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午物业办公室人最多,都在交接班打卡签到的时候,田小雨挤出一张自己都觉得谄媚的笑脸,一只手拿着请假单,一只手心里藏着一包烟,特意从办公室的门口远远看到李凡,就远远招手大喊:“领导!” 办公室的人们循声都望向两人。 有其他人在,李凡也是公事公办的坐等求助。 “哎呀家里孩子闹的不行,非得说已经请好假了,这是我们全家第一次出去,能不能麻烦您——” 田小雨将烟放在桌面,又用陈福海的请假单盖在上面,将单子推向李凡。 “——哎呀李队长中午还这么忙。” “——哎呀李队长可以呀。” 来来往往的其他部门同事在前往吃饭的时候瞄到这里,女性员工第一反应是保安班组事务繁忙,而男性员工第一反应则是被女员工求助,就是男领导的“荣幸”。 李凡将身子向后靠在椅背,粗笨的手指交握,朝田小雨挑挑眉,得意洋洋的享受下位者对上位者的被迫瞻仰。 想到孩子对于这次旅行的期待,想到爱人这么多年的勤勤恳恳,田小雨咽了咽喉咙,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睛勇敢的望向对方。 意外的是,李凡并没有刁难,而是爽快的签了字, 拿到请假单的瞬间,田小雨还是感激的对李凡笑了笑。 走出门,她立刻在家庭群里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全家人。 “——我晚上回家的时候买点猪耳朵,我们晚上喝酒!”陈福海开心的在群里发言。 “——不就是成功请假了而已,这本来就是我们的权利。”田小雨长长的松了口气,只觉当天的风都是柔和的,空气都是清甜的,未来都是万分期待的。 ——春风吻醒小区玉兰花瓣的时候,田小雨全家刚刚从南京旅行回来。 晚上九点,田小雨夫妇将孩子送回家,陈福海推着行李箱一边和门口上班的其他同事打招呼,田小雨提着另一袋脏衣服跟在后面缓缓朝家走。 然而当天晚上,陈福海便被叫走去值班。 当天半夜,田小雨躺在架子床上,当门被暴力推开,她在黑暗中望着门外路灯下李凡粗壮的身体,随着黑乎乎的轮廓越来越大,自己像是被那团污影笼罩,再也无法见到阳光。 凌晨的寒风从坏掉的门口吹进屋里,吹醒浑身疼痛的田小雨。 她缓缓支撑着坐起身,将凌乱的头发拨打到耳后。 像是等待灵魂慢慢,慢慢归位。 偶尔身体某个部位的疼痛,就像是非常细微的一个提醒而已。 她抬起胳膊,看看手臂内侧白皙的皮肤上已经有了浅浅的紫色痕迹,她默默的抬起另外一只手轻轻擦拭。 甚至,还沾了点唾沫想要将这个污点擦掉。 越擦越没用,越擦越用力。 甚至。 偶然之间,她发现另外一支胳膊也有污痕,于是田小雨换了手擦拭。 随着浑身焦躁不舒服,田小雨抬起胳膊闻闻自己,蓦然闻到了李凡的味道,恶心的大喊一声,开始自己扇自己巴掌。 像个不成器的疯子。 直到手边的电话声逐渐变大。 是孩子打来的电话。 田小雨靠着自救的最后力气,接听了电话。 “妈妈?” “啊——啊——啊——”田小雨一只手卡着脖颈脑袋一低一高,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本能的呼喊最原始的音调。 -- 孩子一转眼,也可以是妈妈。 等到孩子推开门,门上被破坏的锁掉落在水泥地面上,清脆的一声钝响,就像是打破了陈家长久以来的宁静。 田小雨出现了应激行为,短暂失忆,谁也不认识,见了谁靠近就要上手打。 刚刚参与工作的孩子忍着巨大的悲痛,一边为母亲换下衣服作为证据,一边用手机拍下母亲身上的伤痕,然后抱着母亲,等待警察的到来。 “不要报警,不能报警啊...”田小雨已经出现幻听,总觉得警车已经开到值班室门口,作为母亲,她做事要考虑孩子的长远。她抬手轻轻拍着孩子的后背,眼泪已经坠落:“我做了这么丢脸的事,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你以后怎么生活?单位同事怎么看你?领导怎么安顿你?以后怎么结婚啊?” 田小雨的孩子抱着她,就像是儿时田小雨抱着自己哄睡似的轻轻摇晃:“一家人齐齐整整,要开心一起开心,要发疯一起发疯,我们谁都不怕。” -- 当天晚上,李凡便被带走。 有田小雨提供的证据,证据确凿。 然而事情却没有结束。 “——你们明天不要来了。”李凡被带走的次日,田小雨夫妇还未来得及心绪平稳,便被物业经理叫至办公室。 进屋之前,田小雨甚至还瞄了一眼已经空空如也的李凡办公桌,曾经对方自以为是油腻恶心的模样还历历在目,此时已经永远不会再回来。 听到经理的话,田小雨愣了半晌,难以置信到想笑的指指自己:“我是受害者啊?” “李凡在我们公司已经干了十几年,这么多年一直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你看他桌子附近的锦旗,他对公司是有贡献的。”物业经理轻咳一声,瞥了田小雨一眼:“我现在也很后悔,当时真是脑子抽了——” “我理解你们认为对公司更有价值的李凡被我举报导致被迫被抓遗憾的心情,我也很遗憾,我也没想到那么好的人心里是个垃圾箱。” 自从报警之后,自从一次一次剖析自己问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或者是释放了什么导致将一个所谓的好人引到了罪恶边缘,一次又一次的深夜被吓醒哭泣从此不能接受和爱人晚上睡一个房间—— 但是孩子每晚的及时陪伴和安慰,才令田小雨渐渐理解到底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但他的行为不是我引发的,他本来就是垃圾。您这么说,就想到与杀人犯从来没有杀人,突然杀了一个人您不能就说是死者的错,谁让死者出现了。” “够了够了,我说一句话你能说八十句。”像是听到田小雨的声音就会倒霉似的,经理皱着眉头摆摆手,逃似的就准备要走:“赶紧收拾东西。” “经理,我才是受害者,我还没要求咱公司因为提供危险工作场所而要求赔偿,也没有要求工作区域遭遇危险而要求赔偿,我甚至从来也没有向警方反映过一个女人在所有男性工作环境里,你们在办公区域抽烟喝酒聊荤段子甚至当着我的面打开公放看色情片,我只想和我老公安安生生在这里工作,这都做不到吗?” 听到田小雨对于自身权利的诉求,经理没有一丝丝的愧疚和尴尬,反倒停下脚步,冷笑一声望着她:“你去闹啊,你去告呀。又能怎么样呢?” “我就是知道你们女人这么麻烦,动不动就要告就要闹。” “李凡好歹还在这里干过十几年,给公司出过力,你呢,你一来就闹的人尽皆知,咱们小区都快成网红打卡地,业主有多少人投诉你你知道吗?” 田小雨愣在原地。 所有人都在鼓励自己维权。 但没有人告诉自己,维权之后,是渗骨的屈辱和冰冷。 然而,事情还未结束。
第060章 第二个死者(04) 在田小雨被辞退之后, 田小雨的孩子也被公司约谈—— “你能不能劝劝你家人,别整事了。” 新装的办公室里甚至还有着甲醛的味道,刚刚毕业的孩子站在经理面前窘迫惊愕到大脑空白—— 前一分钟她还在盘算用这个月的工资偿还去南京的费用, 没想到自己家的私事却被上级领导知晓。 想到自己还曾经在朋友圈发过和全家人出游的照片, 这位经理还给自己点了赞。 对方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给自己点赞的? 是品头论足, 还是真的有同理心? 没想到,竟然是品头论足。 “经理,您也是女性,我一直拿您当姐姐看待,为什么——” 对方抬起手里的笔敲敲桌面, 不满的抬起头望着女孩:“你能不能懂事点,这里是公司,不是你家过年走亲戚。” “——对不起领导,我不是这个意思。”本想正常沟通,却不成想反倒得罪了领导,女孩急得满脸通红, 几次抬起手想要摇晃,却无错的落下来,声音都在颤抖:“我只是, 我只是不明白。” “孩子, 我也是看你平时工作踏实所以劝你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 “哈?”女孩侧脸微微蹙眉,半晌没理解。 “我有话直说你别介意啊,你这个人学习能力太差。”领导站起身走上前, 像是亲昵的帮女孩将衣领翻正, 凑近小声道:“我明白你有思想有理想也想做出点什么成绩希望获得所有人的关注,但是那有什么用呢, 在我们这个小城镇,是否任用,靠的是互相朋友打个电话你祖宗八代做什么的我们甚至比你知道的还清楚。你家里这个事情,作为女性我也很难过,但是我们要及时止损不是吗?” 基于职位的高低,女孩用力将自己想说的话当作唾沫重新咽回肚子,只能屈辱的抬起眼瞪着对方。 她就算是气到快要昏厥过去,屈辱到快要昏厥过去,还是颤抖着手当作是检查手机信息似的打开电话,按下录音键,然后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双手将手机塞回口袋。 对方却以为自己的话被女孩听进去,继续道:“本来我还以为你这人挺懂事的,没想到其他人给我打电话,说你还准备继续追究?” 所谓的女性领导佯装着一脸真诚,手掌撑在身侧随意靠在办公桌上,烈焰红唇妆容精致的望着女孩。 这一刻,窗外仿佛不是盖到一半的烂尾楼,而是纽约上城区的什么律师事务所。 “我不明白,真凶已经被抓进去了,你们还想要闹什么?”女性领导上下打量女孩一眼,似笑非笑回到办公桌前坐下,终于说了一句致命毒药:“你自己也知道吧,你家里的那个...情况。” 是什么样的人,可以怀揣着最大的恶意还要装出一副道貌岸然说出最恶毒的话。 宛若在整个办公室无差别的射出暴雨梨花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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