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的另一所儿童病房前,聂秋阳坐在病床上发呆。他身上有一些擦伤,外加惊吓过度家长又都不在,只能留院观察一晚上再送回家。 聂秋阳穿着不合身的病服,原来那一身衣服因为又是血又是泥灰,被好心的护士姐姐换下来拿去洗了。护士们看他漂亮可爱,又得知他爸爸又刚亡故,心里都对聂秋阳有一些同情怜爱。 一个护士推开病房,用一个推车推了个大纸袋子进来:“阳阳,刚才有一个先生说是你爸爸的朋友,给你送了些吃的和玩具,你要不要看一看?” 聂秋阳呆呆地看向护士:“我爸爸的朋友?” 护士笑着为他打开保温食盒,里面有几个小盒子分隔装着可爱小熊形状的果酱面包,草莓樱桃水果塔,黄油煎培根鸡蛋,茄汁焗香肠,另有一小盒现烤伯爵红茶与曲奇饼和焦糖布丁做零嘴点心。 最后,还有一小保温碗的鸡茸蘑菇奶油浓汤。 这些太丰盛了,一个孩子明显吃不了这么多,也不知道是谁特意送来的关怀。 聂秋阳看着那些丰盛的食物,脸色突然越发苍白起来。 护士:“阳阳你怎么不吃了?” 聂秋阳眼神有些慌乱:“我想我妈妈了。“ 护士:“什么!” 聂秋阳翻身下床却被护士一把拦住:“放开我……我要去找我妈妈!” 警察陆陆续续来到局里上早班,有些人路上还带了点早点,让局里这地方看上去有了不少生活气息,毕竟警察也不是总吃方便面就能过活。周阆昨晚在局里的沙发上睡了一小会儿,第二天起床洗漱后随便吃了点食堂早点。 他们食堂的菜以前吃着还不错,算是色香味俱全。但自从吃过顾非声做的东西以后,以前那些还不错的东西就变成了将就。 周阆那碗皮蛋瘦肉粥还没喝完,他手机就来了个电话。居然是季励给他打来的:“周哥……出、出事了。” 周阆把勺子放下:“出什么事了?” 季励声音掐紧:“聂默的妻子刚刚被发现,她在疗养院里自杀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周阆挂掉电话以后立刻赶往了季励说的那家疗养院。 聂默的妻子常年遭受丈夫的家暴,为了维护儿子才被打得住院。但她丈夫又怕她住进公立医院后事情暴露传出去影响自己的名声,就专门找了个私人的疗养院安置她。 周阆开车到的时候那里已经有几辆警车停着了,好几个疗养院护工都在接受检查询问。出事的那间病房已经被警戒线封锁了,几个警察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到他来了立刻让开。 “周支队长。“ “周支队长。“ 周阆点头回应他们,没多说话想往里面走,结果刚到门口就看到现场全都是被稀释过的血水,那些鲜红的水渍还在不停地从里面流到走廊上来,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从房间里扑面而来。 他接过警察递过来的一双鞋套和手套,戴上以后踏着血水走了进去。 季励穿着鞋套带着口罩在里面,小实习生没见过这场面,像是吓呆了。看到他来了以后:“周哥……“ 周阆看了他一眼:“你之前被我派来调查聂默的妻子,你和死者说过她丈夫去世的事情么?“ 季励愣了一下,然后用力摇头:“我没有!“ 周阆选择了相信他,让他先出去并推开了病房自带的独立卫浴的门,更加刺鼻的血腥味立刻跑了出来。 一个法医正在里面拍照,看到他来了抬起头,正是定风。 面对碎尸、巨人观、高腐以及特别复杂疑难的案子,一般都是谢逐。面对自杀、他杀犯罪现场比较简单死者比较完整的,一般都是定风。这仿佛是前辈照顾后辈的一种小习惯。 此时浴室里面浴缸的水已经满出来了,那些绯红色的水流了一卧室,浴缸中漂浮着一个安静死亡的女人,看上就如同一尾死去的美人鱼,长发发尾飘散在赤红色的水中,脸上满是离去前的寂静和安宁。 她太美了,选择的死法也太梦幻了。就像是回归了一片深红的大海,在母亲怀抱一般的温暖里离开人间。 定风带着口罩,眼神里却有着深深的惋惜说:“死者纪寻音,36岁。死亡原因确认是自杀。据护士说,死者对她们说想自己一个人洗澡。浴室门是锁着的,直到有血从里面溢出来到外面才有护士察觉开了门。” 周阆看了一眼泡在浴缸中的死者,往浴室的墙上看了一眼,发现有些喷溅的血液在墙上。再观察一下死者,似乎手臂和脖子上都有伤口。应该是一次割没割深,试了好几次。 周阆问:“病房里怎么会有刀片?” “不是刀片,是窗户上的金属扣片。”定风带着手套的手拿出一个证物袋,里面有一个血淋淋的金属片,上面还有一个螺丝孔,“病房里的窗户只能打开不到六十度,以免精神病患者跳楼又能很好通风换气。这种窗户多用于精神病院,但是有一个缺点,被螺丝钉固定的金属弹簧窗扣很容易松。这个病房的窗子应该就是松了,把螺丝钉拧下来以后这个金属片就能被取下来了。再稍微磨尖一点边缘其实和刀片差不多,就是要钝一些。” 周阆沉默片刻,对他说:“你先在这里取证,一会儿我会喊人帮你把尸体抬走。我去看看那窗户。” 定风点头:“知道了周哥。“ 此时已经是傍晚了,天色将暗,他独自走到那扇病房的玻璃窗前检查。那上面果然少了一个锁窗户的金属片,从视野上来说躺在床上的人可以看到扇窗户外的景色。纪寻音或许在最灰暗的时期,就经常这样凝视着这扇窗。 可窗外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棵快掉光了叶子的白桦树,秋天一到,所有的一切都在缓慢地死去。那棵树在夕阳下风一吹又吹落几片叶子,萧索地尘归尘土归土。 周阆忽然发现自己有点累,浴缸里的女人死得太美太有冲击性了,她安静亡故在那片温暖的红海之中,像是解脱又像是不甘。她为什么要死?她本不该就这么离去的。 周阆看着外面的枯树,垂了一下眼,不再留恋地离开了那扇窗。 …… 天上枝枝,人间树树。 曾何春而何秋, 亦忘朝而忘暮。 ——李汝珍 第27章 命案现场进行取证的技术人员把一个信封交给周阆:“周哥,有发现。” 周阆接过一看,那是纪寻音的一封遗书,被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一打开入目的就是只有一行隽秀好看的字体,是写给她儿子聂秋阳的: 【妈妈会一直在天上看着你。】 她的笔迹断断续续的,应该是写信的笔没了墨水。她还在信的背面试着划了几下试写,留了几个凹陷的线和点的痕迹。 季励看着女性尸体被盖着白布从浴室里面搬出来,心怀不忍道:“她为什么要寻死?她还那么年轻,她还有个儿子。” “她身上有被常年家暴的痕迹。”那边定风从卫浴间出来,边走遍说,“暴力造成的影响其实不是单方面的,受到虐待的人一定会暴发,往后体现宣泄在别的地方。前段时间不还有个人受了家暴连砍丈夫十二刀的。” 季励点头:“我记得,好像是被判无罪了。” 周阆看了定法医一眼,说:“你还不快回去,你师父还在局里加班等你回去呢。” 定风了吐了下舌头:“我知道了,不过我师父才不喜欢加班。” 周阆:“跟我一起走吧,我送你,顺便路上给你买点吃的。”定风年纪小,前段时间据说刚按揭了房还没能买车,周阆一向碰到这样的同事都能帮就帮。 定风眉开眼笑:“谢谢周哥,我要吃煎饼果子。“刚看完死亡现场就吃东西什么的,对小法医来说才不算什么呢! 周阆把那封信封进证物袋里揣着走了,回到局里以后他先放下季励和定风,走进技术科带着手套把那封信拿出来,递给技术。值班的技术还在嗦一桶红烧牛肉面,看到他来了立刻放下他的晚饭,问:“周队您怎么来了?” 周阆指着证物袋里面的那封遗书说:“这封信背面有一些特殊的凹陷。呈现点和线形态排布,替我用痕迹扫描仪扫出后打印出来。” 那个技术立刻去照办了。 季励跟在背后问着说:“周哥,要看纸上的痕迹是什么直接用个铅笔涂一下不就出来了?我在电视上看到过。” “电视上看到的手段不能用在现代刑侦上。”周阆淡淡的说,“规矩从严,警察要最大程度上保持证物完整,非是情急不能随意污染涂改。我们有高科技。” 季励学到了一般点了点头。 周阆看了一眼他:“都六点半了,你先去食堂吃饭吧,顺便给我带份牛肉盖饭,刷我的卡就成。“ 季励接了饭卡转身去了:“好的。“ 技术不久之后把一张打印A4纸递给周阆,纸上运用了反色,扫描过后那些点和线的痕迹立刻清晰地变成黑色呈现在了白纸上。 【.--. .- .-. .- -.. .. ... . .. ... .-.. .- -. -.. 】 那技术警察一看就说:“这是?” “摩斯电码。”周阆闭了一下眼睛,沉重道。“这纸我带回去了。“ 现在网上随便一搜就有无数个摩斯电码翻译器,纪寻音在遗书里特地用这个写下来,应该是知道这封信会落到警察手里,有什么事情不想让其他人看到。 他拿着那张纸来到了刑侦科室,发现上官红已经回来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吃一份麻婆豆腐饭。 周阆:“阿红。” 上官红看他一眼,情绪不是很高:“有什么屁事等我吃完饭再说。“ “少啰嗦,快来给我翻译一下这个。”周阆懒得去开电脑查,把那张打印纸往上官红面前一推,他知道他在警校选修过这门课而且将近满分。 上官红接过,一看就知道那是摩斯电码,快瞟了一眼以后说:“Paradise Island。天堂岛?这是什么?” 他刚放下纸,就看到面前周阆正死死看着他,面色肃穆紧闭着嘴一言不发。 上官红愣了,很少看到自己发小这个状态:“你怎么了?” 周阆深吸了一口气,眼里闪电般闪过自己在顾非声家楼顶书房里看到的那副写实风格的油画。那副画那样突兀那样不协调,但是当时他居然没有多想。他强忍住肺部的寒意,转头走去那台聂默留下的电脑。(1) 聂默的电脑没有上锁,他直接打开休眠状态的主机,打开那个“死亡生成器”,直接在第一栏【输入主体:你想杀的人】里面,把“天堂岛”这个词组输入了进去。 瞬间,白底黑字的简约界面颜色瞬间调转! 得到了密钥的血腥网站仿佛通过了前往地狱的通行证,一整段特殊的色彩闪现,接连出现了七个单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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