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量天尺”、“碧空教”逐步开始发难,机动小组警力重新分配,凛冬不再被监视,而他就是在金孝全死亡之后被梁岳泽的人劫走。 这次,他已经不像第一次那么惊慌失措,平静地望着遂子。遂子抓着他的头发,要他模仿梁岳泽。他和梁岳泽气质截然不同,但身高身形几乎一致,如果不看脸,他确实能够给梁岳泽当替身。 “我们长得不像。”他紧张地说。 “不需要你露脸。”遂子点开梁岳泽的视频,“你不是演员吗?你不是最会模仿别人吗?给你三天时间,成为‘梁先生’。” 他下意识拒绝,非常抗拒。但遂子掏出枪,枪口对准他的心脏,“我会让你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 他害怕得不敢动弹,勉强应下,但情绪不安,根本无法模仿梁岳泽。 一天后,遂子又来了,懒得说话,丢给他一个手机。手机无法向外发送信息,但能打开一个视频。视频里赫然是梁岳泽,而梁岳泽对话的是他。 “很抱歉,将你拉进这摊浑水,不过我想来想去,只有你有能力帮我这个忙。”梁岳泽笑得很温和,“这一趟有小遂保护你,你不仅不会受到伤害,还会得到意想不到的‘礼物’。” “韩渠,还活着。” 凛冬一个激灵,紧紧握住了手机。遂子在一旁发出嗤笑。 梁岳泽说,如果他能扮演自己,顺利引开警察,韩渠就会没事,他们还有想见的一天。 “韩渠在哪里?是不是在你手上?”凛冬对着手机吼叫。 但视频已经播放完,遂子抽回手机,戏谑地俯视他,“救不救韩渠,就看你的选择了。” “我没有选择。”凛冬的眼泪滑落,眼里的一切情绪被泪水覆盖,“如果我不冒充梁岳泽,我会死,如果我听梁岳泽的,说不定韩渠还有活路。就算他是骗我的,我也只能照他说的去做。” 说完,凛冬将脸埋在手掌里,无声地哭泣。 陈争注视片刻,将纸巾推到他面前,“4月之前,你和遂子就离开洛城了?” 凛冬点头,“我,我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陈争却知道,那时卜阳运的邮件都还没有发来,而梁岳泽早就策划好了这场脱壳。 审问即将结束,凛冬神情微有改变,陈争注意到他频繁看向监控,起身关掉。“有什么话想私底下对我说?” “其实。”凛冬不安道:“上次,在,在我昏迷之前,韩渠还对我说过一句话。” 陈争蹙眉,“什么?” “他说,不要反抗梁岳泽。”凛冬不断动着手指,“我当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也不敢说,这次被梁岳泽抓到,我第一反应就是他的话。” 陈争飞快思索起来,韩渠为什么这么说?他早就料到梁岳泽的这一步?但韩渠为什么要帮梁岳泽? 事情忽然变得匪夷所思,而凛冬更是想不明白,他甚至觉得,这话可能不是韩渠对他说的,而是他在昏迷之后的幻觉。 下午,审问和调查初步完成,机动小组带着凛冬、阿山等人返回洛城。飞机一落地,陈争就接到鸣寒的电话,“哥,遂子的身份查到了,你猜他是谁?” 不等陈争开口,鸣寒就道:“记不记得我们在南山市查案时发现的那个隋宁?遂子是他的儿子,DNA对上了,他本名隋孜,遂子只是读音相似!” 早在发现遂子早年在A国生活,后来对梁岳泽死心塌地时,陈争就觉得这个人可能和以前的案子有牵连,再加上这个古怪的名字,实在是引人联想。陈争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迅速赶回机动小组。 鸣寒将DNA报告递给陈争,“难怪我们最后审问赵知时,赵知不把话说完,他根本就没能将隋宁一家灭口。” “罗应强让赵知去杀隋宁一家,但赵知漏掉了隋孜,隋孜在A国东躲西藏,成为黑户,遇到‘量天尺’在A国的分支,金孝全。”陈争迅速拼凑出可能的真相,“金孝全给了隋孜活命的手段,隋孜也成了‘量天尺’的一员,后来跟着金孝全辗转来到华国,金孝全和梁岳泽合作,隋孜逐渐从给金孝全办事,转变为给梁岳泽办事,梁岳泽制造的几起案子,都是隋孜动手。” 鸣寒说:“最后连金孝全自己都被隋孜干掉了。” 医院传来消息,隋孜醒了,情绪非常激动。 “他有什么好激动的!”周决愤怒道:“老子比他更激动好吧!” 陈争明白周决的愤怒从何而来,隋孜的目标是鸣寒,差一点就成功了。 “我去审他!”周决自告奋勇,话音刚落就听到鸣寒的笑声。 “还是我来吧,人是被我击中的,该我去跟他对话。”陈争冲泡好咖啡,一口喝下。 此时已是6号夜晚,机动小组这帮人昨天白天赶路,夜里执行任务,今天只有在飞机上那三个小时休息了会儿,但审讯宜早不宜迟,既然隋孜已经醒了,就没有放着不管的理。 周决想跟去,鸣寒拦住他,“决哥,你多久没陪你车了?趁着老唐还没布置任务,你不去看看?” 等到鸣寒和陈争下楼走了,周决才听着引擎的动静反应过来,“鸟刚才是不是嘲笑我不会审人?” 文悟:“就你这反应弧,鸟哥不让你去是对的。” 隋孜的病房外守着荷枪实弹的特警,陈争进去时,他刚打了镇定剂,看到陈争,他挣扎起来,怒火和不甘仿佛要从眼中射出来。 “隋孜,你应该感谢鸣寒。”陈争将DNA报告丢在病床上,“如果不是他,杀害你一家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 隋孜瞪视着陈争,不久视线缓缓落在报告上。 “而你,只想着听从梁岳泽的命令,干掉鸣寒。”陈争说:“我们抓捕赵知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隋孜抓紧报告,反唇相讥,“我全家被杀尽的时候,你们又在干什么?” 陈争说:“这就是你成为梁岳泽的刀的原因?” 隋孜沉默几秒,“我愿意。” “梁岳泽现在在哪里?”陈争问。 隋孜看向窗户,他不可能告诉陈争答案。 “不说也行。”陈争说:“那我们换个换题,聊聊你的家人吧。为什么他们都死了,只有你活下来。” 隋孜没有血色的脸寒下来,如同死人。他和隋宁长得实在不像,隋宁温润谦和,他却生了个匪相。 陈争说:“罗应强不是被随机选中,而是梁岳泽送给你的人情。” 隋孜终于笑了起来,但这笑毫无温度,就像在泥沼中匍匐前行的鳄鱼张开了狰狞的嘴。 “恶有恶报,善有善报,罗应强应得的。”这仿佛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隋孜逐渐吐露在A国经历的人间炼狱。 他从小就过着富足的生活,父母恩爱,人生已经足够圆满,所以从不将期许强加在他身上,他不爱学习,丁点儿就进山学武术,每次回家都表演给父母和妹妹看。 那一年,母亲却突然来到他练武的道场,着急忙慌地将他接走。他茫然地随父母离开祖国,没想到再次回来时,他已经失去家庭,连自己的名字也失去了。 他知道罗应强,那是被父亲帮助过的人,他曾经还挺崇拜罗应强,想着自己今后也要干出一番成就来。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家的颠沛流离竟是拜罗应强所赐。 起初,他问父母,为什么要突然来A国,父母闪烁其词,他还是从妹妹的哭诉中得知,罗应强气父亲干预应强集团,可能对他们一家动手。父亲宽慰他,既来之则安之,A国也没什么不好,还可以学好外语。 他们在赵知的帮助下安定下来,父母对赵知很是感激,妹妹也和赵知亲近。但他总觉得赵知有问题,能为罗应强鞍前马后的,能是什么好人?他劝过父母,不要轻易相信赵知,父亲难得对他说了重话,言定赵知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要不是赵知通风报信,他们说不定已经在国内出事了。 他和父亲闹了不愉快,不常待在家中,自暴自弃和当地的帮派混在一起,他的武术在那群白人黑人中相当受欢迎,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一次他还在外地,突然有朋友将他推上一辆车,让他快逃,千万不能回家,有人在追杀他! 在朋友发来的照片中,他看到被烧成空架子的家,看到被抬出来的黢黑尸体,他的恐惧成真了,赵知要的果然是他们全家的命! 他在A国各地流亡,赵知只有三具尸体,交不了差,花钱找帮派帮忙,势必拿下他的人头。他走投无路,在绝境时遇到了金孝全,同样的黄皮肤,同样的亚洲面孔,金孝全微笑递来橄榄枝,“愿不愿意跟着我?” 他别无选择。 赵知对他的追杀持续了多年,但他也是后来才知道,为了向罗应强交差,赵知伪造了他的尸体,过了罗应强那一关。数年后,他再未出现在赵知面前,赵知不得不放下,当他已经死去。 “但你杀了金孝全。”陈争说。 隋孜无所谓地摇头,“因为他不是个值得我效忠的人,梁总才是。” 隋孜在金孝全处求得庇护时,金孝全所在的“量天尺”分支还非常孱弱,金孝全急切地网络亡命之徒,救隋孜并非因为大发善心,仅仅是看中隋孜的身手,或许还有全家被屠的血海深仇。 隋孜跟在金孝全身边不久,就被金孝全送到东南亚,接受雇佣兵特训。当年M国及周边几个小国非常动荡,富人、军队都需要雇佣兵,成年男性最好的出路就是去当雇佣兵,当得好了,家财万贯不在话下,当得不好,血流成河,死于寂寂无名。 金孝全有门路,将隋宁塞进一支势力较大的雇佣兵组织,第一年,隋宁经历地狱般的磨炼,脱胎换骨,再不是那个只有一身功夫,却连家人都保护不了的废物。 第二年,他开始参与战斗,起初负责侦查,这在雇佣兵里就是赶着去死的炮灰,但他活了下来,不仅活了下来,阵线还一次次后退,最后成为百发百中的狙击手。 组织里的头儿欣赏他,开高价挽留他,但金孝全带着虚伪的笑容出现了,将他领了回去。他在雇佣兵组织里的历练结束了,成了金孝全的一条狗。金孝全从不曾欣赏他,对他从头到尾都只有利用。 从东南亚回到A国之后,他发现了一件他完全无法接受的事——金孝全和一个叫杜芳菲的女人不清不楚。 听到这里,陈争也是一惊,“杜芳菲?” 杜芳菲,南山市前首富罗应强的妻子,十数年前和女儿杜月林一起被罗应强送到A国,再无下落。去年陈争和鸣寒在南山市查案时尝试过联系杜芳菲,但始终没有音讯。赵知否认杀死她们,但她们的存在仿佛早已被抹除。 谁也没想到,杜芳菲的名字会从隋孜的口中被说出。 隋孜冷笑了声,“很意外吗?还有更意外的,杜芳菲和金孝全一样,也是‘量天尺’的一员,杜芳菲的女儿杜月林,她现在的级别比金孝全还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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