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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航沉浸在案情分析中，没有感受到孟江的灼灼目光，自顾自地敲着方向盘分析道：“杀了李静当晚他便有时间，而且经过一天的等待也肯定听说了李家没人的事了，可正因为大家都知道李家没人，他反而不能夜间前去开灯翻找，那样容易被怀疑，所以干脆等到第二天白天，也就是大年初一偷偷上门。” 孟江颔首：“然后又遇到了我们。” 如果情况真是这样，只能说这位“小龙”的任务进行得相当坎坷，波折不断。 他把目光从向航身上移开，手肘撑着车门摸着耳垂，视线游离：“毒贩之间如果出了问题，那他们会先找什么？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 向航在清楚不过了。 无外乎三种东西：钱、货、笔记。 前两种归根结底都是钱，最后一种毕竟关乎交易安全和“客源名单”，也影响钱，但更多的是人命，落在敌人手里那就是无懈可击的弱点。 他既然在李开河家耗不费力地发现了一大包**，也见了不少珠宝首饰，可见那人对前两种东西没兴趣，若不是其他乱七八糟的软肋，那就只能是交易笔记了。 “这么说来果真有另一方势力夹在其中。”这认知让向航颇有些苦恼。 “果然？”孟江不解地看着他。 向航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我之前在李开河落水的车里发现过一个针筒，很像是人为插上去的，但按现在的证据看那个又不像是伪证。” 这其实有点出乎孟江的意料。 他本以为“猎鹰”只是为了在竞争中抢占地位，所以想得到老皮的资源，还很惊讶，以“猎鹰”的傲气，居然会为了这个平时估计看不上眼的小人物兴师动众。 但听向航这意思，李开河家的事只怕也和“猎鹰”脱不了干系。 孟江皱眉愣了一下，侧头看了向航一眼，见向航依旧神色认真地在思考着什么，又像是陷入了新的不解和迷惑，眉头紧皱，久久不散。 他忽然有些害怕。 如果李开河才是“猎鹰”的主要目标，那么在查李开河案子的向航，会不会被迫掺和进那些事里？ 这么一想，孟江没了最初的坚定，抿了下唇，轻声道：“其实……也不一定有关系，再说了毒贩不就是这样吗，为了一点利益就挣个你死我活，或许是李开河的‘生意’让什么人眼红了，所以……” 他这话乍一听没问题，但向航刚刚领略过孟江的分析能力，见他突然像是转了念头似的放弃了坚持，改为回避这个问题，觉得有些不解。 不过这么一分心，倒是让他重新从越陷越深的思绪中抽身了出来。 “也是。”向航知道再聊下去只怕会给孟江带了不必要的压力，于是见好就收 “现在很多事其实也是我自己的猜测，还没有证据支撑，所以我也只能偷偷抓着你瞎聊。不过你对毒贩倒是挺有研究啊，要不是知道你不是警察，我还真会以为你是个同行呢。” 孟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牵动嘴角笑了笑，笑意不浓，反而藏着些克制和担忧，好在向航不过匆匆一眼，也没看出什么不妥来。 两人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聊了许久，又或者说其实并没有多久，只是因为信息量太大，庞大而密集的输入和输出便给人带来了一种时间飞速流逝的感觉。 直到话题接近尾声，向航的某一根脱轨的筋才终于一动，让他想起了他是来送孟江回家的这件事。 可原地待了快半个小时了，车还没挪一寸地儿。 接下来又是一通道歉，向航直说自己都忙傻了，孟江却按住了他急着发动车子的手。 “别送了，我自己回去就行。”孟江能感觉向航的手有些凉，不像以往那样温热，不知道是因为太累还是饿的。 这个想法让他觉得心里发闷。 “跟你上车是因为知道在中心里你更吃不下去，加上也想帮你梳理梳理案情。我毕竟是作家，想象力丰富这点也算是难得的长处了，编故事不在话下，只是对错还得靠你自己判断了。” 来都来了，向航肯定不能放鸽子放到底，更何况是对孟江。 但是孟江很坚持：“这里去我家跟回市局是两个方向，你没必要花近一个小时跑个来回，还不如赶紧回去办事，好早点下班休息休息。” 说完他像是下了莫大决心，补了一句：“你家比我家还远，要是你太累了想找地方休息，可以来我家，我随时都在家的。” 之前向航送他回家时提过一次，所以孟江知道他家还更远这事儿。 随后，孟江没再敢留下等向航的反应，便匆匆抠了门把手下了车。 直到孟江的背影消失在后视镜中，向航都还僵在原地。 许久后才重新动了动手指，扭着车钥匙点着了火。 他的目光一直定在后视镜上，哪怕那个身影已经走远了许久。 向航忽然抬起手使劲对着自己的脸揉搓了一通，然后脱力一般猛地往座椅上一靠，笑着喘了几口粗气。 老了老了，这一天大悲大喜的，真是要承受不住了。 深呼吸了好久肾上腺素的作用也还没完全消失，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心脏强有力地在胸腔里一下又一下地快速跳着，跳出了一种跟他这年龄都不相匹配的年轻活力。 正面迎击歹徒都没这么刺激。 在疯狂“走肾”的温暖中，向航还不忘抛弃智商庆幸了一下，还好还好，孟江没想到他能在办公室里凑活睡…… …… 同样智商掉线的还有仓皇而逃的孟江。 他只是心疼向航辛苦查案太累，一时冲动便说了那话，直到一路冲到公交站台，看着川流不息的车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最后那句话有多“傻”。 向航家是住得远，可他完全可以直接在办公室休息啊…… 不说别的，就他办公室里那个沙发就绝对够舒服，稍微蜷着腿躺上面，凑活一晚也不是大问题。 难得鼓起勇气，结果发现也没什么实质用处，孟江不免有点失落。 可失落归失落，人就是这样，哪怕已经认定可能性极小，甚至冷静的灵魂也在心里劝自己别傻了没希望，但还是不免会在理性的同时，在心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为那丝希望偷偷开辟一块净土，用心珍藏。 孟江就是这样舍不得希望的人。 断舍离，说来容易，做却难。 一回家他换了衣服后就主动翻出了之前向航买的消毒酒精和棉签，把伤口又处理了一遍。 虽然好久没用了，但他一直都把这些东西好好地收在茶几下的抽屉里。 今天对待伤口有些暴力了，虽然已经结痂，但也保不齐会发炎。 病了的话……若是向航真的过来怎么办？
第60章 非常可惜，孟江和向航的期待都没能实现，因为证物的提取时间都集中在了一起，所以检测结果也是劈头盖脸般地同时送到，把刑侦支队里所有人都死死地按在市局里，哪也没空去。 因此，向航最后还是在沙发上凑和了好几觉。 他脸上难掩的失落使得最大知情人吴萌都不忍心毒舌了，每次见到他都跟见到小奶猫似的，眼神里充满了母性的怜爱。 于是，向航更加难过了。 向航忙到脚不沾地，孟江自然是等不到他上门了。 更惨的是，他难得提起兴致关照一下自己狰狞的伤，结果不关照时一点事没有，关照了反而发炎了，挡都挡不住。 挫败感满满。 好在这次发炎不算太严重，毕竟伤口已经基本长好了，所以孟江也只是有些低烧。 低烧没有高烧那么难受，但是时间长了也很磨人，就像一直待在桑拿房里，让人觉得口干舌燥又无处可逃，喝多少水也是“杯水车薪”。 本来这状态要是熟睡过去了还能好点，但孟江心里总惦记着向航会不会来这件事，所以一直睡得很浅，房门也一直打开着，恨不得大门外走廊里有一点动静就睁眼仔细听听，生怕错过敲门声，一番折腾下来在家睡了两天也没真的休息好。 这样撑着到底是一种很大的消耗，加上孟江还在低烧，熬了两天还是没熬住，终于还是在第二天晚上爬起来给自己认真煮了顿饭，吃过后这才安稳地陷入了沉睡。 李开河家找到的那个笔记本被他暂时放在衣柜中的保险箱里，那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最安全的地方。 本来应该把这本子和“秘密”放在一起，但正赶上春节放假，贸然前去容易被陆斯城盯上，不是合适的时机，加上他怕离开家时万一正好向航找上门…… 反正就先放在身边也没什么，还更便于他随机应变。 …… 陈元富打电话来时，已经快中午了，但孟江显然还没完全从前几日的耗损中缓过神来，被铃声吵醒后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 鬼使神差的，他在看到是个陌生来电后没有直接挂断，倒是想起了之前向航打电话来时的情景，便就这样接了起来。 没想到是陈元富。 孟江跟陈元富可以说是毫无交集，也不知道陈元富打给他干什么。 不过经过了法医中心那天的事后，孟江对陈元富的抵触情绪小了许多，所以还是心平气和地听了下去。 陈元富说他想先给小南和李静立墓。 说是墓，其实只是衣冠冢。 国家现在有政策禁止土葬，再说现在还没有结案，李静和小南的遗体都在警方那里，也无法立刻火化，所以陈元富想先取他家里还剩下的两人遗物，为她们在李家那个山头立个墓。 因为古人说，入土为安。 陈元富像是担心孟江会觉得奇怪一般，还跟他解释了一番。 “小南和她妈妈一样，都很喜欢她家的橘子山，所以便把她们的衣冠冢立在那里吧，这样她们就可以回归单纯的环境，永远守着家乡了。” “等她们的遗体火化后，我会在城里再找一处墓园安葬她们，这样以后我去祭奠也方便些。” 这是他的安排，孟江作为外人本来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就像当初想去见一见那个小姑娘一样，他只是不希望最后的送别太过冷清。 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孤独寂寞的，更何况是结束这段生命旅程的时候。 孟江并没有打断也没有质疑，只是淡淡应着，听陈元富在电话那头用微微疲惫的声音说着他这几天安排的一切细节，说着过去和当下，以及写定了悲伤的未来。 他忽然觉得陈元富也活得很割裂，他一方面费尽心力想让自己融入城市，恨不得一举一动间都彬彬有礼，另一方面又表现得很传统，为了能让李静和小南能长留于家乡，还会费心安排衣冠冢。 陈元富不是个真正的好父亲、好丈夫，而如今，所以孟江对他到底说不上多有好感，但不免还是会同情，毕竟他在最后有真的去试着扮演自己曾经抛下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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