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韫亭说:“就事论事。”然后一转头,看向马辉,问道:“向晨还得多久回来?” 马辉说:“这就到。” 话音刚落,卫向晨就推门走了进来,见秦展也在,规规矩矩喊了声秦局,然后把东西交到苏韫亭手里,“苏队,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苏韫亭点个头,转身就钻进了讯问室,把东西往桌子上利落一放。 “聂东,这些都认识吧?” 看到桌上的东西,聂东瞳孔猛地一缩,表情就像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一般惊恐。 苏韫亭随便把东西扒拉两下,“牵引绳、项圈、皮鞭……抖|S|M|全套道具,你的安全防护意识很低啊,碰这些东西居然都不知道带手套。晁杰对虐杀李薇的事供认不讳,你再挣扎都没用,况且受指使的人又不是只有你,你能保证你不出卖潘季后,但能保证其他人不供认吗?你知道隔壁审讯室的金彪,都交代了些什么?” 苏韫亭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打在聂东心上,他的胸脯开始控制不住起伏,额角暴起青筋,心率跳动也变得紊乱。 通过聂东此时的呼吸、表情,苏韫亭就知道,自己已经赌赢了。 “他比你拎得清楚,早就把自己撇干净了。”苏韫亭唇角弧度慢悠悠拉大,声音不高,却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聂东的心理防线轰然倒塌。 “……金彪他无论说什么你们都不要相信,他说的都是假的,他根本不认识潘季后,只是拿钱办事的小喽啰。我跟过潘季后,只有我说的才是真的!” “嗯。”苏韫亭把手里的项圈扔在桌子上,示意旁边的警察做笔录,继续问聂东,“孙智筹是怎么和潘季后认识的?” “涑河酒吧,聚众吸毒。” “很好。”聂东肯交代,苏韫亭心情大好,“毒品是谁提供的?潘季后还是贺雅楠?” “潘季后。”聂东抬眼咽了口唾液,试探地问苏韫亭:“警官,我能抽根烟吗?” “我紧张。” 见苏韫亭没有搭话,聂东解释道。 苏韫亭给旁边的协警递个眼色,“给他根烟。” 协警心说,局里有规定执勤的时候不能吸烟,我上哪儿去搞根烟来?但既然对方提了要求,嫌疑犯也有人权,不能不尊重,他只好硬着头皮出去找人借烟。 刚出审讯室,就看到了秦展,协警心里一咯噔,“秦……秦局。” 秦展关掉麦,“去找高副支队,他那里有烟。” 协警如蒙大赦,连连答应着疾步跑了出去,片刻后拿着一根烟又返回审讯室,把烟递给聂东。 聂东点上火,狠狠地吸上一大口,立刻一脸陶醉,紧张感也缓解不少,状态自然起来。 “其实潘季后这个人,说狠毒是狠毒了点,但还是讲义气的。他生在边境线最穷的一个小村庄,几岁的时候家里人就死绝了,为了活下去,只能给边境线走私毒品的人做骡子,掮客都算不上,掮客还比他身份高贵呢。后来被缉毒警察抓进了少管所,一待就是三年,出来偷渡到缅北,自己干了票大的。要说十几岁的小孩一个人干翻三个年轻力壮的走私犯,从他们手上夺下十几公斤海|洛|因,有魄力。反正换我,我是干不了。也就是那一回,他运气好被去缅北谈石油生意的贺鸿尧看上,带去中东待了几年。当中跟在贺鸿尧身边都干了些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不过……” 聂东吐出口烟圈,舔舔干燥皴裂的嘴唇,舌尖刮过一丝血腥味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又只身一个人回了缅甸,开始跟着贺鸿禹做毒品生意,还干的风生水起,前段时间,听说贺鸿禹的养子贺宁被他一枪崩了,尸体拉去喂了狼狗。” 苏韫亭倒了杯水递给他,示意他继续说。 聂东夹着烟,喝口水润润嗓子,硬邦邦道:“我听说,是因为贺宁玩阴招,坑了贺雅楠,潘季后喜欢贺雅楠,跟在贺雅楠身边好几年。三年前贺雅楠背着贺鸿尧跑到深夏来开酒吧,听说是为了初恋,当中牵扯我也不太清楚,反正那时候潘季后就跟着贺雅楠来了深夏,在贺雅楠开的酒吧里物色明星、富二代这些有钱但精神空虚的人,开始逐渐打通深夏市的毒品交易市场,孙智筹就是头一批染上毒瘾的富二代。” “孙智筹吸食的海|洛|因都是从潘季后手里拿的货?”苏韫亭问。 “对。前段时间你们不是把乔天亮那小子抓了吗?他本来是下游的一个掮客,眼见着干这行能赚大钱,就不老实了,私吞了一部分新毒品,想自己搞,被潘季后知道了,要不是你们把他抓了,潘季后肯定要他命的。”聂东叹了口气,似乎有点同情,“乔天亮找替死鬼做的是很混账,但我们这种在别人手底下卖命的马仔,整天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怕条子抓的同时,其实也害怕被自己的东家搞死。” “怕自己被搞死,就找跟着自己卖命的兄弟当替死鬼,脑回路也挺不一般的。”苏韫亭嘲弄的笑了句。 面对苏韫亭的嘲讽,聂东也不生气,夹着烟无所谓道:“你们做警察的吃着国家饭,根本就不知道我们社会底层的人是怎么生活的,这种高高在上指点江山的风凉话,我听的多了。你是没体会过身边重要的朋友、亲人,前一秒还在跟你有说有笑,下一秒就变成一具冰凉的尸体,你要是体会过,还能把话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苏韫亭听完他的话,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轻轻靠在椅背上,略微抬起下颚,姿势变得更居高临下,带着压迫感,传递给聂东一丝无形的压到一切的气势。 “正因为我经历过这些,所以,今天,我坐在这个位置,而你坐在那个位置。我双手空空,你手铐脚链哐当作响。” 聂东被他说的满脸涨红,但仍旧倔强的反驳道:“你们做警察的,别说什么大话了,生来就在别人羡慕的位置上坐着,享受着亲人爱人朋友带来的幸福喜悦,你们知道家破人亡知道穷苦潦倒是什么?” “家破人亡,穷苦潦倒?”苏韫亭面色肃杀,“当你们堕落成潘季后帮凶的那个瞬间,就没有提起这八个字的资格。别跟我在这里谈论什么哲学,穷苦潦倒不是杀人越货的理由,家破人亡也不是走私毒品诱人上瘾的保护伞。如果你还要戴罪立功,还想减刑,就给警方提供所有潘季后走私毒品的证据。” “没用的。”聂东掐掉烟头,冷笑一声,“我会老实交代,把我知道的所有事情都供认出来,但是你们还是没办法抓潘季后,我们的口供仅仅就是口供。” “什么意思?”一直在录口供的警察听到这话忽然抬头插了一句。 “就是字面意思。”聂东忽然冲苏韫亭露出个很诡异的笑,“潘季后是个很谨慎的人,肯定在我们落网的时候就让人抹掉了所有指向他的证据。没有证据你们就无法抓人,就算有我们的口供,你们真的能抓到他,在没有充足证据证明他涉案的情况下,他还是会被无罪释放。真正倒霉的,只有我们这些替死鬼。” “我知道潘季后住在一家聋哑人开的宾馆里,现在就可以即刻出警把他抓捕归案。”苏韫亭略带着挑衅。 “那不是他。”聂东缓缓向前倾身,毫不避讳的注视着苏韫亭,“我说过他是个非常谨慎的人,你们抓不到他的,我跟在他身边四年,从来没见过他。” 苏韫亭瞳孔微缩,眼神变得无比锐利起来。 “我知道的都说了,虽然我也很想戴罪立功,可潘季后这个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我可以肯定,你们警方能查到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再继续往下查,什么都不会查到。” 聂东收回盯着苏韫亭的目光,缓缓摇头,“可惜烟只有一根,抽的不过瘾。警官,我累了,可以回去休息了吗?” 苏韫亭说:“可以。” 聂东站起来,跟着协警刚走两步,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苏韫亭,“你们千万别听金彪的,虽然我不知道他会说什么,但是他肯定不如我了解潘季后。” 苏韫亭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显然聂东也不在乎,嘴角噙着些略带自嘲的笑,跟着协警离开了。 审讯室的铁门哐当一声关上。 录口供的刑警翻看着聂东的口供笔记,突然意识到什么,脱口道:“苏队,他刚才说,在宾馆里的那个人不是潘季后,那……” 苏韫亭眼神凌厉的打断他,“立刻带上人去查。” 刑警二话没说,抓起笔录本就冲了出去。 苏韫亭安静地坐在椅子里,目光空洞的盯着某个地方,脑子里一片空白,潜意识却在飞快转动。 潘季后当初明明是开着车撞下山崖,搜寻队搜索到了尸块,现在却突然死而复生重新回到深夏,事情太不符合逻辑。 尤其是,他从秦展口中也确认了,那个人就是潘季后。 为什么呢? 聂东说,那个人不是潘季后。 难道这世界上还有两个潘季后?长相一样、DNA一样,总不会是克隆出来的吧? 一双素白修长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苏韫亭完全没有反应。 好看的手指开始在他裹得严严实实的制服领口不老实起来,挑开一枚、两枚、三枚纽扣,一抹凉意渗透苏韫亭胸前瓷白的肌肤,惊得他打个冷颤,恍然回神。 “秦大局长!”苏韫亭赶忙扯领口,嗔怒道:“大白天的在审讯室里,你注意点个人形象,要是被人看到,你常年保持的禁欲系人设就崩塌了!” 秦展挑眉,“人我都支走了,怕什么人设崩塌?” 苏韫亭:…… “刚才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秦展正正神色,收起按在苏韫亭肩膀上的手,问他:“是觉得哪里有问题?说出来听听。” 苏韫亭目光雪亮的看向秦展,领口扣到一半,微微敞着,颈线清晰勾人,比以往任何时候看上去都要更桀骜些。 “刚才你在观察室里也听到了吧?聂东说,住在那家旅馆的人,不是潘季后。”
第95章 Chapter 95 秦展略沉吟两秒, 似乎在考虑聂东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苏韫亭仍旧坐在椅子里双腿微敞,随意扯了下领带,也不着急等秦展说话, 想着反正等去调查的刑警回来,自然就知道聂东说的可不可信了。 他完全没注意到, 自己现在这副闪亮的装逼姿态有多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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