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笑话语声在徐彤身后响起:“依我看,你还是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好,留在这里如同一个泼妇般的哭叫,只会令人恶心。” “你!”徐彤对上来人那双眼眸中的淡色神韵,伸出手指,一字一顿道:“你!才!是!杀!人!凶!手!” 同样伸出手,来人握住徐彤的手指,力道渐渐加重,逼视着眼前面露痛色的徐彤,她问:“没人教你用手指指着别人讲话,是很没有礼貌的行为吗?” 甩脱那只手,她掏出消毒湿巾仔细将自己的手擦干净,转身道:“礼貌是人类的基本美德,差点忘了,你这种生物是不会有的。” 按下电梯,她的胳膊被追过来的徐彤拉住,斜睨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的徐彤,她笑了:“你说我才是凶手,那么我想知道,你有证据吗?难道是已经死去的李默托梦告诉你的?” 踏进电梯,她狠狠甩脱徐彤,瞥过摔倒在地的人,其白色衣裙上沾着的污迹,她双手按着电梯门,缓缓靠近,冷笑道:“污秽的杂种小姐,就算你穿得这身衣裙是白色,却依然无法掩盖你已沦为魔鬼的那颗心。” 电梯的门缓缓合拢,最后落入徐彤耳畔的话,只令她有种身处九幽的错觉—— “自此,我才是盲尺,我会等你们,在午夜。” ……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罗文估算着,应该四个小时左右。 他的衬衫已经干透,房间里开着空调,一件棉质短袖衬衫在这个环境下干透,差不多便是这么长时间。 动了动身体,罗文想换一个舒服坐姿,可惜坐着的这张椅子在闸栏扣下来后,他只能挺着腰板坐正,这是为犯罪嫌疑人准备的。 此时他是一名嫌疑人,并且,是一件凶案的嫌疑人。 估计李林接到通知赶到了大队,隔着几道门,郑福昌的怒吼声听得很清楚—— “给我一个星期时间,我一定能够证明那小子不是凶手!他为警队付出了那么多,而且……而且……而且他就要死了!他不是犯人!我只要一个星期时间!七天之内,要是不能证明他是清白的,老子跟他一起蹲监狱去!刑罚你来定!判无期也行枪毙也行!总之,我无法将他当成犯人来审!他——罗文的身体受不了!” 浅淡笑意挂在唇边,罗文垂下眼眸,其内含着一层水雾。 胖子,你的脾气还是这么急。 万一我日后无法再与你并肩作战,面对未知的那片黑暗,你一个人行么? 又过片刻,大队长的办公室,传来了一声极大门响! 接着听到的是有人迈着很急步子向这里走来,听脚步声,应该只有一个人。 房门打开,外面的白炽灯有些刺眼,逆光下只凭身形,罗文知道,来人是郑福昌。 手铐与扣闸都被打开,他跟在郑福昌的身后,缓步而行。 “要带我去见李局?想必他老人家一定对我很失望。” 眼见身前人的脚步突然加快,罗文眼眸一弯,“郑大队,若一周内无法证明我是清白的,您老真的要跟与小生一起进监狱?” 脚步停下,郑福昌回头揪着臭小子的脖领子,吼道:“你放屁!老子不会让你进监狱!你要真想这样,我……” 挥着的拳头,真的很想砸在臭小子脸上! 可眼前的这副苍白面容,这是他的兄弟,是他的战友,是他妹妹心里的那个人。 手轻轻放下,郑福昌重重一甩,“李林已经走了,他说他没空见你。你跟我来,我安排了一个房间,你给我在那里好好反省反省,最重要的……你给老子好好睡一觉!” 跟着郑福昌进了房间,罗文眉头一皱,这里不是拘留室,像是一间休息室。 “老郑,这么做不合规矩,你申报了么?” “老子申报个屁!你给我安生在这儿呆着!我得去……” “去做什么?” “屁话!老子去打报告,申报将你安排在这里!警队是有纪律的!” “可你刚才不是说申报个屁么?” “我……你给老子进去好好待着!” 白眼一翻,郑福昌推了罗文一把,可是却没松手,他怕一个不留神,将眼前这个令人蛋疼且弱不禁风的臭小子给推倒了。 手里抓着的衬衫虽然已经干了,可这人毕竟是淋过雨了,加上警队里的空调开着,郑福昌将推进去的人又拖了出来。 “走!跟我去三楼的更衣室里冲个热水澡再回来睡!” “有这个必要么?而且,你针对这个冲澡一说,准备如何打申报报告?” “废他妈什么话!跟老子走!” 罗文的笑容一瞬清朗,身上虽然冷,但是他感觉自己的心很暖。 圆脸胖子的怒气也跟着消了不少,刚才两人间的对话,仿佛又回到了平时。 …… 听着浴室里的水声,郑福昌的面容隐藏在烟雾中,看得不是很清楚。 在罗文脱掉上衣的那一瞬间,他终于看清臭小子身上的伤痕,那些伤痕形成时间不长,红印尚未完全转成淤青。 真是够严重的! 为什么? 狠狠抽了一口烟喷出去,从衣兜里掏出罗文被收走的电话,他按下了开机键,上面有一条信息,署名,陈睿风。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开机立刻回复我,我在家等你,我要见你!” 手指按着触屏,下一刻,郑福昌按照信息的号码,拨了出去。
第40章 地狱无门(十二) 房门外两道声线相继低去,继而连哭声也跟着听不见了,陈睿风快速整理桌上放的有关脑癌症状以及临床分析资料,罗文马上要面对的,从精神症状来说,他会脾气逐渐暴躁,易激动。 这些陈睿风可以全部包容,可一想到病理性的反应迟钝以及记忆力减退,甚至会完全丧失记忆力,他捏着资料档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显得苍白。 记忆力减退对于身为法医的罗文来说,意味着什么? 完全丧失记忆,不再记得任何事情,对于他与罗文之间的感情,意味着什么? 将资料推至一旁,这些都抛开不说,罗文要面对的还有感觉障碍,他对物体的接触感会有偏差。 癫痫,罗文会有幻想,会经常头晕头疼,到最后,也许他不仅会彻底失去语言表达能力,还会失明。 不能说,不能看,只能听,对于罗文来说,他能承受么? 对于陈睿风来说,他有把握能够比罗文崩溃得晚一点。 不过—— 也只是晚一点而已。 回头望了一眼窗外的暗夜,下一刻,他猛然将抽屉拉开拿出了另一叠资料,纸张的抬头只有几个黑字—— 【人工冬眠疗法】 “时间,请你流逝得慢一点,好让我争取时间,至少不要这么快带走他,我想凭自己的努力来救他……” 玻璃镜片前是一片水雾,陈睿风站起来走到窗前,将眼镜摘下放在一边,点着一支烟,他慢慢抽着,任眼底一直隐忍的几丝温热肆意翻涌而出,顺腮而下。 电话在此时再次传来震动,扫过屏幕上的号码,陈睿风知道他该出发去接罗文回来了。 可……罗文还会和他一起走么? 此时在罗文心中所有的怀疑应该都是在针对他,以罗文对信仰的忠诚,罗文还会愿意跟他回来么? 平静呼吸,陈睿风按下了接听键—— “你来一趟刑侦大队,你想见的人在这里,他现在是……是嫌疑人,如果可以的话,给他带两套替换衣服和一些必需品。” “必……必需品?” “陈睿风!你他妈就一混蛋!你是医生,他是病人,你不知道该带什么吗?还用老子提醒你吗?!” …… 街灯在水幕下有些模糊,如同陈睿风此刻面上的神情一般。 车子遇到信号灯停下,扫过仪表盘上的时间,距离午夜零点,还有四个小时。 “世界上的事,每个动作以及每个过程,包括每个结果,在神明的心中早已有了预告,如同每个人的生命轨迹一样,没有人能够逃得开命数。” “此刻我想逆转你生命的轨迹,逆转我做事的原则,你会给我机会么?” “为何在今夜灿烂的街景下,我却觉得自己像个潜藏在黑暗中的孤独幽灵。” “为何重逢之后,我却感觉,你对我……如此陌生……” 几段话在陈睿风心底缓缓回荡,他有太多问题想不通,一如此时,站在热水下的罗文—— 案件中的有关人物,在他的脑海中开始模糊。 罗文努力使自己回忆起来,只有将案件中的那些面容一一记住才能组织案情,可是越努力想记住,却忘记得越快。 或者此刻不该想案情,罗文试着去想别的。 他花了三年时间去寻找一个每每不知所以然来,总会突然冒出来的莫名情绪,他回想那一夜,他回想停车场,他回想陈睿风的吻,回想属于陈睿风的执着与深情。 “当初你与我的相识纯属偶然,我不是你的同好,偏偏在心底将你整个人的感觉放了进去,就这么放了进去,再也抹不掉你的印记。” 罗文靠在浴室墙上,热水的温度,不及陈睿风的胸膛—— “不走出你心底的黑暗,你与我,此生都不会再有机会。” …… 陈睿风的车开得很快,期间路过专卖,他匆匆进去选了两套尺码合适的衣服后接着开车穿行,他很想见罗文。 浴室里,热水开得很烫,罗文站在水下,任这种滚烫的温度温暖着他的身体,刺激着身上的伤痕,他需要清醒。 他在这个时候必须清醒,这只是暴雨的初期,他需要温暖才能支撑自己走下去,他想看见暴雨后的彩虹,哪怕只看一眼便离开,他也愿意。 郑福昌坐在外面等着,听着水声的波动,他知道罗文没事,没事就好。 这是他心里唯一的想法,其他的,包括罗文的择偶取向,都不重要了。 …… 夜晚的雨地很暗,街灯不知道是不是坏了。 一片漆黑的街道上,是两道车灯的光,在白色的灯光前,还有两道浑身湿透的身影,一个站着,一个躺着。 伸手擦掉唇边血迹,陈睿风摇摇晃晃站起来,“你打够了吗?那么是不是代表我可以见罗文了?” 当胸又是一拳,郑福昌手背上的血迹印在陈睿风的白衬衫上,格外刺目! 这一次,地上的人没有起来。 冰冷的雨浇在陈睿风的脸上,他没觉得疼,只觉痛快。 驱车赶到这里,首先见到的便是一脸愤怒的郑福昌,来不及熄火,郑福昌示意陈睿风放下玻璃,在没了阻隔物的一瞬间,伸手拉着后者脖领将他揪出半个身子,郑福昌一拳砸在陈睿风脸上,这是第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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