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曹月的人,十个里有九个,大概都会由衷发问:宁玉生是不是眼瞎,放着这么好的老婆不管,竟然还在外面包小三。 如果说曹月有什么缺点,那就是身体真的不太好,眉宇间缭绕着一股病气,看着颇有点郁郁寡欢,好像随时都能倒下。 不过她很配合,邢昼问什么她就答什么,也丝毫不在意别人揣测她跟宁玉生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我虽然身体不好,很多事不过问,但不代表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曹月自嘲地笑笑,末了又恢复大方模样,说:“不过他现在已经死了,人死为大,我只能尽力配合,希望能早日找到凶手。其他的,都不是我想管的了。” 相野忽然问:“你认识裴光吗?” 曹月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名字,迟疑着道:“你是说那个唱歌的裴光吗?” 相野点头。 曹月:“我喜欢听他的歌,这算吗?” 相野和邢昼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疑惑眼神。相野继续追问:“你是他的粉丝?” 曹月没有立刻答话,斟酌了一会儿,道:“我不追星,所以也不知道怎么才算是粉丝。不过我这两年待在疗养院里,偶然一次听到了他的歌,心里有点触动,后来就一直在听了。他好像不怎么出名,我平时也几乎没听其他人提起过他,你们……为什么会忽然提起他?” 警方并没有跟曹月提起过裴光。一来,他们也才刚查到有这个人的存在;二来,裴光拒绝了宁玉生,跟宁玉生没有金钱往来,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与宁玉生的死有关,所以暂时并未提起。 可现在曹月竟然是知道裴光的。 相野灵光乍现,问:“宁玉生,你的丈夫,有在你这里看到过裴光的任何相关信息吗?” 曹月细细想了一下,“有吧,他来看我的时候,有时我正在听歌。他也会定期跟照顾我的阿姨询问情况,我吃的什么,听的又是什么,他大约都知道。” 邢昼:“他在监视你?” 曹月笑笑:“一个丈夫对妻子的关心,又怎么能说是监视呢,对吗?” 说着说着,曹月又咳嗽起来。她的咳嗽跟相野的很不一样,虚弱,没有力气,很快保姆就过来了,跟两人说了声抱歉,就搀扶着曹月回房休息。 很快保姆回来了,又为曹月打抱不平,话里隐隐透出希望他们不要再来打扰的意思。 两人只好先从别墅离开,相野又从决明那儿了解了宁玉生找上裴光的具体细节。决明再把两边的情报一比对,啧啧说道:“宁玉生是真的狗啊,用老婆的钱发家,成了人上人,转头就把岳父岳母搞死,把老婆气进疗养院。最后竟然连老婆喜欢的小明星也不放过,你在意什么我就要夺走什么吗?这事儿要是被曹月知道,那估计直接气死了。” 相野:“曹月的父母真是宁玉生杀的?” 决明:“目前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但曹月的父母每年都会到医院进行定期体检,身体原本也很硬朗,却在短短两年时间里先后因癌症病逝,你不觉得奇怪?鹿野有一种植物叫阎王草,这种草的汁液如果被人服用,会引起细胞病变,看起来就跟癌症差不多。如果不是事先知道的话,是很难查出来的。” 相野沉吟片刻,问邢昼:“你觉得曹月有嫌疑吗?” 邢昼:“或许事情比我们想象的复杂。” 语毕,两人齐齐回头看向他们刚刚离开的那一栋别墅。二楼主卧的窗帘还在颤动,像是有人刚刚把它拉上。 决明不解地问:“你们不会觉得曹月跟宁玉生的死有关吧?” 相野:“人肯定是楚怜或者楚怜的手下杀的。曹月没有那个力气干脆利落地绞死宁玉生,案发当时,她在疗养院里,也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决明:“那她的嫌疑从哪儿来?” “我其实一直有一点想不明白。”相野一边继续跟邢昼往前走,一边说:“宁玉生为什么会把楚怜安排进自己买给情人的别墅里?” 决明愣住。 这么一想,好像是有点奇怪。宁玉生贵为宁海老总,什么地方不能安排?为什么偏偏选这里?就算是为了掩人耳目,可挂在情人名下的房子,和挂在自己名下的房子,有什么区别?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难不成……这根本就不是宁玉生安排的?他不知道楚怜就住在他眼皮子底下?”决明的语气逐渐变得惊讶,而越是惊讶,他却越觉得,这样好像更说得通。 宁玉生也是商场上的老狐狸了,楚怜要除掉他,他会一点都察觉不到吗?那他为什么还独自去别墅送死? 除非,他根本不知道别墅里住着的是楚怜。 相野:“楚怜想要掌控鹿野,排除异己是第一步,但以他的作风,他不会直接大咧咧跳到台面上,所以我倾向于——他一直是躲在幕后的,宁玉生根本不知道他在哪儿。” 决明咋舌:“那关山花园17号岂不就是一个提前给他准备好的坑吗?楚怜到底是怎么住进来的?他偷偷住进来的,还是于丽丽背叛了宁玉生,或者干脆是……曹月?” 没有证据的事,说多了也是猜测。更何况就算曹月参与了,也是有仇报仇而已,相野更在意的是她有没有跟楚怜见过面。 这话他没说出口,那厢邢昼已经吩咐决明:“先不要声张,暗地里查一查于丽丽和曹月。” 先前排查的重点都在宁海集团内部和楚怜身上,对于跟宁玉生有关的这两个女人,倒没多在意。 此时已近日暮,相野看看时间不早,便打算先去见裴光。邢昼不跟他一起去,那还得把他送回民宿,让简寒栖或者闻月陪他,现在回去时间刚好。 可是等到车子驶离关山花园,邢昼却问他:“演出地点在哪儿?我们直接过去。” 相野正在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来,古怪地看着他。邢昼触及到他的视线,又问:“怎么了?” “你可以不去。”相野道。 “正好有空。” “哦。” 相野继续闭目养神。 邢昼见他还是不太开心的样子,仔细想,却想不出什么原因来。去或不去,他好像都不满意,难道真的是青春期吗? 青春期就意味着:无解。
第27章 卑劣 演出八点开始,到七点五十九分,还有观众匆忙赶来。 五六百人的场子,勉勉强强算是站满了人,前排几个姑娘举着手幅和荧光棒,演出还没开始就满脸悲戚,提前为偶像的最后一场演出送上眼泪。这样的做派自然引来后面某些人的不满,聚在一起侃侃而谈,言语之间好似根本不认识“裴光”是谁。 这样的声音淹没在喧闹声里,哪怕音乐声开始响起,现场也还没有完全安静下来。可是台上的歌手好像也不在乎台下的观众在想什么了,他站在立麦前,单手抚麦,随着音乐自然地摆动着肢体,没有化妆,唇色在灯光下略显浅淡,闭着眼,忘情地唱着歌。 裴光。 相野再次见到他,几乎快要认不出他。他留长了头发,没有化妆的样子略显颓靡,跟一年前那个阳光帅气的青年截然不同。 可这样的裴光无疑是有魅力的,他唱的歌也很不一样,说不出具体属于什么风格。迷幻的、摇滚的,又带点爵士风格,纵情忘我,又在撕心裂肺时倏然回落,双手捧着麦,像呢喃自语。 低沉的声音,叩击耳膜。 前排的粉丝们不再落泪,似乎也才第一次看见偶像的另一面。后面的观众们也都情不自禁地被吸引,现场安静下来。 只有裴光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他甚至没有做开场的自我介绍。 他继续唱: “我要你,丢掉一切来爱我, 浑身赤·裸, 毫无保留, 来爱这样的我啊。 卑劣的我啊。 他给你一个暗黑·童话, 双手捧上荆棘的花, 天真偷笑, 无声祷告, 来爱我啊, 来爱卑劣的我啊……” 相野听到一半,上网搜了一下这首歌的名字,就叫做《卑劣》。歌词没有那么的正能量,曲风也很小众,自然没什么人气。 裴光唱得特别的忘我,在这一刻他仿佛就是那个卑劣的求爱者本身。如此剖白似的演唱,看上去不仅仅是在唱一首歌那么简单。 相野站在二楼的栏杆旁,看着底下沉醉的歌手和沉醉的人群,灯光闪烁,一切都很迷离。场馆里有卖酒水的地方,这个场合适合来一点度数不那么高的酒,有点微醺。 可邢昼不同意相野喝酒。他不光不同意相野喝,自己也不喝,因为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 相野被拘束着,自由的天性就像套上了枷锁,想挣脱。可他每每想起邢昼在桥上跟他说的话,又不自觉地按捺下来,表现得乖顺。 迷离的灯光里,他靠着栏杆,别过头望着下方的舞台,露出纤细脖颈。他刻意地不跟邢昼说话,又时而瞥他一眼,看他蹙着眉假正经的模样。 《卑劣》这样的歌词,当然是无法赢得邢昼的认同的。 活该。 相野抱臂继续听着,一首又一首歌唱下来,裴光始终没有停下来说话。他好像在抓紧一切能够唱歌的机会,像燃烧着生命,多浪费一秒也不愿意。 听了一个多小时,快散场的时候,相野和邢昼便提前退场,找到工作人员,让他们带着去休息室等待裴光。 裴光来的并不快,因为舞台那边又响起了安可声。他走出几步,又在声浪中回到舞台上,红着眼眶清唱了一首歌。 这首歌显然是不在计划内的,他唱完了跑下来,甚至不愿意再面对自己的粉丝。 后台的工作人员都觉得很惋惜,相野能听见他们小声的议论,都在说裴光明明今晚的表现很出彩,为什么会选择退圈呢。 很多人好奇想问,可看到裴光红着眼眶回来,又不忍心问了。 离开舞台的裴光收敛了所有的张扬、外放,重新变得普通,也终于有了点从前的模样。看到相野的那一刻,他的眼中有惊喜,同时也有隐晦的踟蹰,似乎藏着不为人知的复杂情绪。 “你真的来了。”最终,他还是热情地给相野来了一个拥抱,就像一年前一样,单方面宣布跟相野成为了朋友。 相野给他介绍邢昼,毫无情感地来了一句:“我老板。” 裴光愣住,“这是你老板啊,幸会幸会。” 看演出带着老板一起来的,裴光还是第一次见到。但带就带吧,反正是最后一次演出了,裴光随即笑着说:“你难得来一次,我请你们吃烧烤吧。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烧烤摊,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公演,正好庆祝一下。” 这么说着的裴光,一边往外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发圈,把长发随便一扎。他没有化妆,也就省了卸妆的功夫。身边没有经纪人也没有助理,大喇喇走在街上,根本没人认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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