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至少,你会是那个被清扫出局的人。” 刑昭这个态度,已经不可能从他的嘴里获得什么线索,不过也没关系,市局已经在对组织其他成员的审讯过程中,得到了许多“客人”的信息。 只是因为数目过于庞大,暂时还没有对这些人采取行动。 但,还有一小部分人的名字,是从始至终没有被任何一个人提及的,也没有一丝证据能够证明他们跟这起案件有关系。 他们好像只存在于陆闻泽提供的那一页名单当中,是隐藏在最深处、最高处的庞大怪物,难以被触及。 审讯结束,林载川率先从审讯室走了出来,出门后没听到跟过来的脚步声,他转头往审讯室里看了一眼。 ——信宿没有跟他出来,反而一个人走到了刑昭的身边,不知道在跟他说什么。 透过一层防爆钢化玻璃,林载川只能看到,信宿一张极为冷漠的侧脸。 林载川从来没有见到信宿这样的表情。 就算信宿以前偶尔跟他翻脸,或者在审讯室里面对各种犯罪分子,他也没有见过信宿露出这样的神情——不加掩饰的厌恶与浓重的恶意。 审讯室内,信宿轻微俯身下去,在刑昭耳边轻声开口,好似某种冷血生物危险又冰冷的吐息,“六年前,你把李子媛送给他们三个人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 “当时我在心里发过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这些阴沟里的蝼蚁,都付出代价。” “所以,今天落在我的手里,只能说你不走运啊。” 信宿又轻声一字一字道:“沙蝎有那么多条腿,断了一条想必也没有关系。” “有机会帮我向宣重问好——不过,我想你恐怕没有那个机会了。” 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刑昭先是怔愣片刻,随即反应过来他说什么,整个身体一震,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垂落在身边的手都开始发抖。 那一双阴冷灰霾的眼珠里终于显现出一丝恐惧的神情。 信宿只是微微一笑,转身离开审讯室。
第四十一章 信宿从审讯室里走出来,林载川也没有问他说了什么。 信宿的立场太过特殊,他想要让别人知道的事,会自己主动说出口,而他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就算问了也不会得到真实回答。 信宿看到林载川在等他,几步走了过去,“走吧。” 二人一起向刑侦队办公室走去。 信宿在审讯室里坐的有点四肢僵硬,血液不通,他一边走一边活动着手腕说:“既然抓到了刑昭,这起案子也不用移交省厅了。” “嗯。” “如果我猜的没错,组织背后的那些人本来应该打算在省厅动手,毕竟在浮岫市局刑侦队,你是一把手,而你实在没什么可以被威胁的弱点。” 林载川无父无母,无爱人、无后代,他确实没有可以被威胁的弱点。 除非“那些人”敢直接让林载川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否则无论如何他都会彻查到底。 只有案件移送到省厅,调查组成员复杂,才有可以操作的空间——但那些人一定没想到,市局的动作竟然会这么快,在查到锦绣城的第三天,就把组织一锅端了起来,让他们根本都来不及插手。 信宿沉吟片刻:“等到把那些‘客人’都带回市局,这起案子到这里应该就结束了……至于名单上的另一些人,目前市局恐怕很难继续调查他们,连一丝跟他们有关的证据都没有。” 林载川微微点头:“我明白。” 将刑昭为首的犯罪组织一网打尽、救出被胁迫的女孩,这恐怕是市局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没有在审讯过程中出现过的人,如果毫无证据擅自调查他们,甚至会给市局惹来很大的麻烦。 警方目前掌握到的“客人”信息,如果曝光出去,都足以轰动一时。 回到办公室,林载川开始安排市局刑警进行这起案件的收尾工作。 警方在得到情报时迅速行动,以雷霆般的速度,从组织的各个窝点同步营救出所有被侵害的女孩,在组织内部成员争先恐后地坦白交代下,精准摧毁了这个强迫卖淫组织的所有犯罪窝点。 当天下午,跟受害女孩们发生过的性关系的犯罪嫌疑人都用各种方式被“请”到了市局,其中不乏小有名气的企业家、手握权力的地方官员、家缠万贯的纨绔子弟,一眼看过去,都是人模狗样的“上流社会”人士。 这些人白天披着一张体面的人皮,扮演着各行各业的成功人士,到了晚上就露出了令人作呕的本来面目,人性千疮百孔,为了满足内心的丑恶欲望,向无辜的女孩伸出犯罪的双手。 信宿作为审讯室里的一流阴阳学家,这种场合当然不会缺席,经他审讯过的嫌疑人被刑警带出来的时候,精神状态都浑浑噩噩的,估计是受了不少刺激。 经过受害人的现场指认及组织内部成员提供的信息,又有六十七个嫌疑人落网,共计一百零二人。 …… 从十年前开始的这起案件,像笼罩在浮岫市上空的巨大阴影,经过长久的遮天蔽日,终于在今天暗沉弥散。 那些女孩的灰暗世界里,逐渐有阳光照耀进来。 临近下班的时候,信宿也终于从审讯室里走出来,坐到林载川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神情有些迟疑,似乎想跟他说些什么。 林载川抬起眼问他:“怎么了?你好像有话要说。” 信宿道:“……我想再去审问一次许幼仪。” 因为许幼仪的案子跟他们调查的这起强迫卖淫案有关系,所以他的案子迟迟没有结案,许幼仪也一直被扣在市局拘留所。 林载川本来以为他在这里犹豫半晌,是要说明天请假回家“补觉”的事,结果听到他说到许幼仪,稍微有些意外:“许幼仪不是已经认罪了吗?” “想再问一点关于刘静的事。”信宿轻声解释道,“虽然人死灯灭已成定局,可是她还有家属活在世上,总要给活着的人一个交代。” 刘静生前到底经历过什么,只有许幼仪知道,但因为刑昭的存在,他一直没有跟警方说实话。 现在刑昭已经落网,沉寂的真相也应该归还给刘静、还有她的家人。 林载川注视他片刻,点点头:“去吧。” 信宿离开后,林载川加班到九点,汇总整理着手头上的所有证据,准备书写本案卷宗、向上级进行汇报。 夜色已经极为深重,办公室的明灯大亮,林载川轻轻叹了口气,抬起手有些疲倦地捏了捏眉心。 这时,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瞥了一眼,是一通陌生来电。 他拿过手机接通电话,语气平静:“你好,市刑侦队林载川。” 两秒钟后,听筒里传来一道经过加工处理过的声音——只能听出来是男声,辨别不出其他特征,带着某种机械的诡异冰冷。 “恭喜你啊,林支队长。” “这么短的时间就破获了一起大案,恐怕又要在省厅立功了。” 那语调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林载川神情骤然一冷,声音沉下来,“你是谁。” “你当然会知道我是谁。” 那男声笑道:“林队长,我们来日方长。” . 第二天早上,信宿竟然没被黏在床上起不来,八点准时到了市局。 他还没进门就发现有些不太对劲,办公室里的气氛似乎很凝重,几个同事围在一台电脑旁边。 而林载川的神情沉凝冰冷,眉眼间覆了一层寒霜。 信宿轻轻一挑眉,心道这是又出什么事了,他不慌不忙走过去,问:“这是怎么了?” 贺争跟他解释:“林队昨天晚上九点多接到一个电话,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但来者不善,而且很明显跟刑昭这起案子有关系,一直在关注着市局的一举一动。” 章斐叹气道:“但是根据我们技术人员锁定的ip定位……可能是太平洋的一条大鲨鱼打来的。” 拨过来的号码是一个虚拟ip,追查不到任何线索。 信宿听他们说完前因后果,神情稍顿了顿,然后懒散笑了起来:“这样不是很好吗。” “有人主动告诉我们一条线索:刑昭的背后还有其他更深的势力存在,而这个人总会有出现在警方面前的那一天。” 章斐听他这个轻描淡写的语调,不由头疼道:“这种行为是在公然挑衅公安机关!” 市局的刑警早上听到这件事,反应都极为气愤,这些见不得光的犯罪分子、阴沟里的老鼠,竟然敢主动出现在警方面前耀武扬威。 但信宿是没有什么信念感的人,也完全不在意“公权力”权威这种东西,更不会因此有任何情绪,他漫不经心说道,“刑昭之前在市局的时候不也很洋洋得意吗。” “他当初那么自信地把赵铭媛主动推到警方面前,最后不过是自掘坟墓。都是自以为是的、富有表现欲的蠢货而已。” 信宿微笑道:“因为跳梁小丑的拙劣表演生气,似乎有些不太值得——那些杂技团的木偶在钢丝上跳的太高,摔下来的时候连全尸都不会留下。” 章斐本来气的皱纹都要出来了,但是听完信宿这一番“歪理”,好像突然就没有那么生气了。 她甚至第一次觉得信宿的阴阳怪气是这么优美动听。 林载川打断他们的对话,声音平静:“既然查不到这个人的ip,也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这一次通话是挑衅、试探,以后他或许还会有其他动作——都去做自己的事吧。” 因为这起案件的涉案人员众多,收尾也是一项大工程,市局每个刑警都非常忙碌,恨不能一个人劈成八瓣用,准点下班的只有信宿,他甚至还有闲情中午订外卖,让人送到市局楼下。 林载川在食堂吃完午饭回到办公室,就看到某个人不请自来、鸠占鹊巢,坐在他的位置上,桌子上摆了三四个精致包装的外卖盒。 信宿见他回来,盛情邀请:“新开的一家海鲜冒菜,林队要尝尝吗?” 林载川从桌子上拿过一份文件,坐到沙发上,低头轻声拒绝道:“我吃过了。” 信宿轻轻耸肩,一个人悠闲吃完午餐,又打开一杯“十分糖”的珍珠奶茶,“要喝奶茶吗?” 林载川看了眼他手里的奶茶杯子,道:“不喝。” 信宿从他那眼神中看到对于劣质香精的批判,笑起来:“不是垃圾食品。” 他晃了晃手里的奶茶杯子,慢悠悠地推销:“茶叶是人工种植的、茶粉是手工研磨的,珍珠原料也是纯天然无污染,整个制作过程不加一点香精和添加剂哦。” 林载川意识到什么,“你自己做的奶茶?” 信宿“嗯”了一声:“我投资开了一家奶茶店,不过一般不对外经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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