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华满是怒气和愤慨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廖队,我们现在就去把他抓起来吧!” 裴郁看了一眼廖铭,见对方放下那些照片,并沉声道: “不犯法,管不了。” 对方说的是事实,即使窦华再生气,也无计可施,只好忿忿然嘀咕一句“变态!”后,气鼓鼓地坐回椅子上,一张小脸由于愤怒,涨起微微的潮红。 裴郁甚至能感觉到,豆花儿整个人的温度,都上升了一点。 随后,他听到廖铭问过来: “邹晟家里,还有没有其他发现?” 缓缓摇了摇头,裴郁神情间不见波澜: “关于杜雪死亡现场的事,他一问三不知。” 廖铭沉吟一刹,语气里情绪平平,显然对自己接下来的问话,也没抱雨隹木各氵夭卄次什么希望: “有没有可能,是装的?” 裴郁迎着他的目光,抿抿唇,轻轻摇头: “不像。” 开水壶,短消息,没有指纹的手机屏幕,空空如也的安眠药盒。邹晟在听到这些词汇时,那种茫然和懵逼的状态,实在不像作伪。 他不认为邹晟,会有这样好的演技。 “不管他知不知道,也不管杜雪的死跟他有没有关系,都改变不了,这人是个变态的事实!”身旁,豆花儿气冲冲叨咕一句,还没从不忿中缓过来。 廖铭也不看他,继续向裴郁道: “现场的第三种足印,还是没有头绪?” 裴郁闭一闭眼睛: “嗯。” 在邹晟家里,他并没发现相同花纹的运动鞋。况且那足印的主人,身高,体型,年龄范围,甚至走路方式,都和邹晟略有出入。 案件查到这个地步,已经陷入僵局。 一时间,办公室里没人说话,三个人都垂了眼睫,各有所思。 良久,裴郁拉开椅子,站起身来。 “你去哪儿,裴哥?”他听见豆花儿在身后问。 “解剖室。”他说。 他要再研究研究那个神秘的足印。 走廊上,他却遇到了收发室的人。 对方怀着一脸八卦和艳羡并存的兴奋笑容,把一个快递小盒塞到他手里。 低头看看那上面,被一颗大大的,耀眼的粉色爱心圈起来的裴郁两字,雨隹木各氵夭卄次他立刻明白,又是沈行琛的故技重施。 不动声色地谢过对方,他独自回到解剖室,给自己留下充足的空间,来独享这个,只有他们两人懂得的默契。 花瓣繁覆的白纸玫瑰,染了活人鲜血,淡淡散发着他已经相当熟悉的,危险而诱惑的味道。 七滴猩红。 七个机会。 玫瑰凑在唇边,他近乎迷恋地深呼吸,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迷失在这种如同冥府后花园的沉醉气息里。 随即,他眼角的余光落在小盒底部。 指尖缓缓拈起那张随花附赠的白纸,迎着阳光,几行字筋骨遗香,惊鸿翩翩,游龙款款。 字如其人,一样的漂亮。 ———— “结婚?!” 这已经是同一天里,豆花儿一双眼睛,因为惊讶而瞪得溜圆: “谁要结婚?!” 裴郁稳坐长桌一侧,看着廖铭伸手拿过那张装帧精美,淡淡留香的白纸,神情从波澜不惊,到蹙起眉头。 窦华凑到廖铭身边,瞪着大眼睛,一字一句地念: “恭请裴郁先生,廖铭先生,窦华先生……天上双星并,地下两玉夸……谨定于农历三月廿八,夜十一时五十八分,举办结婚庆典,恭候大驾光临……地点,西湾村东头大戏台……新郎,陈福,新娘……杜雪!” 最后两个字念出来,裴郁光听声音,都能想象到豆花儿此刻,凌乱又震惊的思潮。 “这……是我知道的那个杜雪吗?”窦华一把将那张纸抢过去,翻来覆去地看,反复确认: “怎么回事……她不是死了吗,怎么又跑去结婚了?!农历三月廿八……” 他迅速掏出手机,猛划拉一阵: “……那不就是今天!”说着,眼睛瞪得更圆,“夜十一时五十八分……我去,谁家大半夜结婚啊……” 窦华越加不可置信,眼神都快把那纸盯出两个洞来: “而且,这结婚请柬,怎么白纸黑字啊……” 裴郁抬眸,目光在空中与廖铭交汇,同时从对方眼底,看到一抹凝重神色。
第19章 夜半婚礼 “廖队,幸好你跟我们一块来了,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最后。” 刚从车上下来,裴郁就听见窦华心有余悸地说。 在接到那张处处透着诡异的结婚请柬之后,无需他多言,廖铭便拍板决定,今夜三人一起,到西湾村来一探究竟。 从市局到西湾村,驾车需要一个多小时。他们晚上十点出发,由于路上车流稀少,到达目的地时,还比预计时间提前了十来分钟。 为了防止不必要的纠纷,廖铭将车停在村口,没再往里开。 窦华从车上跳下来,伸伸胳膊又捶捶腿,一副因为久坐而肢体酸麻的模样。 月上中天,村口空无一人,也没有路灯。 一条水泥路直直通向村内看不清的深处,显得颇为阴森幽长。 裴郁向村内走了几步,便听见廖铭脚步声也跟上来,还一边走,一边对豆花儿撂下一句: “怕什么,你裴哥一样会保护你。” “裴哥?”他看到豆花儿听见这句话之后,好像更害怕似地,还跑了几步,赶到廖铭身边,寸步不离: “可算了吧,裴哥更瘆人。” 裴郁抿抿唇,对这个评价不甚满意。 前不久刚有人说过自己“可爱”来着,相较之下,还是那个词更顺耳一点。 正想着,又听见豆花儿一面紧紧跟着廖铭,一面探头朝自己讨好地笑: “裴哥,我这可是褒义词啊,别忘了,你可是我的套破兔。” 裴郁瞥了对方一眼,发出一声轻嗤。 几步之外,豆花儿还在那里喋喋不休: “廖队,你接那个电话的时候,可给我吓一跳,还以为你要去赴约,不能过来了呢。” 他们出发前不久,廖铭接到一通电话,还特意走开几步去接。 然而电话那头,仍旧有几个音节隐隐传来,听上去,应当是个清丽的女声。 豆花儿八卦之心不死,冒着挨揍的风险,悄悄从廖铭背后凑过去听了听。 末了,又悄没声儿地退回来,指指廖铭,用夸张的口型向裴郁比划: “约他去吃饭。” 还没等豆花儿再说什么,裴郁便听廖铭淡淡说了句“今晚确实没空,我是真的有事”,便挂断了电话。 而后,便一挥手,示意他们准备出发。 出门前,廖铭也不知是被豆花儿,还是被那通电话扰乱心绪,上衣外套都没拿稳,从内袋里,骨碌碌掉出来一个警徽。 还是豆花儿颠颠地跑过去,将那个稍显陈旧的警徽,递到对方手里,一脸求表扬的期待。 小插曲很快被抛之脑后,走在通向村里的水泥路上,要不是豆花儿提起这个电话,裴郁恐怕已经忘了。 对身边人的感情生活津津乐道,如此热衷,每每提起来,比自己的感情还要兴奋,不愧是活人,够无聊,他想。 豆花儿却浑然不觉,语气里还带上几分,恍然大悟后的好笑: “原来,廖队平时就是这么糊弄人家姑娘的。” 他听到廖铭似是轻轻一哂: “我也想来参观,这场夜半婚礼。” 话音刚落,裴郁便听见,远处遥遥有乐声悠扬。 分辨几秒后,他转头,与廖铭对视一眼。 唢呐。 随着他们离音源越来越近,那唢呐声也越发高亢,嘹亮,声声入耳。 节奏欢快,情绪高涨,是那种结婚时常吹奏的喜乐。 然而,在这月光蒙昧,星辉黯淡,黑漆漆的夜里听来,多少带着点诡异。 就好像……结婚的并不是活人。 裴郁看见豆花儿又向廖铭靠得更近些,不无惊恐地开口: “廖队,这是……” 嗓子里都隐隐带了颤音。 廖铭却做个嘘声手势,示意他噤声。 裴郁顺着喜乐传来的方向,一路走去。 路上,他们看到不少村民,集体出动,扶老携幼,三五成群,正有说有笑地,走向同一个方向。 裴郁还听到村民们兴奋而热烈地交谈: “……这排场可以啊,老杜家还挺舍得花钱……” “……害,钱又不是他们家出……” “……看你,净说那话,谁家嫁闺女不想风风光光的……” …… 那个热闹劲儿,简直让人生出要去赶集的错觉。 跟在村民们后头,裴郁立在街边,廖铭和窦华也来到他身旁。 很快,便见人群一阵骚动,许多人都伸着脖子,指指点点,兴奋地张望: “来了来了,快看……” 间或还有几个小孩子,在人群里跑来跑去,笑着拍手: “来啦!新娘子来啦……” 喜庆的唢呐声由远及近,盈满每一个人的耳膜,不留余地。 一支声势浩大的送亲队伍,在村民们翘首以待下,吹吹打打,一路走来。 只不过,与寻常喜事不同的是,队伍里所有人,头上帽子,身上衣衫,脚下鞋子,全是清一色的白。 不像吉时嫁娶。 倒像披麻戴孝。 裴郁看到,打头的两人,各举一盏燃着的白色灯笼,上面用红纸,贴了两个巨大的“囍”字。 随后的八个人,分走两列,手里都打着白色招魂幡,一面走,一面向天上挥洒黄白纸钱。纸钱随风飞舞,纷纷扬扬飘了满地。 后面跟着同样分走两列的八个乐手,唢呐,锣鼓,铙钹,声声不绝,喜气冲天。 再往后,就是一长排逼真的纸人,纸马,纸屋,纸车,纸鞋,纸衣,以及各色纸做的器具,浩浩荡荡,极尽铺排。 一顶八抬大轿跟在后边,那鲜艳的火红夹杂在这一长串的白中,格外扎眼。轿顶的帷幔四边,有华美流苏垂落,随着轿夫有力的步子,颤得节奏分明。 送亲队伍最后,由十几个人抬着的,赫然是一具黑黢黢,沉甸甸,描龙画凤的棺材。 棺材上盖着块四面结彩的大红绒毡,前前后后围着一些遍体白衣,像是新娘亲友之类的人,一边前进,一边伏在棺上,不住号哭。 那哭声,重点在号不在泪,一伙人哭得此起彼伏,声震云天,与两边街上围观人群的指点笑闹,互为映衬,相辅相成。 即使所处如此喧闹,裴郁依然听见了窦华在身边,发出清清楚楚的一声“我靠”。 他转脸,看了看廖铭,见对方神色也不无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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