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局长的慰问信息也跟他的肚子一样油腻地传了过来:小贺啊,下次一定要注意人身安全。咱刑侦支队你是天,天塌了你让你这些个手下怎么办呢? 贺瑱撇撇嘴,根本不想回。但是被社会毒打的这么多年,让他下意识地就敲下了几行字:多谢局长关怀,我已经好多了。局长说得对,我应该以身作则注意自身安全,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了。局长您也多注意身体健康,祝好! 就连并不算熟识的陈晓礼都来问候了一句:贺队,听说您受伤了,一定要注意身体。沣潭市有您这样为百姓不留余力的警察,是我们的荣幸。 贺瑱被恭维的还算舒坦,也顺势夸赞了回去:陈记者也是正直,笔下故事同样的死者还原了真相。下次若是有机会,我们再合作。 只是这么多人的关怀问候,却没有一个是来自于宋知意的。 贺瑱从鼻腔中哼出一声,把手机扔到一边。 结果没出十分钟,微信提示音又响了起来。 贺瑱立马伸手拿了出来,有些兴冲冲地点开了界面。 哦,不是宋知意,是陈晓礼。 也不怪没人回他,这会儿天刚亮,不过早上六点。除了陈晓礼,谁又会起这么早呢? 他有些不开心,可还是沉静下来点开了陈晓礼的信息。 陈晓礼:贺队,您是对割喉案的凶手实施私刑了吗?怎么我这边得到些消息,说有人亲眼见得他被捕之后,就被送上了救护车去医院抢救? 贺瑱皱皱眉,他当时直接因为昏迷过去了,实在不知道陆何将杨宝胜拷上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但他当时的的确确是扼制过杨宝胜的脖颈,迫使他强硬面对已经死去几日的杨昀尸体。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没做。 如今陈晓礼肯将这个还没被爆出来的小道消息告知自己,应该不会是在背后刻意算计。况且,上一篇对王宁案的报道,陈晓礼也写得字字感人肺腑又不脱离真相。 他觉得陈晓礼是可信之人。 他删删改改几回,还是将事情的原委从头到脚地编辑发给了陈晓礼。 陈晓礼那边半天没有回复,对话框却一直停留在了对方正在输入中的状态。 贺瑱只一瞬间有些后悔告诉了陈晓礼这一切的细节,可又觉得自己不应该懊恼信错人。 过了约莫十分钟,陈晓礼终于回复了几行字:这个消息应该是封不住了,没准一大清早就会爆出来。虽然我们现在还不知晓为什么凶手是救护车拉走的,但是那些媒体大概率会把这件事和所谓的“警察打人”扯上关系。我想了想,如果贺队信得过我,我愿意将您亦是被凶手割喉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写出来,就看贺队的意愿了。 贺瑱沉默了。 他虽然不是个低调行事之人,但也从不愿意将这些苦痛展示给世人看。 他觉得没有任何必要,他既然选择了刑警作为他的终身职业,他也应该从一开始就能面对自己所受的一切伤害。 这样显得他就是在哗众取宠,用自己的伤疤说事,来向民众博取同情心。而并非他一直追求的,用事实证据来表明一切。 可陈晓礼也是为他以及整个支队着想,不想让他们蒙受不明之冤罢了。 他叹了口气,还是回复陈晓礼:让我再想想吧。 他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没有饭,他就是再想动脑子,也没有可以供到大脑的余量了。 贺瑱揉了揉肚子,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吃饭。 他甫要按下床头的呼叫铃,却听见病房房门咯吱一声被人轻轻推了开来。 多年的经验与教训,让他第一时间在最近的位置选择了一个趁手的武器,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危险。 可蹑手蹑脚进来之人,却是宋知意。 贺瑱顿时松了一口气,把下意识攥在手里的台灯又放回了原处。 怪不得宋知意不给他发消息问候呢,这不人都直接来了。 他忽然觉得心里一股暗爽之情,立马涌了上来。 宋知意也看清了他正坐在床上玩手机,在没开灯的房间里,手机微弱的灯光打在他的脸颊,一咧嘴笑起来,倒有几分恐怖在的。 他自己发现不了,仍是露出个又白又齐整的牙来。 宋知意随手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拉开了窗帘,让刚好的阳光洒在贺瑱的床上身上。 贺瑱下意识地伸手挡了一下略显刺目的阳光,转过头就看见宋知意带的袋子里好像是保温桶。 “你已经有一天多没吃饭了,虽然有葡萄糖补充着,但也容易伤胃。”宋知意从保温袋里拿出个保温桶来,掀开盖子正有米的清香扑面而来,“你嗓子现在不好,不过好在没伤到后面的食道,吃段时间流食吧。” 贺瑱本来期待万分的脸,在看见保温桶里的白粥时,顿时垮了下来。 宋知意拿了个勺子,挖了一勺还散着热气的粥出来,轻轻吹了下,递到贺瑱嘴巴前。 见他犹豫,手腕微微抬了抬,轻声而又温柔地说:“啊——” 贺瑱虽然不想喝粥,但他看着宋知意这幅哄孩子的模样,还是忍不住乖顺地张开了嘴。。 顿时温热浓稠的白色液体,就沿着他的食道滑了下去。刚刚好的温度,合着刚刚好的调味,叫他立马眼前一亮。 那其实并不只是白粥,微微带着点咸味和肉香,充斥着他的整个口腔,叫醒了他的味蕾。 “你现在不太受得了太多的食物,我就用鸡丝、香葱调了味,又过滤了一下就剩下熬得粘稠的大米。温度可以吧?”宋知意不过轻飘飘地一句话,贺瑱却品出了他为了这碗粥花费了很久的时间。 他连忙又喝了几口,朝着宋知意竖起了大拇指。 也就是竖完,他才想起来,他伤得是喉咙,可从不是手。他让人家宋知意喂着吃……不太好吧? 贺瑱陡然有点尴尬,他制止了宋知意继续喂他的动作,想要顺手将保温桶接过来自己吃。 可那保温桶就像是被牢牢钉在宋知意手掌心中一般,他这么一个大老爷们,那么大的力气,竟然抢不过来。 眼见着粥在其中晃悠了几下,险些要泼出来撒自己和宋知意一身,他还是松了劲儿,不再和宋知意争抢。 宋知意愿意喂就喂吧,他自己还乐得个清闲呢。 随后,他就干脆不看了,宋知意喂到他面前一口,他便就着宋知意的手吃上一口,顺便继续玩玩手机。 不多时,那一整桶的粥已经吃得见了底。 贺瑱轻轻地打了个饱嗝,但也知道这东西并不禁饿,恐怕没两个小时他的肚子又会咕咕叫了起来。 宋知意转身收拾着,贺瑱就仰躺在病床上揉了揉肚子。看着宋知意披散着及肩发丝的背影,不由得在心底感叹宋知意的贤惠。 他又扣了半天,在手机上删删改改,后来干脆直接把自己和陈晓礼的对话框调了出来,等宋知意回过头的时候递了过去。 宋知意瞥了一眼,就说:“杨宝胜本来就有肾病,常年不去医院拖得更是严重了。当时犯病,送去医院控制住了。不过现在他看着也是外强中干,以后不做透析也活不长了。” 贺瑱张了张嘴,有些诧异地鼓成一个圆。 只是也不知道杨宝胜能不能活过他的肾病了。等判决下来,就凭借他杀了这么多人,大概结局也是死刑的。 但贺瑱仍觉得这一家子人都也可怜,各个生病,可却害怕医院,最终平白葬送了五条性命。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贺瑱没再给陈晓礼回复杨宝胜病的事情,只是对他说了声多谢,说明不用再帮着自己了。 陈晓礼没多言,只说了些让他如果再有什么需要,就及时联系的客套话罢了。 剩下的就交给公关部门吧,方局长也不是吃素的,不会看着那些媒体大肆传播对公安系统不利的传言的。 贺瑱垂着头,有些沉默。他只要一想到文老师的事情,就觉得心中窝着一股子酸涩与难受。 宋知意并不多言去安慰他,只是静静地坐在他身旁,用陪伴来彰示一切。 贺瑱一向自我调节能力强,过上些时间他就能缓和过来了。 他忽而想起张棠棠说杨昀尸检的事儿,又连忙打字:对了,杨昀那孩子是死于肺炎的吧。 宋知意点了点头:“也可怜,本身不算多么严重的病,是被他父亲拖死的。” 贺瑱一双牙咬得咯吱作响,他真的恨毒了杨宝胜这个人。 想想那天文老师去船上看望杨昀,想着杨昀的病理应快好了。如果没好,他也愿意出钱带杨昀去医院好好看病的。 可是呢……文老师去的时候,就如同他一般,只看见了杨昀那小小的又冰冷的尸体。文老师那么珍视的孩子,就在他眼前丧了命,如何能不痛心疾首呢? 那时候,恐怕文老师伤心落泪,根本注意不到身后的杨宝胜,亦是可能他根本不曾想过杨昀的父亲会对自己下手。 他根本没有反抗,就被夺去了性命。 贺瑱深深地记着他看清了文老师倒下的那片血迹位置,他在脑海中模拟过了无数次。可每一次的结果都是……文老师直到死去,都一直望着的是杨昀的方向。 他到死最放不下的,永远是他的学生。 贺瑱摸了摸自己脖颈处的纱布,又打字:对了,他割我用的刀和别人的似乎不一样,证据都集齐了吗? 宋知意知道他即便受伤严重,也一直担心着案情的事情,倒不如让他去看看的心安,便说:“等你上午换过药,下午我带你回去看看。” 贺瑱顿时乐开了花,即便他发不出声音,也能呵呵呵地笑着,只是听起来声音着实有点诡异。 他删删改改好几回,想写“你真是个好人”,又觉得好像侮辱了宋知意去。最终落下了三个字—— 好兄弟! 宋知意看了看那三个字,又看了眼贺瑱,无奈地叹了口气。 贺瑱立马又打字:你别叹气啊,我不给你惹事。放心吧,出事了算我的。老叹气,可让你这张漂亮的脸不好看咯! 他决定以后不再以貌取人了,但是……也有可能宋知意只是那个唯一,唯一美貌与智慧并存的人。 如果宋知意不是个男的就好了…… 贺瑱突然冒出这么个念头来,但看向宋知意那比他这183还高上些许的个子,和自己都挣脱不开的力气,还是打了个寒颤。 他想什么呢?宋知意还是个男人好! 上午医生来换了药,拆纱布的时候贺瑱忍不住去看了看自己的伤口,他以为并不严重的伤口上,如蜈蚣般爬了七八针。缝完针的伤口皮肉仍是有些外翻着,露出下面鲜红的血肉来,横在他的脖子右侧。 他本来觉得不疼的,看完那个地方他就别过了头去,拉下嘴角看向宋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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