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专业的学术问题,陈飞懂得不多,于是拿着祈铭发来的论文和尸检报告去找韩定江,让专业人士来评判对方是否有资格担任顾问。没想到韩定江一听名字就点头了,说祈铭年纪虽轻,但曾经发表过几篇在业界有影响力的论文,经手的几个疑案也在法医圈子里流传甚广,专业素养和业务能力绝在自己之上。然而之前突然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要不是对方主动联系了陈飞,他还以为那孩子已经转行了。 聘用外籍顾问需要走很多手续和流程,不过有老韩同志的肯定,陈飞觉着问题不大,回去直接给局长打了报告。等待审批期间,祈铭表示自己正好计划着回来后先去寺院静修,等什么时候报告批下来了,他再来局里报道。 一边往通道口里张望,赵平生一边感慨着:“爹妈都是医生,他果然还是选择学医了。” “他挺聪明的,有仨博士学位。”陈飞不置可否的耸了下肩,“我听老韩那意思,要搁国内,学到祈铭那份上怎么也得奔四十了,可人家才二十九岁,哎呀要说这聪明的脑瓜子真是老天爷给的,你看我,拿个自考大专文凭都费死了劲了。” 听他提到考文凭这事儿,赵平生没憋住,扑哧笑了出来,眼镜差点滑下鼻梁,赶紧抬手推回去。大概是年轻的时候用眼过度加之后期电脑看的越来越多的缘故,他这两年视力降得厉害,已经离不开眼镜了。 “你笑什么啊?”陈飞不满皱眉,“最后不是没让你去替我考试么!” “没有没有,我不是说考试的事儿,我就是想起听你背书的时候了……”赵平生强忍笑意,侧头望向陈飞那骤然挂起自尊心受损表情的脸,“我是真没听过有人背一句二十个字儿的话能断出八个停顿。” 收紧手指握住不锈钢围栏,陈飞满心不悦道:“别废话啊,我多少年没背过书了,要是有你那过目不忘的本事,我早考过高级职称当局长了!” “当局长多委屈你,怎么着也得弄个厅长当当。” “嗨,那肯定没戏,我——” 突然反应过来赵平生是在挤兑自己,陈飞回手捶了他一拳,没舍得太使劲。自打受了枪伤,老赵同志也就是面上看着还结实,其实身子骨比之前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好在这些年养的精细,旧伤没再犯过,就是有一次那啥的时候突然喘不上气来,大半夜叫了救护车送医院里去吸氧。当时医生问他赵平生犯病之前在干嘛,他脸上差点锃出血来。 妈的,想起来就特么臊得要死! “诶!老陈,你看那个是不是祈铭。” 赵平生抬手指向通道尽头。但见一位身穿窄款小西装,面皮白净俊秀,戴着眼镜的年轻人推着行李车朝他们边走边张望。 “对对对,是他,是他。”陈飞见过照片,立刻扬手招呼:“祈铭!这儿!” 很快祈铭就推车走到了他们跟前,礼貌颌首:“陈队,您好,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啊,你可真是越长越像你妈妈了。” 陈飞稍稍打量了他一番,有些意外对方居然梳着长马尾。在他的概念里,男的就该留短发,主要是洗起来方便,着急的时候往水龙头底下一伸,半分钟就洗完了。不过祈铭长得文秀,五官和已故的母亲庞静跟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似的,留长发丝毫不显累赘,反倒是衬得那份书卷气更显出尘脱俗。 视线微移,祈铭看向赵平生:“这位是……曹警官?” 当年主办父母被害案的警员是陈飞和曹翰群,祈铭的印象里只有这两个人。而且他有个毛病,记不住人脸,若非提前看过陈飞发的照片,连陈飞都认不出来,眼下错把赵平生当成了曹翰群。 “不是,这是我们赵副队,赵平生,你以前见过他啊。”陈飞招呼他边走边说,“不过你那会太小了,不记得也正常。” “哦,不好意思,您好。” 祈铭又冲赵平生点了下头,眨眼的功夫就给人家叫什么忘了。除了不记人脸,他还记不住人名,除非对方干过的事儿或者说过的话让他印象深刻。美其名曰不喜欢被没用的东西占脑细胞,超过二十个字母的专业用词他倒是能过目不忘。 又问:“曹警官呢?我还以为你们会一起来。” “……” 陈飞表情一滞,迟疑了片刻说:“他……他不在了。” “不在局里工作了还是……”发现陈飞眼圈鼻尖都有点泛红,祈铭忽然明了那声“不在了”里蕴含了多少悲伤,“抱歉,我很遗憾。” “对了,祈铭,今天太晚了,你就别去那个庙里了吧,先回我家住一晚上。” 赵平生忙岔开话题,顺势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握了握陈飞的手。师父去世后没多久,曹翰群也殉职了,再没多久付立新家也出了事儿。那一年对重案组来说简直是流年不利,一向不信神佛的陈飞居然拖着他跑去庙里烧了趟香。到现在过去好多年了,还是不能提,一提陈飞就得打三天蔫儿。 祈铭推辞道:“不麻烦您了,我先去住一晚酒店,已经拜托朋友帮我订好了。” 他说话的语气很清冷,不管是对曹翰群的离世表示遗憾还是对赵平生的邀请表示感谢,都听不出什么情绪。这在赵平生看来,感觉是个不太好相处的人。 抹了把鼻子,陈飞打起精神问:“跟飞机上折腾十几个钟头了,你饿不饿?” 祈铭依旧面无表情:“不饿,我还有个电话会议要参加,还是麻烦你们先送我回酒店吧。” “那内个老赵啊,你去开车,我跟祈铭在路边等你,他这行李太多了。” “嗯,去八号门那等我。” 应下陈飞的要求,赵平生快步朝电梯走去。 将行李车推出八号门,于路边站定,祈铭闭眼深吸了一口故乡的空气,睁眼望向如墨的夜空,感慨道:“我小时候天上的星星还很多,现在都看不见几颗了,夜景倒是璀璨了许多。” “现在咱这有七百多万常驻人口,比你小时候多出两个区。”陈飞摸出烟叼上,又弹出一根递向他,“抽么?” “不了,我在戒烟。”祈铭一顿,“您抽吧,我不介意。” 烟雾随风飘散,陈飞转头看着年轻人略显落寞的侧脸,歉意道:“抱歉啊,这么多年,都没能破了你爸妈的案子。” “您不用感到抱歉,这很正常,我在美国的时候还经手过上世纪六十年代的案子,悬了超过半个世纪,凶手很可能已经死了。”转过头,祈铭神情凝重与他对视,“不过陈队,我养父去世前跟我说,我爸妈不是器官贩子,实际上我爸爸是被FBI非法器官交易调查组安插进那个组织的线人,我养父就是那个部门的负责人,有他的录音为证,是具有法律效力的录音证词……还有,当年那些记者都把我父母的死按分赃不均导致被杀来写,所以我希望如果有朝一日案子水落石出,您能帮我父母的声誉正名。” 这番话令陈飞倍感错愕,叼在嘴上的烟都忘了拿下去。没想到祈东翔居然还有这重身份,如果当时能顺着这条线往下查,也许案子早就破了。不知是何缘由,祈铭的养父没把这条线索共享给中国警方,也许是还有需要保护的线人,又或者是其他不可被干扰的计划。 “他是为了保护我和妹妹才保持沉默。”似是看出了他的疑虑,祈铭继续解释:“当时我父亲的身份并未暴露,或者说,没有完全暴露,但组织下达的命令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一个,而且是‘斩草除根’,也就是说,连我和妹妹都该一起杀了……我不知道是那个杀手动了恻隐之心还是有其他的顾忌,总归我活下来了,所以,我这次回来必须为我父母的案子做点什么,他们不能含冤而死。” “是,绝不能让他们含冤而死。”陈飞掐下烟头摁熄在一旁的垃圾箱上,腮侧紧紧绷起,“我都安排好了,等上面走完流程,你就正式入职市局法医顾问,哦对,等你入职了,我再给你派个人,要去哪用车什么的,任你差遣。” “专职司机?”祈铭犹豫着,“呃……我不太习惯和活人相处。” 不习惯和活人相处?嗯,看的出来。陈飞皱眉一笑:“嗨,不用拿那小子当人,他啊,就一活土匪,叫罗家楠,你记着哈,诶,车来了,搬行李吧。” 只不过搬个行李的功夫,祈铭就给自己的专职司机叫什么忘一干净—— 罗……什么来着?南瓜?
第80章 番外夕阳红 贾迎春年届六十光荣退休, 临走之前,后勤的几个人暗地里操作了一通,非法集了全局的资, 给老处长摆了一桌鸿门,啊不是, 是欢送宴。 素来以抠门闻名全局的老贾同志, 被底下的年轻人们用带嫌犯的手段——蒙头——送进酒店包间后,摘去头套看到装潢豪华的包间和精美高档的餐具, 当即痛心疾首的:“看看!看看!我还没正式退休呢你们就开始铺张浪费, 局里一年就那么点预算,局长天天掰着脚趾头抠持办案经费, 这一顿饭得造多少油儿钱?那个大伟啊,我不吃了不吃了,你赶紧的,都打包, 回头——” “不花局里钱, 贾处, 您踏实坐下吃, 今儿这顿是局里人给您攒的。”身后罗家楠一把按住老贾同志的肩膀, 给他结结实实摁到椅子上坐下,随即大大方方的霸占了他旁边的一把椅子, “我们陈队说给一会带两瓶茅台过来,这血出的, 怎么着, 服气吧?” 贾迎春故作无所谓的斜楞了他一眼,不屑的撇下嘴角:“上面明文规定禁止聚众喝酒,他想干嘛?明目张胆的违反禁令?我告你说啊, 虽然我这说话就退了,可还有监督你们的义务和权利!” 反正就贾迎春这口不对心的德行啊,罗家楠他们已经领教的够够的了,毫不在意对方的威胁:“我们陈队说啊,这么些年承蒙您照顾了,您这不是要告老回家了么,他怎么着也得意思意思,待会您就管喝,喝多了,我送您回家。” “你不喝?” 对此贾迎春深表怀疑。罗家楠就好喝个酒,酒量也是在局里能排的上号的。别的不说,就说今儿冲着茅台的面子,怎么也得干它半斤不是?
84 首页 上一页 81 82 83 8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