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女人说的话是真的,那么这种剥夺他人精神体的行为,的确就属于见不得光的。 不,准确的说,是在犯罪。 这和杀掉一个哨兵或向导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那个年轻暗杀者的脑袋里才会一片空白?或许并不是为了掩盖什么,而是用删除记忆的方式,让他忘记自己的精神体到底可以分割成几个?以此避免他痛苦到发疯? “你躲过了当年的围剿?”时鸣问。 “我在紫晶被围剿前,就靠着自己的本事逃出来了。”女人的口吻十分不屑,“双重精神体在你们的眼中或许很稀奇,可事实上我并不是独一无二的,国家研究院应该早就从紫晶那里听说了这个实验成果,你说他们会不会进行复刻?一旦进行这种实验,又需要多少停尸房?呵。” “不需要。”她嘲讽至极道。 “只需要一个好用些的焚烧炉,通通烧掉就可以了。” 女人好看的手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好似某些东西就跟着她的指尖,化作了烟消云散。 “紫晶所做的实验,原比你们想象中的复杂。”她的眸光喊着肃杀的冷冽,“今天我可以放你们一马,条件就是,把紫晶的实验员交给我。” “交给你?你是想要亲手彻底毁灭?还是……”即使时鸣认同女人所说的话,这种以人命为代价的实验并不应该存在,但是这不代表他相信她,“你们也打算利用这项实验成果?” 没错,是你们。 这次袭击四塔的行为显然有组织有目的,如今再牵扯进一个惊悚的研究方案,事态的级别只会越来越高。 “这不是你们该关心的。”女人对这个话题显然不肯多说一个字。 时鸣面色不动,轻笑道:“就算我在这里答应了你,你就相信了?说到底,你是打算给我们下个毒?还是另有威胁我们的筹码?” “我们是哨兵和向导啊,一旦精神结合,彼此的思虑就会共享。”女人笑得妩媚动人,“谁都骗不了谁。” 时鸣第一次露出了厌恶的神情。 既然是哨兵向导,她就应该清楚,即使是拥有高匹配度的哨兵向导,也都是自愿结合,被迫结合会存在很多隐患,除非……在精神控制力上,向导需要占领绝对优势,也就是比对方强上很多,才能强行进行暗示催眠。 女哨兵的同伙么。 那天在南塔,冉夜感受到的另一个侵入者,是个向导,一个非常强劲的向导。 那个人张开的精神屏障能够阻断冉夜的五感,他也没能立即攻破,可见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S级的向导。”女人的话很快就验证了时鸣的猜想,她看着他笑,又侧目看向冉夜,“S级的哨兵。不过并不是独一无二,也不是无可战胜的。” S级。 “你明明拿着一个正义勇者的剧本。” 时鸣轻声笑着,“自小被邪恶份子捕获,沦为一个实验品和一个被害者。也因此获得了卓越的能力,从而奋力反抗,长大后,勇敢地揭开这世界黑暗的一面。” 松快的语音里,时鸣的眼底却泛起冷冽的光,“侵袭,催眠,洗脑,如果勇者的反抗是杀死无辜的人,是无视别人的想法,是通过残暴的手段来达成你的目的,那么你和你自己口中的紫晶又有什么区别?” 时鸣骤寒的眼眸一抬。 “勇者,也会堕落进地狱。” 与此同时,一声不同于之前威力的吼叫声骤然而起。 黄金狮和雪雕同时发出刺耳的叫声,金丝蛛和毒蝎顿时被压制下去,不同于之前金丝蛛只是不堪承受的模样,这会它的八条腿都完全贴在地上,甚至痛苦的无法翻滚,至于毒蝎,时鸣的脖子在吼叫声响起的刹那间,往后一偏,手上的香烟迅捷地往肩上一烫,毒蝎僵硬地跌落在地。 精神体受到强烈的攻击,它们的主人也会承受一定的反噬。 女人感受到自己的精神图景发出痛苦的声音,她全身戒备,“什么?!” “第一次的嘶吼声,是故意的,为了让你放松警惕,以为黄金狮的声音只能达到那种程度。” 冉夜走近了几步,高大的身躯背后,是西落余晖,霞光万丈,映衬着君临天下的王者。 时鸣也从阴影中走出来,手里的烟落在地上,踩在脚下,他的两只手插在裤袋里,气定神闲。 “哨兵和向导的精神连接,看来你没有太多向导和哨兵的实战经验。” 时鸣低头重新点了一根烟,抬起的嘴角噙着笑。 “那么现在,美女,我们可以重新谈一谈条件了。” 第十六章 “哈哈哈哈!”女人忽然大笑起来,连话音里都带着止不住的笑音,“稀有精神体的能力,果然与众不同,不过。” 女人的眼睛和口吻像是化成了一把锐利的刀,“如果有一天,你们的稀有精神体也沦为实验品,你们还能这样从容淡定么?” 天台上,夕阳已完全落下,冬日的黑暗总是来得比较早。 “今天是我轻敌了。” “一天。”女人说,“给你们考虑一天,你们最好回去好好商量一下我提出的要求,否则我不保证,后续会有怎样的发展。” 女人耸耸肩,摊开了手,仿佛一名朝圣者。在黑暗中,她向时鸣和冉夜递上了饱含深意的祝福。 “祝你们有个好梦。” 白色的丝线带着一丝骇人的紫色,蜘蛛丝猝然从女人的五指间伸缩出来,一下子黏向他们所在的位置,时鸣、冉夜及精神体迅速地往不同的方向进行躲避。 与此同时,女人向后几个纵跃,一下子跳下高楼,很快就消失不见,不论是她的金丝蛛,还是那只要小蝎子,都在倥偬间失去了踪影。 冉夜在躲开第一下攻击后,就绷紧了全身的肌肉想要追上去,却被时鸣拦了下来。 “不用追了。” 新点的烟还夹在时鸣的指间,他走到天台的边沿处,再多踏一步,就需要长上一副翅膀。时鸣打了个响指,雪雕在上空拍打着翅膀,随之在寒冷的苍穹中不见了踪影。 六层楼高的风景,偏暗的天色,正好能看清街道上的灯光车流。 香烟的星火一点点地亮着,时鸣在黑暗的冬季里吐出一口烟雾,由上而下的目光微微下敛,他看着烟云在空中慢慢飘散开来,有种说不出的压抑。 紫晶。 离开战场四年,其实很多回忆他并不想回忆起来。人生的记忆里,有些片段或许值得珍藏和怀念,有些经历或许能够让他得到成长,但是也有些事情,时鸣更希望……永远都不要发生。 “拨开黑暗的曙光,迎来的……未必是光明。” 自言自语的呢喃细音,几乎无法听清,但是对于哨兵来说,这句话却清晰地传进了冉夜的耳朵。 冉夜是第一次在时鸣的身上感受到那么哀伤的情绪。 与那次护送烈士们回来时的惋惜不同,这是一种近乎于了无生气的情绪,甚至让冉夜在一瞬间生出一种感觉。 感觉时鸣会从天台上跳下去。 为什么?战争结束后的现在,时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 念想一闪而过的同时,冉夜冲了过去,高大的身躯二话不说就手臂一伸,拦腰把时鸣往自己怀里一拉,牢牢抱住。风吹起他们的发丝,冉夜低头闻着时鸣的气息,不安的情绪才逐渐平静下来。 没有断开的精神丝线里,传来哨兵深深的恐慌。 他喊着他的名字,音调里恐惧又愧疚,“时鸣!” “怎么了?” 时鸣回过神,不明白冉夜的愧疚从何而来。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因为没能保护好我? 时鸣笑了笑,向导在这一点上总是能够准确地捕捉到哨兵的想法。不过谁也没有想到那个女人会拥有两个精神体,如果没有那只突如其来的蝎子,冉夜其实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形势。 时鸣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真的靠在一起,才切实察觉到身高上的差距,下巴正好抵在冉夜的肩头,略略低头,鼻尖就能闻见他身上的气味。 那股清冷如雪的信息素,清澈甘冽。 时鸣略略皱了眉头,他捏了捏冉夜的上臂,身子往后一让,示意对方放开。 然而对方的手从背上松开的下一刹,冉夜的双手就捧过时鸣的脸颊,他的面色有些苍白,米色的高领薄羊毛衫单薄地套在他的身上,给他添了一层柔色。两个人的外套都留在了饭店里,时鸣的皮肤早就被寒风吹得冰凉。 宽大的手掌覆住了时鸣大半的面颊和耳廓,掌心里没有什么旖旎的想法,只是单纯地想将手掌的温度传递给他。时鸣的肌肤凉得像是刚从冬水里捞出来似的,冉夜眉头一皱,愈发将他抱得更紧,低沉的嗓音带着热气拂过时鸣的耳边,带着说不清的温柔。 “冷吗?” ……冷啊。 时鸣闭上眼睛,所以身体才没能在第一时间做出拒绝的反应。 真的是太冷了。 楼道里,冉夜拉着时鸣的手,慢慢走下楼梯。楼道间自动灯的光亮时明时暗,这让时鸣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母亲牵着他下楼的场景。 很温暖。 “外面冷,你不要出来,在这等我。”冉夜看着时鸣的眼睛,认真而温情。 冉夜抓起时鸣的双手,小心地捧在自己的手心里揉搓着,嘴里的热气哈在他冰凉的肌肤上,带起暖暖的满足感。 时鸣没有说话,也没有拒绝,只是看着冉夜做完这一套动作,转身跑进白雪间。 手背失去那一点温存的一瞬,时鸣看着冉夜渐渐消失的身影,觉得有些奇怪,明明他也没有穿外套,为什么身体就能那么温暖? 因为是身强力健的哨兵? 时鸣轻笑着靠在大楼的门口,仰头看着雪花从天空缓缓飘落,仿佛要落进他的眼睛。 ********* ********* ********* “已经确认过身份了,是东部军区的上校,白随风,29岁。他是这次四塔事件中东部军方的代表,可能东塔在此次事件中没有遭遇任何损失,所以只派了他一个人过来。” 之前,古晨先一步将金发男子送到了军方医院,并查询出了男人的身份。时鸣、冉夜和温逐宁则在汇合后,也赶到了医院。 专案组的成员还没有到齐,四塔受袭的事件尚未正式进入调查,东部的专员却率先再次遭到袭击。 很显然,女人是故意挑他下手的,而且还特意将他们的视角引向紫晶。 一个被纳入国家研究院“地下”的组织,也就代表它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国家的庇护。只要实验项目不外泄,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他们的研究是否有违道德,或存在杀戮的罪行。 何况,就算证实了,又能怎么样? 了解真相,并不代表能够揭露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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