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泊序想,他没敢问。 就像见到他的第一眼没敢认。 “我以为你家庭幸福美满,说不定都有了个善良温柔的妻子,有个和你很像的孩子,过着普通又让许多人羡慕的平凡生活。” “和我设想你的未来差不多。”温斯珺说,“小孩子的海誓山盟又有多少人真正记得并去实现。” 他和陈泊序都有很割裂的过去。 因此选择不同的人生也情有可原。 陈泊序心里被刺了一下:“我高三那年也想过报考警校,连最初的审批流程都走过了。” 没能成功的原因很简单,放不下他父母的事。 当时少年的周添寅真正体会到什么叫抉择,和好兄弟的约定像一根打了死扣的绳索扣着他,拼命想把他往那条正道路上引。 可父母的死和他们半生的心血如同魔咒,不时提醒着他无法平静生活。 最终他选择走上和原定计划背道而驰的路,身为警察的限制实在太多,他无法也不能遵守职业操守的同时为父母报仇。 有时候想不想和能不能,真不是一念之差能决定的。 光是说了个开头,温斯珺都能猜出结局。 “我当警察也不是为履行你的约定,是我爸的死。” 温斯珺转开了视线,站到台阶旁,不再是居高临下的姿势。 夏季蛐蛐叫混着温暖灯光,容易造成时光错乱。 陈泊序恍然:“我记得你小时候撒谎就会躲着人。” 没想到长大了还是这样。 “如果你想确定医生是不是何檀,我会竭力帮你。”温斯珺转开了话题。 “因为你也在找她,是吗?” “是。”温斯珺干脆利落,“我想再问她一次,为什么要杀我爸。” 又为什么要把他遗留在森林里。 多年来困扰着他的问题,也只有当事人之一能回答。 陈泊序早查到过他家庭破灭的原因,可真正听他亲口说出来还是避免不了的心酸。 “抱歉。” “你是诚心实意和我道歉还是想博取我的感恩?”温斯珺问的时候特诚恳,感觉不出冒犯。 陈泊序的歉意像被风推了下,轻飘飘没了:“我犯得着吗?” 温斯珺从对方没好气的神情里品出几分少年时候的味道,翘了下唇:“不用,真觉得抱歉不如多说说你查到的信息。” “我知道的不多。”陈泊序先自谦了下,“她在一个神秘组织,涉及业务从人到物,由生到死,自成一套洗钱链,管理层分为七个等级,她目前在第二层级。” 越往上越难。 “业务和成员遍布全球,以宣平、南圃和墨河最广。” 也就是说这里是他们的大本营。 陈泊序:“还记得现场那个图案吗?就是这个组织出现过的证明。” 实锤特种兵营救专家的计划失败也是他们的手笔。 温斯珺记得很小时候便见何檀画过图案,是不是从那个时候,何檀就是这个组织的一员了? 那有没有种可能何檀会嫁给温以勋就是组织安排的计划,目的呢? 温斯珺似乎找到何檀要丢掉他的原因。 “8·18案的作案动机到底是什么?” 事到如今,陈泊序也没好隐瞒的:“试探我。” 跟薛简青说的对上了。 温斯珺想到那个最令人心寒的点,连心跳都快了些:“你……当时知道会死那么多人吗?” 他的态度让陈泊序莫名跟着紧张了。 本来蹲着矮人一截,为表现出符合事态的端正态度,陈泊序站了起来。 “不知道。” 温斯珺没应答,看着他的眼睛,仿佛想借此看清当天的真相。 蛐蛐叫声里,相亲角的氛围越发凝重。 渐渐的,连蛐蛐叫声都消失匿迹,只余两人的呼吸。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温斯珺看见了一片坦诚。 “你还有其他想对我说的吗?” “对不起。”陈泊序知道自己过了那一关,“当时把你借调过来是我唯一的出路,让你离开茂江,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狼窝,还坑得你和我一起冒险,这是我意料之外的事。” “我想过联系你,不是以这样的方式。” 大概经历过别人不能轻尝的痛苦,温斯珺的问话总是贴近现实:“你在忏悔?” 陈泊序愣了下,接着笑:“能这么理解。” “不用。”温斯珺手起手落,胳膊上多了个巴掌印和只被打扁的蚊子,“你再怎么忏悔我也到这里,况且,就算没有你,我来到这也是时间问题。” 结合他和薛简青的话,不难得知是何檀想办法引他来的。 即便不是他们,也会有别的办法促使他来。 只不过陈泊序刚好撞上了,也合适。 现在温斯珺要的也不是两句对不起,是要见到何檀。 他的不计较让陈泊序很惊讶,倒不是说大不大度,是不在意。 “这些年你变了很多。” “你也是。” 温斯珺是礼尚往来,陈泊序是由心而发。 这时蛐蛐声又来了,让相亲角重新有欢快感。 独自回到招待所,温斯珺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打开抽屉,将刻画的那张纸取了出来。 光靠这个不足以让野杀说实情,他还需要一把烧毁野杀心理的大火。 可惜接下来两天,野杀跟被人捂嘴似的,正事不说,屁话一箩筐。 卓海川急得嘴上起了一圈燎泡,饭后,温斯珺就见他扒着人女警的小镜子张着嘴往里喷药。 那不省心的徒弟祝鹭晚在旁火上浇油:“师父,年纪上来了急不得,你想不开的事多和我说说啊,徒弟要来干嘛的?排忧解难啊。” 卓海川把瓶盖一盖丢进抽屉里,越看祝鹭晚越像个显眼包:“你说你能干什么?” “排忧解难啊,贴心大棉袄。” “你但凡能成一个,我都谢天谢地了。”卓海川推开不成器的徒弟,一眼见到温斯珺手里的医院塑料袋,“他们的体检报告出来了?” 温斯珺把报告递过去:“送东西来的医生说,七人全有问题。” 可不么,一页报告十几项老马叉,能没问题才是见鬼。 卓海川眉头拧成个川字:“顶级杀手怎么把身体败坏成这样?” 微量元素那页就算了,心脏脾胃肾,各个都呈现出老年化。 尤其是肾,不是标注还在,卓海川都以为野杀缺钱卖了。 “试药后遗症。”温斯珺终于明白是什么让野杀心甘情愿来投案自首。 命,他自己的命。 卓海川一脸震惊:“活人试药?” 临床试验用的最多的还是小动物,活人试药踩了法律边线,属于违法。 温斯珺何尝不知道呢? 可要将野杀的顶头上司换成何檀,这件事又变得合理起来。 “他活不了太久。” “我让吴画像师对比过七人和监控里的嫌犯,确认无误,是他们。” “我想见见野杀。”温斯珺有话想问。 作者有话要说: 嗯~更了√ 第34章 野杀看见他懒洋洋道:“温警官早啊,真羡慕你们这样的生活,朝九晚五,还有五险一金,相当安逸。不像我们,高风险高付出,不知哪天就没了。” 今天换得这间审讯室光线正常,能通过两扇大玻璃窗看见外面的晴朗好天。 光芒落进来,照出野杀白里带黄病态的模样。 温斯珺把从食堂带来的早饭饭盘放到他面前:“现在你除了五险一金都体会到了。” 准时准点上下班,还有稳定的一日三餐,连口味都和他们一样。 就是身份不同。 野杀看眼印有宣平市局的餐具,又看看冒着热气的包子油条及豆浆:“温警官想用柔情打动我吗?” “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温斯珺单手撑桌,巡视过野杀的五官和裸露在外的肌肤,“老师说过,不要和活不久的犯人计较,否则每每回想起来都会如鲠在喉,你还活在有他的记忆里,他却死了,一了百了。” 刚咬口包子的野杀仅是动作停顿下又继续吃。 那天那群白大褂来过,野杀就料到身上的秘密藏不久,宣平市各方面都人才济济,哪能看不出那点儿门道。 无非是派来看的代表是谁罢了。 “这里做饭阿姨手艺真是一绝,如果我大难不死,很想请她去墨河做做客。” “她会很高兴你的认可,再婉拒你的要求。” “那还真是可惜了,我们墨河可是个很好的地方,不愿意去的人没福。” 大概只有真正生长在墨河站到顶端的人才会由衷说出这种话来。 每片土地都会有爱它或恨的人,温斯珺尊重。 吃完第二个包子,野杀还是没碰那碗豆浆。 温斯珺说:“纯豆浆,没加糖。” 野杀把最后一口包子吞下去:“医生告诉你的?” 这么多的注意事项不是专业人士根本无从得知。 五脏六腑有所损伤的人吃东西需要忌口,体检结果没出来前,野杀这帮嫌犯是有什么吃什么。 这也是这七人身体和脸色迅速衰败的原因之一,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没服药。 温斯珺:“抓捕现场没发现任何药品,你们故意寻死?” 尝完豆浆确实没尝到甜口的野杀心情差得很:“那不然还要在这一方小天地里继续做别人的走狗?” 莫名有些许恨和怨。 资料里显示野杀的七人小队不归属任何组织,是独立的个体,恣意妄为,不听从谁的差遣,给钱就办事。 这样一群人不可能在案子结束后还按买家意思继续作案,那会葬送小团伙。 现在野杀在这里,又是这种态度,只能说从一开始他们就被人算计了。 温斯珺醍醐灌顶:“你的小队里有人背叛了你。” “你胡说。”野杀愤怒地挥开了面前的碗,碗碎食物飞。 还没吃完的包子在地上滚几圈,最终滚到了温斯珺脚边。 而那大半碗豆浆则顺着桌椅流淌,弄湿了野杀半身。 温斯珺看着胸膛剧烈起伏的野杀,显然被戳到痛点,气得不轻,这也证实他说了事实。 他弯腰将那无辜遭殃的包子捡起来放到桌上:“买家找到你,请你来宣平东郊仓库取东西,并杀了欲逮捕的警方人员,为你提供梦蝶无痕方便你作案,再顺便栽赃陈泊序,事成后你们抽身离去,让陈泊序为你们的所作所为买单。” 这确实是买家最初提供的计划。 野杀捏紧拳头,因太过用力,发出咯吱的声响。 “事成后,你也如愿拿到了尾款,想沿着南圃回墨河,这时传出风声,南圃雨林发生命案,现场有和宣平相同的证物,你意识到自己进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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