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我去找些祛疤的药,可能会有些浅印留下。”宋知意似是读懂了他眼底的祈求,从善如流地应道。 眼见着贺瑱的脸色好些,他又微微压下了嗓音:“可这疤也该留着,让你长些记性。” 贺瑱无能狂怒,又不是他想的,他不也是受害者吗?还老挤兑他干什么? 他斜了宋知意一眼,扭过头不理人了。 宋知意也没刻意去关怀他的情绪,等中午又吃了些流食过后,他自己便贴上来眼巴巴地等着宋知意带他回支队了。 贺瑱的小橙车被宋知意停回了凌御西府的地下车库后就再也没动,今天开的是他自己的三叉戟。 贺瑱瞧见一次宋知意的车,就会震惊一次。他绕着车身走了一圈,咂咂嘴想要啧一声,却有些发不出来。 上了车,他就给自己栓好安全带,一路上心里不停琢磨着就到了支队门口。 他下车见得贺瑱把车停好,瞄了一眼这辆高贵的车的车牌号。 随即他就有些疑惑地打出了自己的问题:你的车牌为什么是沣潭市的?你不应该是借调过来的,用外地的牌照吗? 宋知意状似随意地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在前面走着,而后轻飘飘地落下一句:“我本来就是沣潭市人。” 贺瑱懵了一下,可总觉得这句话延伸的含义,似乎有哪点不对。 他稍作思考,就急忙追了上去,噼里啪啦的字打得冒火:所以本来我不留你,你也会留在沣潭?如果你留在沣潭,就一定会留在我们支队当法医? 他忽然觉得自己被耍了,合着宋知意这借调的一手,本来就是准备留下的啊! 宋知意看他顿时呆滞住的表情,忽而就笑了起来。正午的阳光是那般柔和地打在他的眉眼之上,从前清贵的美人如今似乎也坠入了凡尘之中。 “那也得让贺队长心甘情愿地留下我啊。”他的声音沉沉,萦绕在贺瑱的耳畔,叫贺瑱有一瞬的失神,抬眸怔怔地看着宋知意发呆。 贺瑱的耳尖似乎有些烫,只是他全然将这理由赋给了燥热的天气。 他用手扇了扇脸颊的热度,又想着说些什么来掩饰,可忘了自己发不出声,总是有些窘迫在的。 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先宋知意一步踏入了自己最熟悉的地盘。 张棠棠正在继续对杨昀做详细的解剖报告,小姑娘的眼里有了光亮,正一丝不苟地完成宋知意布置给她的任务,等候她口中的宋老师回来夸赞她。 陆何没了贺瑱这个主心骨,似乎也已经游刃有余。他按部就班地安排着鉴证科的证物保管罗列和现场的痕迹检查,时不时地还能抽出空来,去亲自悄悄仍在看守所里的杨宝胜,确保他没有再发病。 其他人也没有出错地完成着自己的工作,为这个割喉案贡献着自己的火光。 贺瑱长舒了一口气,悬起的心终于搁回了肚子里面。 宋知意却是问他:“你不怕以后支队有你没有你,都能好好地运作下去?你不怕他们不再需要你?” 贺瑱抿抿唇,点了点头又摇摇头:倒也还好,毕竟如果每个人都能独当一面,那我们的任务难度就会减半。即便是没有我,他们也可以迅速地解决完案子,这是好事。 可是他心底也如同宋知意所言,会有一些失落吧。 贺瑱揉了揉鼻尖,就听见张棠棠轻轻尖叫了一声。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情,贺瑱立马想要进入解剖室,便见得张棠棠摘了全套装备出来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 “老大,你怎么就回来了!”张棠棠满脸担心,“你不再医院养病你回来干什么啊!” 她这一嗓子,把许多人的目光都招呼了过来。 贺瑱刚忙对她比嘘,掏出手机打字:快小声点,我偷偷跑出来的,不然被发现了我也得挨骂的! 张棠棠连忙噤声,比着嘴巴像是拉上了拉链一般,又小心翼翼地说:“老大,那你没事儿了吧?” 贺瑱摇摇头。 “那就行!”张棠棠眼泪收了回去,“当时陆何跟我形容的,吓死我了。不过老大,你还得哑巴几天啊?没有你说话骂人,我都不习惯了呢。” 贺瑱白她,好好的小姑娘和陆何学的一套一套的,说话可真不好听。 宋知意见得如此,在贺瑱背后轻咳了一声:“尸检做完了?报告出了?” 张棠棠的脸顿时垮了下去:“还没有……” 宋知意仍是那副对着外人冷淡的模样,声音中亦是不带一丝自我感情:“我看你在开腹腔,在这个阶段离开你的解剖台,属于大忌。” 张棠棠委屈地缩了一下脖子,又想起来早上贺瑱给她发的信息,尝试地柔声唤了一句:“师、师父……我记得了,我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了。” “谁让你这么叫我的?”宋知意的声音仍是波澜不惊,说的话却是叫人心慌。 张棠棠下意识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贺瑱,宋知意也自然而然瞧见了她这个小动作。 宋知意余光瞥了一眼贺瑱,见得贺瑱仍是那副坚定的模样,哦了一声,又说:“既然你叫我师父,那我得对你更严格了。现在去换好衣服,不要再出来了。” 张棠棠长松了口气,贺瑱脸上的紧绷也缓解了下来。 “谢谢师父!”张棠棠对着宋知意鞠了一躬,一路小跑地回了无菌室,换好自己的白大褂和帽子,确认穿戴妥当后,继续对杨昀做起了尸检。 宋知意在小窗上看了她的动作许久,才说:“贺队长在人际交往上,的确有一手,下次不如也教教我。” 这话说得真诚,可听得却有些揶揄。 贺瑱瘪瘪嘴:那下次宋大法医也教教我,怎么能不动声色地就给下套,引人上钩帮自己做事吧。 宋知意不恼,更不动声色:“好。” 钝感力是阴阳怪气最大的敌人,可宋知意却一定是故意的。 这样倒是显得自己小肚鸡肠了。 贺瑱只觉得宋知意真的是高招,不禁啧了一声。 只这一声,他却忽然觉得自己的声带似乎可以正常振动了。 他尝试着啊了一声,的的确确有点声音发出。 他脸上是雀跃欣喜,又尝试着开了口:“喂——” 如婴儿牙牙学语般,贺瑱轻声唤道:“宋知意……宋知意。”
第27章 原委 “宋知意!” 贺瑱的声音依旧喑哑,不好听得就像是磨锯子一般。又喊不出来,那囫囵的声音就仿佛重新被咽回了他嗓子眼里似的。 又小又弱又难听。 可宋知意却听见了。 宋知意急忙转头,声音中带了些许急迫:“别用你的嗓子!还没有恢复好,不要说话。” 贺瑱噗嗤一下笑了出声,他还从来没见过宋知意那副日常冷漠的面容,做出这么急躁的表情呢。 不过既然宋知意不让他说话,他就不说了。只是又打字:好,我还以为你一向没什么情绪呢,结果现在还不是关心我,谢谢你哦!(*?▽?*) 熟能生巧,这颜文字在贺瑱的手里被使用得愈发流畅了。 他回头又看了一眼正在认真工作的张棠棠,又打字:走吧,我们回医院吧。 “不去看陆何了?” 贺瑱摇摇头,没什么需要他看的了。他现在最该做的就是好好住院、换药,养好他的声带。快些好了,也可以亲自去审问杨宝胜了。 回医院的路上又是无言,贺瑱说不了话,宋知意也不爱说话。 直到到了住院部的门口,贺瑱才比划了个“谢谢你”给宋知意看。 他不记得自己那个手语是不是对的,但他觉得宋知意懂了。 宋知意没送他上楼,只是说:“报告我已经亲自递给方局长了,他应该很快就会批复我留在支队的申请。沣潭刑侦支队……是我争取来的。” 贺瑱兀自抱了一下宋知意,就如同那日宋知意安慰他时的模样。 他好像没听明白这句话,似乎又了解了。、 贺瑱在医院住了四天,就因为伤口愈合得太过良好,声带也恢复得很不错,被特批出了院。 陆何和张棠棠吵着要给他庆祝,但被贺瑱制止住了。 好不容易有个休息时间,他也不想着这些孩子这么累。 只是没曾想到,见到的却是宋知意在他家门口点燃了一个火盆,手中还端着一盆用柚子叶煮的水。 贺瑱嘶哑着嗓子笑问:“宋大法医这是做什么?” 宋知意不苟言笑:“为你去去晦气。” 贺瑱一边抬脚跨过了火盆,一边洗着手又调侃:“原来你是真的这么迷信,我还真信了你之前说做法医都要懂一些风水之类的话术呢。” “既然这个案子由封建迷信开始,不如也由此结束。”宋知意用水盆浇灭了火盆,等着贺瑱打开房门。 贺瑱掏出钥匙,让宋知意堂而皇之地进了他家门。 和宋知意家的精致干净的法式装修不同,他家主打一个随意。中式的沙发配上田园风的柜子,一边放着的还是他从旧货市场淘回来的树根板凳。 家里虽是凌乱,却十分干净。除了小王八的水因为这几天住院没人换,拉得脏兮兮又绿油油的。 “羔子啊,你可真行!”贺瑱一把就将蹬着腿反抗的小王八捞了出来,嫌弃地换了水来。 他拉开冰箱,想找些饮料零食的给宋知意,却又瞧见自己上次的剩菜还没吃完。 他立马又把冰箱关上了,关得死死的。 “你应该喜欢吃些营养的,不然还是喝点白水吧。”幸好他买的瓶装矿泉水还没有喝完,随手便递了一瓶给宋知意。 宋知意并无反感,却是拧开又还给了贺瑱。 贺瑱有些懵,但下意识已然又递给了宋知意一瓶,这回宋知意拧开自己浅浅地喝了一口。 “晚上我做饭吧。”宋知意开口,语气却不容置喙。 贺瑱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他可是在医院里吃熟了宋知意做的饭,还怕日后不好吃上呢。 见得他点头,宋知意便撂下矿泉水,看了看房间正中摆放的挂钟,指针刚过四:“六点半下楼。” 贺瑱比了个OK,待宋知意离开他就在房间内转了起来。把那些不要的垃圾全都一股脑地扔了出去,又彻头彻尾地收拾了房间才停下。 他活动了一下脖颈,那里还没拆线,仍然裹着纱布。只是伤口已经基本上愈合好了,动着也没什么疼痛感了。 他用保鲜膜把自己缠了好几圈,眼见着应该不会再进水,终于能洗个热水澡了。 在医院这几天他只能洗洗脸、擦擦身,大热天的自己都已经能闻见自己身上的馊味了。 酣畅淋漓地清洗过后,他又忽然想起自己吃了宋知意这么多顿饭,还只除了那两只龙虾,不曾回过什么。 翻箱倒柜的,他从角落深处找到瓶南非产的白葡萄酒,拍了拍上面积的灰,顺手拿了块抹布擦了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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