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喝不喝,我们家祈老师的规定比上面的严格,再说我这胃也禁不起折腾了,我喝茶,喝茶。” 罗家楠也是心酸,那么好的酒看着就馋,可不敢违抗家里那口子的命令。祈铭是法医,自打他那胃二度出血后就严格限制他喝酒,别到时候抽他一管子血,按每百毫升血液内酒精含量算日子罚睡储藏室,禁止一切夜间娱乐活动,他可别活了。 正说着,陈飞推门而入,赵平生紧随其后,手里拎着两盒包装精致的茅台酒。贾迎春心里有数,肯定不是陈飞说要带酒给他,必得是老赵同志的提议。他和陈飞不对付是人尽皆知,想来那倔老头子不至于舍得出这份血,还是人家赵平生懂得感恩,不枉这么些年他替他们烧了那老些的“犯罪证据”。 包间里一共四桌,在场的属赵平生官儿最大——局政委,见他进来,已经坐下的年轻干警们纷纷起身致意。老赵同志忙抬起手,满面春风的招呼大家坐下,要让不知道的看见了,还以为他是今天的宴会主角。话说回来,贾迎春自己也没想到能有这份人缘,欢送会一来来好几十口子。他一直以为大家都对自己避之唯恐不及,尤其是小年轻们,看见他跟见着鬼一样,更有甚者嗷一嗓子就跑了。 落座后赵平生将酒摆到贾迎春面前,笑呵呵的:“方局让我给你带声话,说得去参加市里的招商会,今儿就不来了,这两瓶酒,有一瓶算他的。” “嗨,你说你们,弄这场面事儿干嘛?想喝酒,咱去余平烧烤不完了。”贾迎春皱眉笑笑,抬手拍拍茅台酒的玻璃外包装,感慨万千的,“哎呀我那些老哥们要是都还在,今儿也能一起乐呵乐呵……得,谢谢你们了啊,也谢谢局长。” 陈飞不满的撇下嘴角:“我说您就别感慨了,赶紧开餐,为了今儿这顿我特么昨儿晚饭都没吃。” 贾迎春一脸嫌弃,隔着赵平生和陈飞互甩嘴炮:“瞅你那点出息,没吃过五星级酒店是怎么着?” “嘿!会不会说人话?把酒拿来!我回家自己喝去!” “送出去的酒还往回收,丢不丢人?” “我脸皮厚!我不怕丢人!” “陈飞!当着这么多孩子你真好意思!赵平生,你管不管?” 赵平生夹在他俩中间,左右耳道拉起混响,翻着白眼看天花,心中默念——我不在我不在我不在。 宴会持续到将近十点,年轻人们还兴致高昂,像罗家楠那号的脸皮厚的主,正搂着鉴证科喝得满面通红的黄智伟,俩人一起五音不全六音不准的跟点歌台上狼嚎《死了都要爱》。老人家们是有点熬不住了,但凡五十往上的都陆续离了席,贾迎春的手机也快被老婆大人打爆了,威胁说十点半不到家就亲自来提溜他。 贾夫人铁饼运动员出身,谁敢惹她啊?老贾同志起身向大家致谢加致歉,表示今天很开心,大家继续,他先撤了。 罗家楠一看他要走,扯着烟嗓吼了一声:“贾处!唱一首再走啊!” “是啊,贾处!唱一首!” 越来越多的年轻警员跟着起哄,齐声高喊“唱一首”。实话实说,贾迎春有点唱歌的底子,早些年下乡的时候在宣传队挑过大梁,那扔铁饼的媳妇就是他一首《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给唱来的。推辞不过,贾迎春上了点歌台,眯眼看看点歌屏,让罗家楠帮自己点了一首《东方之珠》。 今儿来的不乏九五后,好多人听都没听过这首歌。不过听到老贾那浑厚的嗓音一开腔,顿时掌声四起。一首唱完,底下听的意犹未尽,接着起哄让他再来一个。贾迎春深感肺活量有点跟不上,招呼赵平生上台来替自己解围。赵平生的嗓子曾经是出了名的好,只不过自打受伤之后再没在公众场合展示过才艺,连罗家楠这样算是重案组老人儿的都没听他唱过歌。 又是一阵难以推辞的起哄架秧子,赵平生皱眉笑着上台,对着点歌屏略略沉思片刻,点下一首《最浪漫的事》。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赵政委金嗓一开,全场震惊。又听他每个字儿都唱的那么情深意重,其间饱含着浓烈却又无法言说的爱意,竟是有人被感动的红了眼眶。都知道他是唱给谁听的,却都很默契的没有将视线聚焦到陈飞身上。一帮单身狗围坐在桌旁,乖巧安静的听着老家伙啪啪撒狗粮。 然而没等赵平生整首歌唱完,陈飞悄声溜出了包间。欢送会上忆往昔,本就容易感慨万千,再让老赵同志当着那么老些同事表衷肠,他有点扛不住了,躲去了隔壁的空包间里。没过一会儿,包间门被推开,灯光透进门缝,打在微微发抖的背上。回手带上门,赵平生走到他身边,弓身抱住默默伤感的老伴儿,哄小孩儿似的胡撸着对方的胳膊。 “别这样,让年轻人看了,该笑话你了。”轻吻业已斑白的鬓角,他轻声笑叹:“对不起啊,要知道能给你感动哭了,我就唱《向天再借五百年》了。” 陈飞破涕而笑,不耐的敲了他一记,故作嫌弃:“黑山老妖啊你,还活特么五百年。” “嗯,反正肯定得比你活的长,可不能留你一个人再找后老伴儿。” 抬脚勾过把椅子,赵平生紧挨着他坐下,于黑暗之中将人整个拥进怀里,闭眼晃悠着:“老陈啊,你看,过两年咱俩也该退了,我琢磨着到时候弄辆房车,咱就一路开一路玩,把祖国的大好河山都转遍了,好不好?” “随你,反正只要你身体扛得住,去哪都行。” “我想去趟西藏,去你林师伯和他战友待过的地方看看。” 怀里的人一怔,随后拖着鼻音问:“师父也给你讲过林师伯的事?” 赵平生点点头,凝思片刻感慨道:“我不认识他们,但是听师父说的时候,就很想去拜祭他们了,他们无儿无女,但都为国家和人民奉献了生命,我是觉着,总该有人记得他们……” “是啊,总该有人记得他们,对了,得空得给家楠他们讲讲林师伯的故事。”闭眼默叹了口气,陈飞无奈的笑笑:“可你那套老肺能上的去么?海拔将近四千呢。” “车慢慢开,一点点适应,应该没问题,真上不去再下来,不强求。”嘴上谦虚,实则赵平生心说——我好着呢,等到了家,让你好好面对下现实。 突然想起什么,陈飞提醒他:“对了,家奇那孩子说周六带女朋友来家吃饭,你记着这事儿啊。” “我记着呢,就怕到时候你忙,回不来。” “我答应过凯茹把家奇当亲生的一样,见儿媳妇这么大的事儿,只要不死人,我肯定得在。” 赵平生听了,怅然叹了口气。林家奇是陈飞前女友林凯茹的孩子,亲生父亲其实是个强/奸犯。当年就是因为遭遇了无法言说的劫难,林凯茹最终决定独自咽下苦果,断然与陈飞分了手。过了很多年他们才知道这件事,并最终将罪犯绳之以法,只是来不及补偿那个善良而坚强的女人了,只能将对方的孩子视作亲生。好在林家奇很争气,保研了,又去了青海支教一年,女朋友是在那边认识的,准备研究生毕业就结婚。对他们老两口也孝顺,除了逢年过节来陪他们,时不常的还会买点东西给他们送去。 感觉姿势有点别扭,陈飞动了动地方,伸手环住赵平生的腰,歪头枕上对方的肩膀。多少年了,风里来雨里去的,他们相伴半生又生死与共,却极少有时间如此惬意相依。隔壁的喧嚣被墙壁阻隔,二十平米见方的包间内,两个老家伙脸靠着脸,心贴着心,默默分享彼此的体温,坦然享受这不可多得的宁静。 “陈队,你在——” 罗家楠推门就喊,结果眼瞧着俩黑影忽悠一下扯开尺把宽的距离,话音顿时卡在了喉咙口——我艹我艹!我特么这是撞破了什么长针眼的现场了? 房间里的气氛诡异的静音了片刻,罗家楠清清嗓子赔笑道:“那个……贾处要走了,你们不……不送送他?” “去,这就去,你让他等我们两分钟。” 赵平生趁黑拍拍陈飞的腿以示安慰,压着狂飙的心跳平静作答。他感觉对面坐了个火炉子似的,估计得有个三两分钟陈飞这脸才能恢复原色。还好刚才没亲上去,要不这会儿八成屋里已经出人命了! 嗯,回家再继续。 END 作者有话要说: 最美不过夕阳红!撒花~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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