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秋阳有些惊讶,漂亮的五官浮起一丝疑惑:“那是你送的?” 顾非声从楼梯上缓缓下来:“她本不该死的。” 他拿过一个有金色花纹的盘子,先给自己切了一块黑森林松露巧克力的蛋糕,又给聂秋阳切了一块海盐焦糖风味的蛋糕:“她死亡的原因是因为生了你。来,今天是你的生日,让我们来为她的死亡而庆祝!” 聂秋阳瞳孔收缩了一下,脸上的乖巧一下子有点维持不住:“为什么?“ “她嫁了那样的丈夫,又生了你这样的儿子。她一直清楚知道你们都是些什么样的怪物,你们罪行累累她却无法阻止,万念俱灰之下才选择了自杀。“顾非声俯视他说,“她的死亡是她的解脱,她自由了!这难道不值得庆祝吗!” 蛋糕的甜香和红茶的苦涩像是一首诡秘的安魂曲,在这家红木地板的寂静咖啡馆里缓缓地奏响着。 “……别人都说我长得好看是因为像我妈妈……“ 聂秋阳忽然垂下了头,几秒过后,他缓缓抬起头来。脸上怯生生的表情全部消失不见,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全是扭曲的冷意,苍白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比我好的人都该死,你说呢?“ 这样过分成熟的笑容出现在一个十来岁孩子脸上真是诡异惊悚至极,如同在猎物流尽鲜血咽气前残留在视网膜上屠宰者的残忍表情。 顾非声看着他心尖在不断颤抖,他像是看到了世间最顶级的食材,闻到了从腐烂肉类上散发出的柔软芳香。 那种渴望吞食的欲望如狂风暴雨般再次降临,让他不得不用叉子挖下了一大块甜腻的蛋糕塞进嘴里,以防唾液急速分泌带来的失态。 他在心里颤抖地想:果然……他才是嫉妒! 聂秋阳走过去目中无人一般地去品尝那些蛋糕,无论是香草奶油丝滑的绵延,杏仁坚果爽脆的焦香,金黄色戚风蛋糕的蓬松如云,黑白巧克力不同口味的碰撞……每种蛋糕一入口都是一种极致的享受。 顾非声看着眼前逐一品尝蛋糕的聂秋阳,似乎已经想明白了一切。他突兀地问了一个问题:“Silence找到你的时候,你几岁?“ 聂秋阳边吃着蛋糕舔了一下手指,想了想:“我十岁时候有人给了我一个网页,让我可以杀掉所有我想杀的人。” 聂秋阳低头,蝶翼一般的眼睫毛就那样颤了颤,嘴角勾着一个小小的微笑,他抬起了自己的眼睛,那双满是恶意的眼神如同刀子一般寒冷:“然后我把网站给了我爸,让他代替我去杀人。” 第一个人死了,死因是心脏麻痹,突然猝死。 第二个人死了,死因是哮喘发作,窒息而亡。 第三个人死了,死于是吸毒过量,死于极乐。 第四个人死了。 第五个人死了。 第六个人死了。 ……无数的人面临死亡前都不知道为什么,就被人宣判了抹杀。 顾非声问:“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聂秋阳在空气中比了一个弹钢琴的动作:“我爸和我想的一样,比我好的人都该死。等他们都死全了,最后就该轮到我爸了。” 顾非声轻轻吸了口气,眼里满是惊奇:“聂默是你杀的?” 聂秋阳收回弹空气钢琴的手,对着顾非声轻轻笑了。 那一天他们遭到了高健的劫持,那个为了前女友想要报复聂默的傻大个子,却没想到自己一口气劫持到了三个人。 那天被关在建筑屋内,聂秋阳仗着孩子的身形小解开了手上的束缚,趁上官青还在昏迷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趁着那傻大个不注意,聂秋阳捡起施工建筑中的一块砖头,丝毫没留手地用力朝着高健后脑勺砸了出去,一点也不介意他是不是会死。 等人倒下以后,聂秋阳迎着他爸爸惊恐的目光捡起了地上的掉落的刀,微笑着朝他走了过去。 聂秋阳提着刀切下手指的时候心里既没有一丝快意,同样也没有恐惧。手起刀落间平静地像是在切一块蛋糕。等到聂默因为失血过多死去以后,聂秋阳无所谓地擦掉了刀上的指纹随手放在了高健手里,接着哼着门德尔松的歌就这么头也不回地离开回到了原来的房间里。 顾非声捻起一颗蛋糕上包裹可食用金箔的白巧克力球,问:“那你放过上官青的原因是因为他救了你么?” 聂秋阳眼中闪过几丝异样,然后冷笑道:“我都说了,比我好的都该死。他都已经是残废了,杀他有什么意思。看着天才一辈子当个残废我才开心。” 他从小就是怪物,兴趣是折磨,看着生命一点点在痛苦中消逝。最先知道这一切的是他的妈妈纪寻音。只因有一年在她生日的时候,六岁的聂秋阳送给了她一只被肢解的秋蝉。第二年是一只麻雀,第三年是一只兔子。 纪寻音在一个阳光晴好的午后,曾看见九岁的聂秋阳抱着一团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他用他纯洁精致的面容蹭了蹭湿漉漉的皮毛,白皙的脸上立刻腥红一片,连天真的表情都变得狰狞可怖起来。被母亲惊恐的质问声打断以后,他依旧笑着回答:“我在和它玩啊,爸爸平时不就是这么和妈妈玩的么?” 第四年,终于不再是动物了,而是一条漂亮的连衣裙。 那条连衣裙纪寻音看过,开家长会的时候聂秋阳的班主任穿过。隔天新闻里便传来他班主任被毁容后在家中上吊自杀的消息,也是同一天,他妈妈知道了那个奇怪的杀人网站。 纪寻音把这个秘密一直保存了这么多年,被家暴,被残忍对待,被囚禁,直到最后才将密钥告诉了警察。那句【妈妈会在天上一直看着你】看似是不舍,实则是对恶魔最后的警告。 顾非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聂秋阳吃完蛋糕以后站了起来:“谢谢你给我过生日,但我想我该回去了。” 他快离开的时候,顾非声忽然对他说:“不如来许个愿吧,为你的生日派对画上一个圆满的休止符?” 聂秋阳漂亮的脸上露出一个极为纯真的笑容:“那哥哥,我就真诚地希望你快点死掉。唔……一定要被车撞死,但千万不要立刻死,最好被人救起,然后再活活痛死在医院里。” 顾非声失笑出声,似乎挺满意他许的这个愿望。 等到聂秋阳到警察的监护下以后,这个孩子又变回了那个刚失去双亲,心理遭受了巨大挫折的年幼孩童。 任谁看了他,都不会猜到他这样一幅精致可爱的皮囊底下,藏着世上最丑恶罪恶的灵魂,连魔鬼见了也要甘拜下风。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嫉妒也要出局了…… 掐着手指头算算,后面还有几个扑街仔…… 第29章 顾非声坐在空无一人的咖啡厅里,从随身的提包中拿出了一本从图书馆借阅来的书,美食和书籍永远的留恋。他喝着香浓的红茶品味着甜美的蛋糕,边翻开书仔细阅读享受着。 在独自享受的万籁俱寂里,顾非声手中那本《基督山伯爵》毫无疑问清晰地写着一行字: “他们虽然在这世上逃避了惩罚,但惩罚正在另一个世界等待着他们。即使拖延时日,换来的依旧是永恒的惩罚。” 聂秋阳的飞机会直达曼城,到那里会有人接他。 但很遗憾,那个人不会是他的爷爷或者奶奶。因为他的爷爷早就在英国染上了毒瘾穷困潦倒,一直靠着流浪救济金存活,但是那些钱一到手里就会化为白色的粉末。他的奶奶也早就得了老年痴呆,由于无法支付养老院的钱,一直就要死不活地养在地下室里。 他们没有大房子,只有一间糊满报纸的出租屋。没有大院子,也没有狗。 顾非声两个多月前找到了他们,只需要一张支票的事情,那位老人就慌忙不迭的写信回国要求抚养自己根本就没见过面的孙子。 至于其他的文件也不是伪造的,顾非声在曼城确实有一套那样的大房子,有着几个仆人照看,还养着一只哈士奇和一只拉布拉多。 聂秋阳一下飞机到达曼城就会被严格的控制起来。至于之后他会经历些什么……顾非声笑了笑,默不作声地把他新下买的咖啡厅挂上停止营业的招牌,从机场离开了。 他走到机场停车场,来到一辆银色的保时捷918 Spyder跑车边上拉开了车。刚想进去,突然发现在不远处有个穿着警服的人靠在一辆车边上。 那人身高一米九以上的个子很好认,身材好得大老远就能看清辨认出来。他沉默靠在那里等待的样子,高大的身材就像是和黑暗融为了一体。 顾非声奇怪地喊了一句:“周阆?“ 周阆早就看到了顾非声,只是他没有上前去。明明双方这个距离也看不清对方的脸,却都有一种雪地悬崖里狼与豹子隔岸相互对视的感觉。 其实在来机场之前,周阆是有很多话很多想找顾非声的说。 除了那个死亡生成器的网站密钥叫做“天堂岛“,而顾非声家里也挂着同样的一幅画以外,还有另外一件事情。 来机场之前,周阆去了聂默丧生的那个案发现场。他开着车绕着那片方圆五百米没有任何东西的建筑转了一圈,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废铁设备。 后来一查才发现,原来那一片地方在二十多年前还是个游乐园,被一个富豪买下以后营业了几年时间。后来由于因为那个富豪突然出事,游乐园逐渐荒废,所有游乐园设施与设备全都被报废处理了。 周阆当天下午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上官橙橙让她上网去找一下当年的买主消息。几天后,上官橙橙给了他回复: 顾长明。 周阆迅速在电话里问上官橙橙进行确认:“那个顾长明是不是有个儿子?” 上官橙橙隔着电话一秒回答了他:“有。” “叫什么?” 上官橙橙:“顾曦。” 周阆愣了一下:“谁?” “羲和浴日,顾曦。”接着手机一震,上官橙橙简单明了地给他发了张图片过来。 那是一份十多年前的南安日报,其中头条配图已经很模糊了,写的是本市市郊最大游乐园隆重开幕。大照片配着游乐园的大门,还有一群抹大红胭脂眉心点口红的小孩子们在欢呼雀跃。 照片上,游乐园门口拉着一个很大的横幅:【赠我儿顾曦十岁生日】。 羲和浴日于东海之滨,救得万众生灵。 羲和是山海经中的太阳女神,曦是女神最亮的日光。 那是多么光辉万丈让人不可直视的名字,和“别有幽愁暗恨生“的顾非声是多么截然不同的名字。周阆突然就感觉一阵荒唐,甚至在看到那张报纸上的游乐园老照片时都有些目眩神迷。 一辆纯银色的保时捷918 Spyder在下班高峰期开过市中心还是上了本城热搜的。到了机场后周阆哪儿也没有去,选择在车库里安静地沉思和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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