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院长剪完枯叶, 小剪刀往盘子里一扔,背着手走回来,拿眼睛斜他, “哼, 任务只是一部分, 我看你是舍不得你那个细皮嫩肉的学生。” “老陆, 你不让我去,不也是担心你最出色的学生我出事吗?” “去去去去。”陆院长眉宇间透出一点不满,吹胡子瞪眼,“嘴贫。我有什么可担心你的?我是怕哪天我驾鹤西去了,没人给我扫墓。” 秦展和气地点点头,也不和他一个老头儿反驳, “行, 知道你不担心我, 是怕我回不来你墓地长草没人薅。” “混小子。”陆医生摆摆手,“要去就去吧, 我又不能绑着你。不过这么大的事,上边能批吗?” “已经上报过了,应该很快会有回音。” · 一道白亮闪电倏然划破黑暗的夜色,闷雷连绵。 滇西这段水路走的很不太平,两个小时前,他们还差点和一艘渔船上的人打起来,得亏天气不好,几声炸雷劈过突降暴雨,才躲过一劫。 卫向晨瞥了眼时间22:34,他起身拿胳膊肘撞了撞旁边窝着的小江,“咱们现在到什么地方了?” “应该再过几个小时就到塔寨了。”小江搓把脸,没什么精神,“晨哥,你饿不饿?” 卫向晨说不饿,来回走两步,掀开帘子,喊了声苏队,简单冲旁边坐着的阿舒笑了下,走到苏韫亭身边拉个马扎坐下,“苏队,小江说再过几个小时,就到塔寨了。” 闪电亮起的瞬间,映得三个人的脸十分惨白,让人心里生出某种不祥感。 苏韫亭说:“今晚都别睡了,警觉着点。” 上个月,塔寨公安局在全国警务内网通报了一起杀|人|分|尸|案,死者三人,两女一男,一名女性死者被利器切成7块装进麻袋抛在河里,一名女性死者被肢解为12块丢进盛放甲醛的塑料桶密封,弃于河边垃圾站。男性死者则被阉割下|体,手脚用尼龙绳捆住,绑在货轮船舱厨房中。 死者三人系淝水个体商户,货船上装的是一批珠宝外贸,珠宝都是水货,并不值钱。三人被杀后,船上的货物完好无损,只两名女性死者身上带的黄金首饰和男性死者的一块价值两万块左右的劳力士手表不知所踪。 警方初步断定,杀|人|凶|手|杀|人|动机应属于劫财,排查至今个把月了,案子未破,凶手仍旧在外流窜,塔寨这条航道危险极大。 离塔寨还有几个小时的船程,他们就已经经过三块公安局在水上拉起的河段安全警示牌。 凶险可想而知。 “阿舒姑娘。”卫向晨拎着手机在掌心转了转,歪头看她,“你们老板在塔寨就没认识的人?” 阿舒这两天表现的越来越干练,不知怎么明明是个刑嫌犯,卫向晨反倒是对她有些喜欢了。 “有的。”阿舒说话地时候,眼睛里像有星星闪烁,“不过,塔寨这边的人不讲感情,他们只谈生意,就算认识也没什么用,想抢你就抢你,不讲道理。运气好尸体被人发现报案,家属还能收到残肢断臂。运气不好,麻袋都飘不出滇西省。” “还以为能沾你们老板的光,顺顺利利从塔寨出去呢。”卫向晨自嘲道:“得,我去拜拜河神,希望他老人家能保佑咱们平安走出塔寨。” 苏韫亭笑,“你还挺会拜正主,知道找个概念神拜。” 卫向晨起身,冲苏韫亭眨眼,不正经道:“你那份我帮你一起拜。苏队,我永远爱你,来嘴一个。” 苏韫亭伸手毫不客气把卫向晨的脸拍向一边,“老秦知道,会杀了你的。” 卫向晨悻悻,“唉,可怜我这么忠心一条舔狗,成了你俩爱情的祭祀品,好心痛。” 阿舒看着他们,脸颊绯红捂着嘴笑。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在电闪雷鸣中,货船不知不觉驶入塔寨地界,小江穿着雨衣,从外头进来抹把脸上的雨水,神色慌张道:“苏队,晨哥,你们跟我出来看看。” “怎么了?”卫向晨问。 “有情况。”小江把黑雨衣递给他们,“我看着,好像是有警察。雨太大视线受阻,不能很确定。” 滂沱大雨里,三个人站在甲板上,果然看到远处朦朦胧胧有红|蓝|灯|光|交替地亮着。 等再靠近些,那些警船的警灯仿佛突然割开了漫天的雨帘,向他们开过来。 “我怎么觉着,咱们要完蛋呢?” 小江同志抹把脸上的雨水,比起来杀人越货的水匪,他觉得遇见同僚会更紧张。 黑|道上的人,一言不合直接干。 同行就很难办。 其实苏韫亭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跨省办案流程很复杂,不像前边在思安港,好歹是一个警署,怎么安排秦展一句话就能搞定。 万一等会警察要查船上的货,他们估摸着得当场就被扣押。 毕竟,深夏市公安局没和滇西市公安局通过气儿。 狭路相逢,现在掉头跑已经晚了,只能硬着头皮杠,没第二个选择。 短短几分钟,苏韫亭就在脑子里想好十几个对策,决定和滇西同僚们见招拆招。 果然,警船逼停了他们的货船。 对方过来几个警察,态度都很客气,盘问了下他们的姓名,运送的什么货物。 姓名倒是没造假,其他的…… 苏韫亭没一句实话。 警察做了笔录,象征性地往船舱里看两眼,冲他笑了笑,语气很和善,“是这样的,例行检查。这边上月发生了命案,不太安全,你们一定小心,遇到麻烦记得第一时间报警。” “好,谢谢警察同志。”卫向晨接过话,“遇到麻烦我们一定第一时间报警。” 警察也没跟他们过多寒暄,回到警船上就给他们放行了。 天快亮的时候,雨势渐收。 苏韫亭身上有伤,硬撑了一天一夜,脸都没什么血色了,看上去病恹恹的。卫向晨给他用生理盐水清洗过伤口,用碘伏消了毒,抹上舒痕胶包上纱布后,他抱臂坐着打了个盹儿。 等到天大亮,雨就停了,清风一吹,河面上视野特别开阔。 小江脱掉雨衣,看着远处忽然眼皮一跳。 “苏队!”小江同志撒丫子往船舱跑,边跑边喊:“苏队,不太对劲啊。” 苏韫亭睡得很浅,被他这么一嚎,马上惊醒,问道:“什么不对劲?” 小江舔舔嘴唇,“那艘警船,好像一直在跟着我们。” 苏韫亭起身,跟着他出来一看,那艘警船确实始终保持在一定的距离跟着他们,已经跟了三个小时了。 “会不会是怀疑我们了?”卫向晨分析。 苏韫亭浓密的眉头一皱,回想起之前给他们放行的那个警察,始终笑得特别和善,就好像认识他似的。 但他确定,他从来没和滇西塔寨分局有过任何交涉,根本不可能会有熟人。 可要说是因为怀疑他们才跟着的,也说不过去。 “不像。”苏韫亭沉思着眯起眼睛,“他们并没有主动抽查我们船上的货,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更像是在对我们进行保护。” 卫向晨思索道:“该不会是秦局事先给滇西公安局通过气儿了吧?” 苏韫亭猛地抬头,默了会儿,说:“不排除这个可能。” 但无法求证。 他们所有可以和深夏市局联络的通信设备,都丢在思安港头分局了,就连随身携带的手机,也在思安港头换成格式化新机。 “只要不影响后续行动,不用处理。”苏韫亭单手揣兜,嗓音因为熬夜原因有些沙哑,带着丝没有休息好的疲惫。 卫向晨刚想说,让他回去好好睡一觉,阿舒抱着碗筷出来,喊他们吃饭了。 雨过天晴,太阳也升了起来,映衬的整个河面波光粼粼,风景如画。 卫向晨干脆大步流星进了船舱,把折叠饭桌拎出来在甲板上撑开,说:“在外边吃吧,陶冶情操。” 大家点头,都没意见。 后面有警船一直跟着,几个人心里也都比较踏实,吃过饭后便轮换着都去小睡了会儿。 卫向晨睡醒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他苏队。 苏韫亭人还没醒,看上去面色潮红,呼吸有些急促,眉头也皱着,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 小江进来和卫向晨换班,已经困得不行了,直接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嗓子哑着嗡哝句:“困死我了。”就沉沉睡了过去。 卫向晨替他拉块薄毯盖上,又看看他苏队,发现苏韫亭的眉头皱地更深了,脸色非常不对。 他伸手,下意识摸上苏韫亭的额头。 …… 苏韫亭发烧了! 卫向晨想起来昨晚上,苏韫亭带伤淋了雨,很有可能是伤口感染。 完了,被秦局知道他苏队发烧烧到冒烟,他这个第一监护人一定会被直接做成花肥。 怎么办怎么办? 这个节骨眼,偏偏是进了滇西地界,偏偏是进了塔寨! 卫向晨赶紧去找退烧和消炎药,心里默默祈祷着跟在他们后面的警船能再多跟几个小时。 阿舒看他一个劲翻箱倒柜,纳闷问道:“晨哥,你在找什么?” “消炎药和退烧药。”卫向晨头也没抬,“船上有吗?” “有。”阿舒走到小冰箱旁边,从角落里拽出个袖珍小药箱来,递给他,“晨哥你不舒服吗?” “不是,苏队发烧了。”卫向晨接过小药箱,在里面一阵翻找,拿起消炎药和退烧药就走。 阿舒一听苏韫亭发烧,满脸紧张地跟了上去。 “那怎么办?船上备的退烧药只有几片布洛芬,没有别的了,消炎药也只有一盒头孢。他身上有枪伤,别不是昨晚淋了雨伤口发炎才发烧的吧?” “我觉得是。”卫向晨急急忙忙倒了温水,走到床把苏韫亭搂起来,“苏队?苏队你醒醒,把退烧药吃了。” 苏韫亭好半天,才昏昏沉沉睁开眼。 阿舒赶紧把药递过来,问道:“苏队,你难受吗?” 苏韫亭咳嗽一声,哑着嗓子回她没事。 吃过药,苏韫亭刚躺下,货船忽然剧烈摇晃起来。 卫向晨撒丫子跑到甲板一看,顿时心凉了半截。 他们的船刚才被一艘快艇撞击了,那艘快艇灵活的像只耗子,重新掉头再次冲了过来。 一直跟着他们的警船这时候也不见踪影。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打头风,小江刚睡,苏韫亭又发烧,看着越来越近的快艇,卫向晨从来没有任何时候像现在这样,又惊又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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