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嘱苗红把秦炜送去留置室,赵平生出审讯室后看到手机上有条陆迪发来的消息,让他有空给自己回个电话。一看表都快两点了,他琢磨了一下,没理。并非故意躲人家,只是觉得太晚了回过去怕打扰对方休息。结果刚进办公室那边又发来一条消息,问他睡没睡。 他把电话回了过去。 “就知道你没睡。”陆迪听上去心情不错,“加班么?” “嗯。” 赵平生走到办公桌旁,拉开抽屉取出耳机插上。旁边陈飞趴桌上睡着了,胳膊下头垫着摊开的记录本。看他睡着觉还皱着个眉头,赵平生伸手给晃在对方脸上的台灯拧灭,整个办公室里就留一盏他自己办公桌上的台灯提供微弱的照明。 “那……你说话方便么?” “没事儿,你说。” 拿了烟和火机,赵平生走出办公室,在走廊尽头的窗边站定。窗户开着,夜风拂过疲惫的面庞,吹走一丝倦意。 “我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好久不见,想和你多聊几句。”陆迪的叹息声顺着电磁信号传来,“平生,这些年,你都是自己一个人么?” “也没有,总有人给我介绍对象。”虽然多年未见,但对方是唯一了解自己全部的人,赵平生并不觉得有疏离感。 “那你为什么不结婚啊?” “没遇见合适的。” “得了吧,你就是不想耽误人家,你太善良了,老是委屈自己。” 闻得此言,赵平生发现陆迪还是和以前一样敏锐,总能一针见血的指出他试图隐藏的东西。但那是善良么?他不确定,唯一能确定的是,他对未来始终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等不到回应,陆迪又问:“你明天有空么?见面聊吧。” “不一定,最近特别忙。” “再忙你也得吃饭吧?你在哪个单位?我去你单位附近找个地方。” “我在市局,不过真的,我这些天总往外跑,不定什么时候回来。” “那你现在忙不忙?我去找你,市局那边离步行街近,我知道有家粥店二十四小时营业。” “这都两点了,你不睡觉啊?” “没关系,明天周末,我白天可以补觉。”陆迪稍稍一顿,语气愈加绵软,“平生,我有好多好多话想和你说,不说我睡不着觉。” 想起念书的时候就经常被对方耍赖耍的没辙,眼下赵平生也只能无奈笑道:“好吧,你到店里给我发消息,我过去。” “嗯,一会见。” 挂上电话,赵平生在窗台上摁熄烟头,一回身,冷不丁吓一激灵:“我去!你怎么走路没声啊?吓我一跳!” “你又没做贼,心虚什么?”陈飞心说你光顾着打电话,能听见我走道么? 赵平生是真被他吓着了,一个劲儿胡撸胸口。 叼上烟,陈飞低头点上,朝窗外呼出口烟问:“有人约你吃宵夜啊?” 错了下眼珠,赵平生默认。 “你那老同学?” “嗯。” “真够有精神的啊,大半夜不睡觉跑过来找你。” “嗨,太久没见,他有点激动的睡不着。” “他该不会是喜欢你吧?” 话一出口,陈飞恨不能咬自己的舌头——在车上就说错话了,现在还特么不长记性。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赵平生非但没像之前那样吼他,反而是抬手搓着脖颈,一副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也说不上喜欢,只不过我那时是唯一愿意和他做朋友的人,他……比较依赖我。” “……” 忽觉嘴里的烟有点呛人,陈飞咳了两声,将脸别向窗外:“别聊太晚,早点回来抓功夫睡会,明儿还一天的事儿呢。” “嗯,我待会给你带份粥回来。” “不用,你回来我肯定都睡了。” 听陈飞语气有些不耐,赵平生没再接话,转头朝办公室走去。待到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陈飞回过身,望着办公室门口透出的黯淡灯光,眉心微微皱起—— 有点烦,可特么又不知道在烦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现其实我写BG好像也还说的过去……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1-04-28 01:45:34~2021-04-29 02:47: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纯读者.阳光男孩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uannieS、酒酿桃花、木卫dududu、坐看云起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留守一生的幸福 32瓶;ever 9瓶;你从天而降的你 7瓶;loosemouse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一章 恰逢周末, 凌晨时分的粥店里还有几桌客人。陆迪选了最角落的位置,看到赵平生进店,开心的冲他招了招手。 坐到陆迪对面, 赵平生未语先笑。陆迪穿的是睡衣,外面套了件鹅黄色的针织开衫,看上去就像住在附近的居民半夜饿了溜达出来吃宵夜的架势。 听他问自己为何如此随意, 陆迪肩膀一耸:“我怕换衣服耽误你功夫嘛, 下楼打了车就过来了, 呐,你看我连鞋都没换。” 赵平生顺势低头看向桌下, 果然,陆迪脚上穿的是一双夹脚凉拖。这让他感觉仿佛回到了高考前的那段时间,高三生都住校, 下了晚自习一起去洗澡,陆迪也是穿着这样一双夹脚拖鞋。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青葱少年已然步入中年,人生过半, 彼此的眼里都写满了岁月的风霜。 一锅热粥, 三碟小菜,俩人吃着聊着,时间于接连不断的话语间快速划过。从陆迪的叙述中,赵平生得知他大学毕业后留学德国,后来在瑞士工作了很长时间。回国是因为母亲得了重病, 虽然因他的性取向问题和双亲关系一直不好,但生养之恩犹在, 做儿子的于情于理也该尽自己的一份孝道。母亲病逝后,他决定留在国内, 毕竟是家里唯一的孩子,父亲已是古稀之年,身边离不开人了。而异国的男友一句中文都听不懂,不愿来中国,互相迁就不成,两人只好平静的说了再见。 提到父亲,陆迪显得有些哭笑不得:“我当初是为了他才留下的,他可好,我妈才死一年,就跟那个岁数和我差不多的家庭护士结婚了。” “嗨,往好处想,起码不用你脚前脚后的伺候了。” 赵平生笑着摇摇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些年为娶小保姆和护工跟儿女对簿公堂的老头儿比比皆是,各频道的家庭调解室节目天天都是这个。这种事从儿女的角度来说,必然是小保姆护工挖空心思算计老爷子的财产。然平心而论,不管多大岁数的人都会有感情需求,孤巢老人唯一能倾诉的对象唯有她们,有的时候并非是出于性的目的才会结婚,而是想说话的时候,身边能有个活人。 当然,也有因此而牵扯出刑事案件的,头春节他们破了一个案子:因老爷子执意要娶小保姆,儿女与他断绝了来往,大半年都没联系过,直到年底小儿子因需要迁自家孩子的户口,回家拿户口本时才发现老人已经过世多日;法医鉴定是自然死亡,但那个本该在老头儿床前伺候的小保姆却不知所踪;儿女们整理老头儿遗物时,发现存折里的十三万存款都被取干净了,连带房产证也被抵押了;后来警方追到广西,给小保姆连人带钱从老家追了回来;一百一十万,她一直随身携带着这笔巨额现金。 一开始她还理直气壮的质问警方自己犯了什么罪。钱是夫妻共同财产,房子是公证过的,她一没偷二没抢,凭什么抓她?给陈飞都气乐了,说老头儿瘫痪在床,没有生活自理能力,您倒好,拿了钱就跑,往小了说是遗弃,往大了说那就是故意杀人。 小保姆听完更不服气了,说自己走之前给老头儿的孩子挨个打电话,想告知他们自己要回趟老家,是他们自己不接。她又发短信息给他们,说自己的孩子生病了她得回去照顾,让他们轮班来伺候老爷子,结果还是没一个人理她。 然后她就走了,以为这些孩子不可能不来,然而事实是真特么没一个来的。那可怜的老头儿就这么孤独无助的死在了自己的家里,死前连爬起来打个电话求救的能力都没有。可这事儿怪谁呢?怪保姆?怪老头儿自己?还是怪那些看似无情无义的儿女? 法律是能给出一个裁断,但情理上的对错,却是无人能定言。 俩人一聊就聊了将近三个小时,话很多,仿佛说不完似的。破晓已过,初绽的日光撒进大堂,整个店里就剩他们这一桌客人,夜班店员都趴桌上睡着了。 五点整,陈飞的电话追了过来:“你怎么还没回来睡觉?白天不干活啦?” “知道了,这就回去,你再睡会。”赵平生喏喏应下,挂上电话,冲陆迪歉意的笑笑,“我同事,催我回去休息。” 看着他稍显无措的表情,陆迪眉梢微挑,轻问:“是那个陈飞吧?打从见面起你就一直在说他。” 感觉心里藏着的东西被对方看穿了,赵平生下意识地抿住嘴唇。 就听陆迪不带任何语气的评价道:“虽然我跟他没共过事,但我觉着他人应该挺不错的,毕竟是能让你一直挂在嘴边的人……但是平生,他跟咱们不是一类人,你再怎么委屈自己,也委屈不出好来。” “我没委屈自己,跟他一起工作了十五年,早就看开了。”赵平生摇头否认,随后又勾起嘴角,“他对我真挺好的,工作上出现问题,他都替我担着,生活上……我刚工作那会没什么钱,爸妈又都不在了,赶上平辉上大学,生活费挺紧张的,他用我的名义给平辉打了两年钱,都没让我知道……后来我去北京进修,他隔俩月就给我寄一堆这边的土特产,说怕我吃不惯北方的东西……我骨折住院,下不了地,他白天跑案子晚上来医院,一宿一宿的守着,弄得医生护士都以为他是我亲兄弟……真的,只要能和他共事,我就知足。” 看着赵平生那洋溢着幸福却又隐隐有些不甘的表情,陆迪惆怅笑叹:“你啊,还真是爱他爱到骨子里去了……唉,可惜了,我还以为咱俩能有机会再续前缘呢。” 对于这份直白,赵平生并不感到意外,事实上陆迪约他出来的时候,他就有这个预感。虽然发生在那个暑假里的事情,陆迪一直说是两个孤寂的灵魂彼此慰藉,但从后来陆迪写给自己的信里,他在字里行间中看出了对方的期待。 然而有的人,注定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 “嗨,我是就打算自己一个人这么过了。”他不想让陆迪感觉到难堪,言语间稍有模糊之意,“反正干我们这行的,危险系数高,不定哪天就——” 铃铃铃! 手机又响了起来。 “你还不回来?”听动静,陈飞有点急眼了,“我告诉你赵平生,八点开案情讨论会,你丫不把调查进展报告写完,别他妈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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