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他们现在也和包船差不多。 上岛聚会的日子选得不节不假,渡轮上的游客除了他们这伙人,没剩几个,还待在下舱忍受他们的游客,都躲得远远的。江星野他们显然是受不了,所以选择去上舱,结果还是没逃过相遇。 或许到了这个年纪,身处各行各业的社畜们,都难得有理由和机会放纵自己,借着这次机会,隐身在老同学的集体中,就算被人侧目也法不责众,他们才好解放天性,把渡轮当自家的,大大咧咧在这喝酒玩各种游戏,高谈阔论。 蒲禹说大家可以随便玩,随便喝,不够到了岛上再续摊,但是孟舟醉了,他得歇会儿。 大家都笑他,也太偏心孟哥了,发出心知肚明的嘘声。 蒲禹架着孟舟离人群远了一些,但孟舟并没有醉,他只是有些微醺,脸色泛红,因为肤色较深,没有江星野酒后那种惊心动魄的鲜明观感,但那层薄红仍然减弱了他眉宇的杀伤力,显出几分柔软。 “小禹,”孟舟的手臂冷不丁搭上蒲禹的肩膀,几乎是靠在他身上低声问,“你真的想和我复合?” “……想。”蒲禹被他的体重压得似乎站不住了,他摇了摇头,“不对,是非常想。” “可我有什么好喜欢的?我们分手那天,你哭得那么伤心,”孟舟漫不经心地说,“我伤得你很深吧,你不怕吗?” 蒲禹苦笑道:“哥,你这样说,让我感觉好陌生。” “陌生?” “你以前从来不说自己有错。” “是吗……我不记得了。” 孟舟有点迷惑了,怎么感觉自己过去,挺糟糕一人? “其实这些年,我不是没有和别人交往过,”蒲禹回忆着,眼睛看向不远处正在商量玩“真心话大冒险”的同学们,“什么类型的都有,不过我学乖了,要分手也是我先提,不想再被人先分手了。” “咳,”孟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感觉自己把孩子带坏了,“那你还说什么复合。” 蒲禹定定地看着他:“可我发现,最忘不了的人还是你,也许人就是这么……别扭,快乐容易淡忘,痛苦却长留心中,大家都更记得那些给自己带来痛苦的人。” 孟舟听得一阵恍惚,难怪自己口口声声说不想再见到江星野,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想要寻找他。 他现在……做什么? 孟舟扭头想要找姓江的身影,蒲禹却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看他扭头,生怕被他误解,赶忙挡住他的视线,解释道:“哥,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责怪你,只是想告诉你,你和那些人是不一样的,希望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孟先生,可以把这个机会给我吗?” 蒲禹身后蓦然响起男人清冷的声线,他回头一看,江星野手插裤兜,冷冷地站在他们这群人之外,朝自己投来杀气十足的目光。
第72章 真心话大冒险 几分钟前的船尾。 “江先生,公事谈完,我可以问你一个私人问题吗?”戴家毅朝江星野走近一步。 江星野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眉,有些人的进攻性掩藏在彬彬有礼之下,但对他来说,这种遮掩并不高明。 烟灰在尾端结成急于下坠的势态,他神秘地笑笑,带动指尖灰烬的崩塌:“不可以。” 戴家毅的脸色一僵,他以为眼前这个爱笑的美人,即使是拒绝别人,也是令人春风拂面的,何况江星野明显情绪不佳,正是需要人安慰的时候,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得这么直接。 他不过二十岁,年纪轻轻初出茅庐,平时没有吃过什么苦头,听老赵说这次任务比较危险,愿意做的人很少,好在酬劳丰富,他才来的。 钱的问题江星野刚刚也说了,数目果真令人叹为观止,比警方大方多了。 雇主还是这样的美人,配合他什么不行? 戴家毅转眼收拾好脸色,不怕犯忌讳地问道:“是因为之前遇到那个长发男吗?他是您的前男友吗?” 江星野有一瞬间的怔愣,这么明显吗?让一个陌生人都能一眼看出,船头的两个人,是哪一个让他魂不守舍?旋即又想笑,他和孟舟算什么前任关系,还没开始已经结束,他不配的啊。 他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取笑戴家毅:“我怎么记得,赵叔叔说你是直男?” 直男戴家毅目光灼灼:“之前一直都是,直到遇到您,我发现,喜欢男人好像也不是一件多难的事。” “哦,是吗?”江星野随意地应了一句,心中并不为年轻男子的表白有任何波澜。 他和阿咪办完父亲的葬礼,便回了滇省与世无争的村子。剪掉过长的刘海,减肥、锻炼,学会修饰自己,记得孟舟每一句劝告,逢人三分笑,学着记忆里少年的样子,逼着自己和人打交道,话家常,把那个自尊心过强,脾气又臭又硬的小胖子,藏到无人知晓的角落。 蜕变后的他,是很讨人喜欢的,向他示好、表达赞美的人不计其数,可在小胖子孤僻的灰色青春画片里,只有一个人夸过他眼睛好看,那个人许诺,要带他去看海。 海就在脚下,可孟舟身边站着的却是别人。 指间的烟重回江星野的齿缝,贝壳一样的牙缓缓磨擦烟皮,戴家毅看得喉结一滚,仿佛那牙碾过的不是烟,而是自己的皮肉。 他听见江星野懒洋洋说:“小朋友,我只做top哦,你受得了吗?” 戴家毅虽然年轻,但也不是一张白纸,他知道top的含义,脸像吃了一整个柠檬般一言难尽,心里直嘀咕,这种美人怎么会是……上面那个? 可当江星野迎风走向那群在船上发酒疯的人时,戴家毅忽然福至心灵,明白了,这个人的确应该做top,因为他不会被任何目光淹没,他像摩西一样自如行走,人群便会随着摇晃的船身,自动分散。 原来这就是侍美行凶。 他走上前,倾身在江星野耳边道:“江先生,如果我接受你刚才说的,你也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试试吗?” 江星野低垂着眼,眼珠往戴家毅那边偏移了一瞬,身上的杀气消散干净,他又变得慈眉善目,好像刚才那般慑人的状态,只是大家晕船看到的幻觉。 “什么机会?”几乎是一瞬间,孟舟收回了搭在蒲禹肩膀的手,撑着船舷直起身,挑眉问道。 蒲禹有些慌张,不知道他问的是那个貌美的男人,还是对方身边那个,但不管是谁,都令他不安:“哥,你认识他们?” 他心里清楚,那眼神怎么可能不认识?不仅认识,估计还睡过,分过,水流般斩不断,涓涓不息。可蒲禹总还抱着一线希望,希望孟舟否定。 但孟舟只是点了点头,眼睛只看着江星野。 江星野也回望着他。 这场景是多么熟悉,孟舟和蒲禹像一对璧人站在他的对面,而周围是那些等着看他笑话的学长学姐。孟舟说过不想再看见他,那个狠心的家伙,想用忘记来惩罚他,他原本认命了,避也避了,躲也躲了,可……孟舟为什么偏偏要和蒲禹站在一起? 记忆力太好,有时也不见得是好事。 江星野掩下那些翻滚的情绪,把身后的戴家毅扯到身前:“你们不是要玩真心话大冒险?大家好歹相识一场,一起玩啊。” 说完,他也不着急,笑盈盈地等着,按住戴家毅手臂的掌心,却是颤抖的。 “一起玩?”孟舟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犬牙,仿佛要食人血肉,“好啊。” 他劈手夺过旁边同学手里两瓶开了的啤酒,也不管人家有多莫名其妙,自己拎了一瓶,一瓶塞给江星野,也不多说什么,提瓶就往喉咙里灌。 麦色的啤酒哗哗倾倒,大部分沿着喉管流入灼烧的胃部,小部分溢出嘴角,滴落下去,润湿了他凸起的锁骨,和胸肌的夹隙。 江星野眯起眼睛,盯着孟舟不放,他也毫不含糊,一样的动作,一样的果决,冷酒入喉,全身却是火热。 两瓶酒很快被他们干光,周围的同学们渐渐觉察出不对劲,私语声飘起,又被海风吹散,有几句飘到了蒲禹耳朵里。 “孟哥是和那人有仇吗?” “咱们是不是应该上去劝一下?” “看这情形,我怎么觉得咱们还是别碍事比较好?” “也是,孟哥怕过谁?那小子看上去弱不禁风,还能把咱孟哥怎么着。” 蒲禹嘴角扯动了一下,这像有仇吗?他怎么觉得像情人相见,分外眼红? 孟舟喝完酒,眼睛确实更红了些,他斜瞟了一眼江星野身边的戴家毅,冷嗤道:“他让你接受什么了?” “啊?”戴家毅脸上犹豫和尴尬一闪而过,“这和你无关吧?” 孟舟笑笑:“说得对,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小心上当受骗,这个姓江的,最会撒谎了。” “没有吧,”戴家毅挠挠寸头,不明白这个人怎么对江星野这么大敌意,“江先生人很好,都把事情和我说明了。” 孟舟愣了愣,都把事情讲明了?合着就骗他一个?那股不被信任的邪火好不容易黯淡下去,此刻再度熊熊燃烧,他怒目瞪着江星野,气冲冲反问:“你人很好?” 他没吐脏字,但江星野却恍惚觉得自己被骂了一脸。 也许又被误会了什么,但他面不改色,嘴角仍噙着笑,上前一步,视线微微俯视地看着长发男人,沉声说:“我不好吗?” 太好了,近看那张脸,他的美丽又被放大了几分,也不是张扬的长相,却偏让人窒息,几日不见,好像这人的迷惑性更强了。 孟舟终于还是败下阵来,握紧拳头偏开视线,冷笑着说:“行,你好得很,什么都肯告诉别人,就是不肯告诉我。” 江星野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太多,反而尽数堵在喉咙口,被残留的酒液泡得苦涩。 就像那夜在行馆,把孟舟抱回房间,他观了半晌的启明星,回头对着床上的孟舟呢喃“对不起”,却也只是在喉咙里打转,他什么也没听见。 不是不想解释,是无从解释,不是不想道歉,是道歉无用。就如他当年被船上这群人冤枉有罪,他们现在给他道歉,他就能原谅当年的事吗? 小胖子的心眼很小,只装得下一个人。他连孟舟都记恨过,最清楚伤害并不会因为道歉消失。 待在别墅那几天,江星野病一好,严殊就抓着他,说要给他从头盘一遍他和孟舟之间那些事,理到最后,严殊放弃了,累到声音都有气无力,说他们俩这帐,可能盘到明年也盘不出个结果。 尹照则说:“本来也不应该把感情当帐盘啊,我们这些局外人,再着急也是瞎出主意,孟舟会不会回心转意,不看你做了什么,而是得看他计不计较。” “他计较也没关系,”那时江星野躺在床上,病好了也仍是恹恹的,“一笔勾销才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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