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月更不解:“那他现在怎么又愿意说了?” 叶潮生笑了:“你先猜猜他当年是怎么在系统里留下来的?” 许月恍然:“局里有人告诉他重启调查的事情?” 叶潮生说:“我是听说的,他爸以前和老陆局算是战友了,转业以后还给老陆局当过一段时间的司机。也就是靠着老陆局的情面走动,他才能转到成远县局来管档案。不然一样要被罢职。” 许月没见过老陆局,想象不出这是什么样的一尊人物。 叶潮生又意味不明地笑一声:“郑局刚来的时候,市局就是个铁桶江山——哪哪都动不了。何政|委,和老陆局是老同学又是同乡,他侄子和老陆局妻家的外甥女结了婚。这群人的亲戚关系七拐八绕,能沿着白沙滩的海岸线绕三圈。” 许月初来乍到,听完这其中的曲曲绕绕,意外至极。 “也就是巧,前两年上面下了政|令,不许搞什么同乡同袍同局办公的,”叶潮生看了眼后视镜,向右并线准备下高速,一面又说:“刚好赶上出事,老陆局又病倒了,这才把郑局空降了下来……要不然——” 叶潮生忽然收了声。 后视镜里忽然冒出一辆灰色的中型厢式货车,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他们的。 那辆车压着线紧紧地追在他开的警车后面。天色已经逐渐暗下来,货车却连灯也不开,一团灰蒙蒙的阴影紧紧跟在警车后面,连牌照都看不清。 叶潮生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从警七年,还从来没见过有人敢顶着警车的屁股。 高速公里的出口辅道已经近在眼前。 叶潮生不欲多理,打了转向灯要继续向右并去,却不料后面的那辆灰色的大车如影随形,也跟着转了下来。 叶潮生忽然警觉起来。他一手打着方向拐上辅道,另一手摸上了中控上的通讯台。 许月察觉到他的动作,侧头问:“怎么了?” 他说完话,就也看到了后视镜里紧紧追在他们后面的厢式货车, “后面的车怎么灯都不——” 话来不及说完。 他只感觉后腰那里像被人用空气大锤猛地锤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疼,整个人已经腾空起来。 电光火石之间,时间突然变慢了。 前方的道路偏移出他的视野,道路右侧的树林接入,接着天旋地转。 他在这瞬间,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大堆零碎的念头—— 市局这破车确实不行,都这样了还不弹安全气囊…… 阿生没事吧…… 如果车里的油不太多,可能也不会爆炸…… 恍恍惚惚间,额上一重,他张了张嘴,想叫,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 也可能是听不见了…… 预期的剧痛终于从腰际炸开,火花一般,在瞬间燃尽他所有意识和思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君心似我心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昨日重现 二十三 在那辆灰车撞上来之前,叶潮生仿佛预感到了什么,用尽全身力气把刹车踏板踩了下去。 灰色货车像一头发怒的钢铁蛮牛,从后方斜冲出来,不要命地撞了上去! 一声巨响—— 往日里这条路上总有许多车,进城的小汽车,每日返于海城和周边县市的客运大巴,还有只能在低峰时段进城的,拉着长长货箱的运输车。 然而此时,它们像是提前得到了通知,不约而同地退场,将这舞台让了出来。 夕阳在天边缓慢地沉坠,注视着这辆被钢铁野兽顶得翻转的警车, 马达和引擎直到最后一刻还在工作,挣出最后一声嘶哑不甘的轰鸣。 灰车在旁边停下。 叶潮生的耳内一阵剧痛,“嗡——”地一声,恢复了听力。 世界在他眼前颠倒。 他被安全带卡在驾驶席里。 旁边的灰车熄了火。 四野忽然安静下来,仿佛正在酝酿着什么令人悚然的危险。 叶潮生的心脏在胸腔内沉重又疯狂地鼓噪起来,他甚至听见耳内的血液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急遽地涌动着。 他没有带配枪,车上只有电击棒,还在后备箱里。 如果对方要趁着此刻杀人灭口,他手无寸铁,而且还动弹不得…… 叶潮生努力维持镇定,一面透过玻璃去看那辆灰车的动静,一面费力地在车里四处摸索。 一个熟悉的按钮触到他的手指,他管不了三七二十一,猛地拍了下去! 刺耳的警笛顿时划破天际! 几乎是同时,“嘶啦”一声,中控的无线电通讯台接通了。 “请求增援,请求增援——海川高速C45出口辅道一百米处,有人袭警!” 警笛尖锐得几乎要刺得他呕吐出来,却在此刻成了一张安全网。 灰车上的人没动,似乎在犹豫。 几秒的时间,被拉长,扩展,碾磨——漫长得过了几个世纪。 远处有车灯探过来。 灰色厢车剧烈地轰鸣一声,飞驰而去。 叶潮生猛地松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没送到底,一阵更强烈的恐惧,从脚底卷起,像铺天盖地地海啸,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忽然意识到许月从刚才起就没有动静了。 他扭头:“许月……” 没有回应。 他的心脏几乎要停住了。 一片漆黑。 意识像渐渐收束成团的毛线,逐渐回笼。 许月模模糊糊地想,是方嘉容又把电闸关了吗? 他轻轻地动了动眼皮,才发现不是黑,而是自己睁不开眼。 后背也疼。 莫名其妙的恐慌突然顺着后背爬上来—— 他挣扎着要坐起来,稍一动,后背的剧痛像要把他整个人从中间撕开一样,猛地把他拽回了床上。 “哎呀!你可不能动!” 清脆的女声像从天堂传来的晨铃,瞬间刺破幻境。 记忆一点一点地回笼了 —— 他和叶潮生在一起……他们出了车祸。那他现在,应该是在医院…… 那阿生呢?! 进来换药的护士发现床上病人要坐起来,赶紧把人按回去,又急急奔出去喊:“哎——人醒了!” 叶潮生正站在不远处打电话,听见护士喊,又匆忙对着电话说了句“查这个车牌号!把沿路所有的监控录像都调出来”,这才挂了,瘸着一条腿往这边过来。 他倒是没什么事。 亏得他早有防备,在下高速的时候已经减了车速,有意往路中间开。 那一脚刹车救了他们。 虽然还是因为冲击力而冲出了辅道,翻进缓冲带,但好在车速已经慢了下来,没撞到什么要命的障碍物上。 市局的破车虽然不灵光,却相当结实,只有许月那一侧的车门凹了进去,外加后保险杠连带着后备箱被撞了个稀烂。 许月却倒霉了些。 警车后座的座椅不知道什么时候螺丝松脱了,受到撞击的瞬间后座脱出,惯性地向前滑去,重重击上副驾驶,许月腰上被撞了一下。 万幸撞的不算太严重,没伤到骨头,主要是挫伤。医生说可能会有点脊髓震荡,如果短期内出现下肢麻痹的情况,也是正常的。 而叶潮生只有左脚扭了,身上有点擦伤。脸上甚至连个破口都没有。 叶潮生瘸着脚跳进病房,挪到许月旁边。 许月不知道在想什么,闭着眼,眼角还有一块暗红的血迹,应该是在侧面玻璃上撞的伤口。唯一能自由活动的左手一曲一伸地,好像在数着什么。 他脸色苍白,嘴唇发青,一点血色都无。整个人脆弱得像随时会变得透明,化进空气中。 叶潮生站在病床边,愈发后怕起来。 如果后车的撞击再重一些…… 如果今天出门开的不是警车…… 如果没能及时联系上调度台…… 如果调度台里坐着的值班员没能迅速反应…… “……阿生?” 许月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叶潮生一只腿费力地支着,弯下腰,伸手握住许月的手:“我在呢。你哪里疼?” 声音温柔得要滴出水来。 许月皱着眉头,有些苦恼又委屈的样子:“我怎么睁不开眼睛啊……你受伤了吗?” 叶潮生极少见他这样撒娇示弱,一颗心顿时又酸又软,情不自禁地吻了吻许月的额头,哄他:“你没事呢,额头流了一点血糊住了,一会让护士拿温水给你擦擦。” “噢……”许月轻轻地应了一声,又抓了抓叶潮生的手,有些不安。 叶潮生忍不住想笑,另一只手在许月左眼轻轻点了一下:“是不是撞成小傻瓜了?你这边的眼睛好好的啊——睁开看看我?” 许月脑子里仍然混混沌沌地,听见叶潮生这么说,仿佛如梦初醒一样,想起自己另外一边眼睛是好的。 他反而不好意思起来,闭着眼不说话。 叶潮生忍不住笑:“宝贝儿,你快睁开我看看。” 一条腿站得久了,叶潮生有点难受,一不小心就碰上那只扭到的脚,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许月听见动静,赶紧睁眼,连着被血糊住那边也硬是挣开了,顾不上睫毛扯得疼:“你伤到哪了?” 叶潮生已经在床边坐下,看着他,似笑非笑:“小傻瓜睁眼啦。” 一边伸手替他拂掉眼角已经干掉的血块。 许月脸红起来。 他这才注意到叶潮生裹得像粽子一样的脚:“你脚怎么了?” 叶潮生:“没事,就扭了一下——” “叶队!” 唐小池从门外冲进来,一下子扑到床边:“你们俩没事吧!我的天啊我快被吓死了!我听说你们出车祸翻车了魂都快吓没了连闯了两个红灯!” “许老师怎么样了啊!——这是撞上头了吗?” 叶潮生嫌弃地皱眉:“你声音小一点行不行,没毛病都被你吵出毛病了——你许老师没有大问题,就是得留在医院里观察两天。” 唐小池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这怎么回事啊到底?” 叶潮生看一眼许月,说:“对方是故意的。” “啊?”唐小池嘴张得能孵个蛋,“你们开的警车啊——卧槽这孙子还敢袭警啊?” 叶潮生瞥他一眼:“袭警多新鲜哪——菜市场的大妈都敢抓着民警又撕又打,袭警没见过吗?” 唐小池摸一把脸,仍然难以置信:“可他在高速上撞你们分明就是——” 叶潮生用眼刀钉死了唐小池的嘴:“车牌我看到了,汪旭已经去查了。但我估计八成是个套牌。成远县到海城的高速没有别的上下口,只有一个休息站。他们要么是从成远县就开始跟着我们要么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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