第二步是他再造一个人人都知道的冒牌货放在身边,等所有人都习惯了冒牌货的存在,再用真身替代冒牌货,神不知鬼不觉地换回真人。这个真真假假的计划确实完美大胆,他为你可真是费了不少心思。 “而第二步的关键就是他遇到了酒会上自己撞上来的安安,也可能是霍竟成早就留意到了有几分像你的她,故意出现在那场外围盛宴上。接下来就是按计划,让安安整容,待到身边,让所有人都看到安安的存在,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林晓云的替代品,等这些都完成了,就可以让真正的林晓云,也就是你,出来替代安安生活。仿冒品安安被丢弃,而真实的你用安安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和霍竟成团聚,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要不是当事人林晓云就在一旁,温冷觉得任开都要鼓起掌来。 “是。”林晓云脸上露出不愿回想的痛苦,“他就是这么计划的,准备让我出去后用安安的身份生活。但这就需要我的配合,霍竟成这回没法瞒着我不说了,而因为之前罗国女孩的死,我不再相信她,怕他会再害人命,坚决不肯同意,他就发誓说不会伤害安安,等我能出来了,就会给安安一笔钱将她送到新西兰去,找人看着不让她再回国。” “然而,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计划赶不上变化,实则是人算不如天算。我再听到消息就是警方莫名找了过来,到了这时,应该就是你们了?”林晓云看向两人,继续道:“总之,霍竟成突然来通知我警方出现,开始调查死去的罗国女孩的事,因此大成哥从他这儿抢了安安,先一步将人送去了云梦岛。” “我感到震惊害怕,还有愤怒。我知道云梦岛是什么地方,霍竟成还答应我不会伤害后面找的女孩,没想到安安的结局可能更惨。我就又冒险做了件大胆的事。” “寄给警方的匿名线索是你给的?”任开这次反应极快,但他很快疑惑道:“你知道星辰号每周的启航的时间我能理解,毕竟你跟着霍竟成好几年了,可能不止一次坐过邮轮。但你在疗养院是怎么弄到两张船票的,还有安安整容前的照片?” 林晓云听后愣了愣,茫然道:“我没有船票和照片,只打了几行字。” 她很快回到自己更关心的事上,“你们收到信了?后来找到安安了吗?” 温冷和任开交换了几下眼神,温冷道:“你多久没和霍竟成通过消息了?” “知道安安被送去云梦岛后,就再没通过消息,是有一段时间了。” 温冷点头,对林晓云微笑道:“安安没事,她被我们救了出来,还提供了后续不少的办案线索。” “那太好了!”林晓云高兴片刻后,随即意识到了什么,“安安既然获救了,而你们又找到了我。那是不是你们已经找过霍竟成了?” 林晓云问完后停顿了下,才小心翼翼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温冷和任开都没有当即回答,显然接下来的话超出了林晓云能想到的最坏情况,她和霍竟成曾经是深爱的恋人,差一步就步入婚姻殿堂,出事后他从头至尾极力维护她,不惜为她设局间接害了一条人命。 林晓云知道霍竟成有错,也应该预料到他会受到法律的惩罚,她已准备好接受这些,但当林晓云送出那封匿名信到警局时,是否准备好了接受霍竟成最终的结局会是死亡呢。 温冷想到了霍竟成死前拼力指向照片中的耳环,他们当时以为霍竟成指向的是证物,是凶手,然而生命的最后,他又何尝不是在指向一切的最初,指向他在世间最后的留恋。 温冷望向林晓云,语声平静而清晰,“霍竟成已经被人谋杀,我们赶到的时候来不及救他,只能证明他并非畏罪自杀,他是在我眼前去世的。” 林晓云愣住,过了一阵,那双明亮的眼眸浮起浓重的水雾。 当温冷和任开最终离开疗养院时,温冷转身看了眼湖边,他们已经走出去很远,林晓云依然静静站在湖畔,久久望着湖面未动,人影孤细。 回程的路上,任开开着车,第一个红绿灯停车时,两人同时嗯了声。 温冷轻笑下,礼让上司,决定让任开先开口。 他果然和他一样,是想将林晓云所说的复盘,跳出固定的视角,补足一些案件的盲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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