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许二人跟着学校的相关人员来到后勤部,工作人员望着附近小操场上正在打羽毛球的中年人招招手喊了一声:“老吴,有人找!” 吴丽的父亲应了一声,和对手挥挥手算是暂停,这才握着羽毛球拍匆匆跑了过来,一脸狐疑的望着谢许二人。 “你好,哪位找我?” 想到吴丽在单位被蛐蛐的内容,想到吴丽此时还在冰冷的验尸房里躺着,望着吴凯一脸无辜却又自信张扬的状态,谢嘉弈忽然有种不舒服。 ——不是,你说家里条件不好,可能对儿女有所严苛能理解,但是大学后勤部的父亲,能忍心让女儿过上被奶奶每天提防吃鸡蛋的日子吗?
第108章 原生家庭(02) 不过是非常普通的一天。 风柔柔的吹, 阳光和煦的照。 只有中年人才能清楚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和稳定且有面的工作,就是最高级的奢侈品挂件。 吴丽的父亲个子虽然不高,腰板却挺的笔直, 自带一种不容小觑的气质。 谢嘉弈和许星柏对视一眼礼貌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市局刑警队的, 昨天你的女儿吴丽单位发生了一起故意伤人案——” 吴丽的父亲摆出一副非常熟稔的“我看起来在听实际上一句话都没听”的职场老人必备技能, 随意的点点头。 许星柏有些意外对方随意的态度,甚至怀疑对方肯定没有意识到凶手是吴丽,直接道:“你还不知道呢吧,吴丽昨天在单位坠楼身亡了。” “....啥?”吴丽的父亲甚至以为许星柏在讲笑话,抬手指指对方嗤笑一声望向谢嘉弈。 眼神越来越担忧, 表情越来越严肃,嘴角越来越耷拉。 直到看到谢嘉弈点头,吴丽的父亲就连眼角都耷拉下来。 “...哦。” “...嗯...” 很多猝不及防的噩耗,在家人听起来总有些怀疑总有些失真。 隔了漫长的一分钟之后,吴丽的父亲突然脸涨通红,额头大颗大颗的汗水滑落—— “您知道吴丽平时在单位的情况吗?她有没有什么原因导致出现这样极端的行为呢?” 吴丽的父亲看看谢嘉弈又看看许星柏, 半晌:“我得问问我家掌柜的。我不知道啊。” 望着吴丽的父亲拿起手机打电话,谢嘉弈和许星柏对视一眼—— 经过长期工作经验,谢嘉弈和许星柏对于每位当事人独特的家庭关系早已见怪不怪。 最早的时候, 谢嘉弈还因为家庭调解的时候遇到当事人嘴里不停地把TMD当成BGM循环往复而制止, 被当事人拎起长条板凳追了半条街。故事的最后还是谢嘉弈被队长揪着向当事人道歉,当事人不依不饶,说是谢嘉弈阴阳怪气。从此——放下个人成见,尊重他人因果。 吴丽的父亲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打滑, 额头的汗水掉落在屏幕上。 接到电话之后—— 吴丽母亲的第一句话:“那你还不赶紧把下个月和她一起去看咱儿子的动车票给退了!” 第二句话:“那单位没给句话吗?这么大个人死在单位?” 谢嘉弈轻咳一声, 小声提醒:“那个,阿姨, 是这样的,当时现场情况是吴丽持刀上楼刺死了一位主管同事,刺伤了副总,意图伤害总经理无果,最后选择坠楼自杀。” 吴丽的母亲哦了一声,随即:“那算不算N+1补偿?” “N+1,我记得是离职吧,”谢嘉弈求助似的望向许星柏,手指局促的抓抓裤缝:“您这个,情况这么特殊,不太清楚呀。” “那也得有抚恤金吧?实在不行,我娃上班这么多年,五金三险,我总能提出来吧?” “——您这个,”谢嘉弈叹了口气:“还是得咨询单位人力。” “——昨天单位应该有人给您打电话,您二老都没接吗?”许星柏好奇询问。 吴丽的父亲一边朝家的方向走,一边解释:“我这边...我这边...我这边这两天在外面没回家,一般陌生号码我都没有接。” “是用吴丽的号码给您打的呀!”许星柏有些惊讶。 “——那我就更不会回复了。”吴丽的父亲讪笑一声。 终于到达了吴丽的家。 等到吴丽的母亲打开房门,谢嘉弈在屋内快速掠了一遍,收回了这里是吴丽的家的陈述句。 这里不是吴丽的家。 大学内的家属院在面积和格局上都是遥遥领先商品房的。 吴丽的家在四楼,三室两厅两卫。 其中一间最大的卧室放了八张上下铺的床,合计每天每一轮可以接纳16个学生同时小饭桌。而另外一间稍大的卧室被紧锁,是吴丽远在北京上班的弟弟的房间;而另外一间,是吴丽父母的房间。 “那吴丽回来了住哪里?住弟弟的房间吗?”许星柏好奇询问。 “怎么可能,那可是我儿子的房间。”吴丽的母亲像是听到了一个大逆不道的提议,立刻否定:“我们吴丽很很懂事的,自从上班之后她就没有回来过,经常为了照顾奶奶,就在奶奶家住。” “那万一她要回家呢?我看都没有她的床铺?” “我们丽丽呀,自从上大学之后,就没有在家里呆过一天,没有问家里要过一分钱。”吴丽的母亲说不清是自豪还是...自豪:“偶尔回家,就是帮我们干活。尤其是早上六点跟我去早市,买小饭桌用的菜,一次几十斤几十斤的帮我往家里提。等从菜市场走回家,二十分钟,再上四层楼梯,我说我们丽丽瘦的皮包骨,就是因为经常这么运动。” 谢嘉弈还顾房间四周—— 这套房子,位置绝佳环境绝佳潜力绝佳。 房间被收拾的干净整洁,近乎没有一个多余的位置,可以容纳给吴丽。 就连电视机旁的全家福照片里,都没有她。 她明明还在,却仿佛从来都不在。 “那过年呢?”谢嘉弈抖着肩膀讪笑:“总不可能过年都不回家吧?” “——哟。”说到这里,吴丽的父亲陡然插嘴,表情夸张手舞足蹈:“那你是不知道,我记得当时大年三十,我和她妈当时准备在家等着儿子回来一起过年,结果吴丽早上来买了一大堆菜到下午了还不打算回她奶家,说要住在家里。我们家,哪里有房间?她说她就找张床。我家掌柜的没同意,说那些上下铺寒假没孩子我们都洗了,没打算铺。她说她也可以睡客厅。” “结果我家掌柜的直接将她的包从楼上扔到了楼下,把她赶走了。” “不是,”吴丽的母亲自己都听不下去,立即打断了对话:“那是我的原因吗,谁家女子成年了还呆在家呢!” “我们吴家,不养闲人!” 谢嘉弈张大嘴巴,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个,吴丽就是您和您爱人的亲生女儿吧?”谢嘉弈从来没有如此怀疑过这样一对看起来也算是高知高收入的家庭啊。 “吴丽和他弟是龙凤胎。”吴丽的父亲垂下眼叹了口气:“吴丽对这个家,没说的。只是,她弟没在我们跟前,我们自然疼一点。大家都是一家人,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放心上的。” 明明有家,却无家可回。 明明有家,你的家却不欢迎你。 “可是,吴丽去世了啊,她再也不存在了,”谢嘉弈有些徒劳的挥挥双臂,想要抓住什么,却发现根本抓不住一个根本不想醒来的人:“就算是装,你们也该装的难过点吧?” “...你说我们去她单位闹一闹,会不会能要的赔偿多一点?”吴丽的父亲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随即望向吴丽的母亲:“你之前说,咱儿子想换辆车,还差多少钱?” 明明已经是中伏的天气,谢嘉弈在房间内却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寒冷。 想到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还好,这不是自己的家。 也是谢嘉弈第一次感受到,有家可回是一件足以潸然泪下的幸福。 “对了,那吴丽有没有给你们提过,她之前和男友恋爱,还怀孕了?” “——啥?”吴丽的父亲本能的一脸诧异。 “便宜玩意儿。”吴丽的母亲有些不耐烦,甚至还有些无奈:“这都多少次了?这都多少次了?说了很多次,她是一个成年人,不洁身自好就得自己承受后果,别指望我去帮忙,我自己还想别人伺候我呢。” “哦。” 谢许二人从吴丽的家里走下楼,中午的大太阳不毒也伤人,知了像是参加说唱似的,不停的skr skr skr的叫。 两人彼此,半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谢嘉弈转过头,回望吴丽家的窗户,窗口空空的,好像什么也没有存在过。 “真的会有这么狠心的父母吗?” “她们都不怕别人指着脊梁骨吗?” “真的,就一点点的难过都没有吗?” “为什么,为什么呀!还是龙凤胎,还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啊!一点点感情都没有吗?!看着自己的孩子为自己洗衣服汗如雨下的时候,看着自己的孩子委曲离开家的背影,心里就一点点感觉都没有吗?!” 吴丽是怎样的心情,面对长年累月父母的偏心,还要自欺欺人的表现自己有多么孝顺。 吴丽是怎样的心情,在自己善意也好委屈也罢,帮着父母一步一步将事业打拼出来,却眼睁睁的看着从未露过面的弟弟全盘接收。 吴丽是怎样的心情,在没有暖气的房间里,还要被奶奶提防省水省电,要求她在寒冬腊月抱着一盆子衣服在家属院的公共卫生间里洗衣服。 都怪她cheap。 又有谁给过她一些昂贵的爱意? 都是嫌她的。 -- 谢嘉弈了解差不多,全还是不明白为何吴丽会将矛头对准主管和副总。 想到这里,谢嘉弈拿起电话:“捷总,咱的尸检结果出来了吗?” “。。。” 谢嘉弈没打算开玩笑,直接:“那我想问一下,吴丽有没有怀孕?或者有没有近期堕胎的历史记录?” 李捷坐在电脑前,打开尸检报告,手指在电脑屏幕上随意划过:“吴丽没有怀孕,也没有堕胎记录。但是——” 看到这里,李捷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忍:“生前确实遭到过粗暴型的对待。但是行凶者,没有留下任何的DNA痕迹。” “明白了。” 像是一道光,将无头苍蝇一样工作的谢嘉弈有了方向。 一直都觉得没有动机。 唯一能找到的动机就是吴丽的心理问题,原生家庭不好导致性格偏激,谎言多多。甚至谢嘉弈还有些怀疑是不是殊赫对吴丽做了什么暗示?毕竟从自己身边的人反馈,殊赫并没有那么的厉害,甚至还有点暗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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