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泽生有些手足无措:“那、那你吃什么不过敏?” 何危夹起一筷子西芹:“还是这个好了。” 程泽生拿着筷子,表情尴尬又羞愧。何危倒是没什么感觉,西芹和百合吃得欢快,还夸这家饭店口味不错。 “对不起,我应该先问你才对。”程泽生低头,沮丧不已,他只顾着兴冲冲点招牌菜,完全没考虑到何危能不能吃。谁知道竟然能这么精准的摩擦中何危的过敏源呢? “你别往心里去,本来就是我的体质问题,和大众不合,不必迁就我。”何危露出微笑,“也能看出来你挺会照顾人的,真的是独生子女?” 程泽生点头,说家里只有他一个,听说之前有个哥哥,但很小的时候走失了,父母多年寻找一直没有音讯。 何危喝着汤,和他闲聊起日常生活。话题拐到枪械方面,程泽生对此一窍不通,只能保持微笑,做一个合格的听众。 对此,何危的心思渐渐沉下去,变得阴霾。 程圳清不是失踪,而是在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存在过。 ——— 演奏会表演期间,何危的双眼虽然一直盯着舞台上俊美的钢琴王子,但心思却全然不在欣赏艺术方面。 程圳清怎么会消失?他和程泽生是三年前相认,而循环是最近才开始,为什么他的存在会被完全抹去? 既然他不在,那地下室的兵器库还存在吗?那把杀程泽生的枪是不是也消失了? 流畅轻快的钢琴音也无法将何危心中的烦闷打散,他揉了揉额角,大脑被一个个问题塞满,根本静不下心欣赏这场演奏会。 观众席响起热烈的掌声,何危抬头,看见程泽生站起来致礼,才注意到一首钢琴曲已经结束。他也跟着鼓掌,掌声结束之后,又撑着额继续沉思。 这次演奏会还有一个特邀嘉宾,听说是程泽生的圈内好友,在钢琴领域虽然没有程泽生那么耀眼夺目,但也是极具天赋的钢琴天才。台上面对面摆着两架钢琴,两人合奏一曲,中途忽然停下,好友问:“泽生,你知道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吗?” “《时光简史》。” “我看过一个剪辑的视频,用这首曲子做的背景音,在钢琴曲结束的时候,发生了非常奇妙的时空现象。” “什么现象?时空倒流?”程泽生好奇问。 好友摇着手指:“No No No,你再猜。” 程泽生连续猜了几种答案都不对,他耸了耸肩:“不论是什么现象,反正也不是真的,请尊重科学。” 何危猛然抬头,尊重科学? 观众席发出轻笑声,台上好友吐槽程泽生真是一介直男,还是一个没有想象力的直男。 欢声笑语中,只有何危的眉头紧拧,表情越来越紧张不安。之前和程泽生的对话浮现在脑海里,那些截然不同的细节为什么会在他的记忆里出现? 答案呼之欲出——是为了补足所有事件的合理性。 惴惴不安的情绪在心湖泛滥,已经从涟漪变为惊涛骇浪。何危心口突突跳得厉害,既然程圳清在这个世界不存在,那程泽生呢? 为了保持这个世界的合理性,平行世界还可能存在吗? 何危猛然站起,周围观众看向他的目光怪异,他顾不了那么多,迅速离开体育馆,开车前往未来域。 按照正常的时间,过几天之后,郑局才会通知他拿钥匙搬家,但何危已经等不及,他要去一趟公寓,就在此时此刻,只有切切实实看到他和程泽生一同居住过的地方才能安心。 街头一盏盏路灯如同流星从窗口划过,抵达未来域之后,何危匆匆下车,连锁都来不及按。未来域只有星星点点几户灯光亮着,何危乘坐电梯抵达四楼,熟门熟路找到尽头那间公寓。 401,402,403…… 何危停下脚步,盯着眼前的白墙怔愣许久。 他随即转身,将整个楼层都走一边,后来干脆是整栋楼也跑一边,终于遇到一个打扫卫生的保洁人员,何危拉着她语气紧张询问:“请问一下404 该怎么走?” “404?没有啦,这里没有404这一间。” 何危愣在原地,保洁员已经离开,只有他站在走廊,头顶是一盏灰白的小灯,打下的灯光阴冷而绝望。 许久之后,他才缓缓走到走廊尽头,眼前是一道白墙,没有那道应该属于他和程泽生的门,只有冰冷的影子投映其上。 平行世界,也不存在。 他和程泽生之间唯一的关联被剪断了。 何危伸出手,抚摸着墙壁,和他的世界没有牵连,是不是意味着程泽生会在那里好好生活,而程圳清或许也没有死亡,兄弟俩的生活平静安宁,彻底摆脱悲惨的命运。 “咚!” 何危将拳头砸在墙上,死死咬住下唇。 他的确救了程泽生,却没想到竟会彻底失去他。
第87章 长梦 “门窗完好, 没有搏斗的痕迹,像是熟人作案。” “对,这个杯子里泡的茶叶是上等的碧螺春, 而受害人自己的杯子里泡的则是很普通的茶叶,看样子凶手还是一位贵客。” “可能是他的上司?程副队, 您的想法呢?” 众人的视线一起集中在程泽生身上, 半分钟过去,只见他一直盯着墙面铺溅的大片血迹,眼神茫然,没有汇聚成一点。向阳拉了拉他的衣袖:“程副队, 您怎么了?” “嗯?”程泽生恍然回神,扭头看见一张张熟悉的脸, 以及这间陌生的房间,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乐正楷推了一下他的肩膀,“我们知道约会中途把你叫来的确是不太好, 但咱们也没办法啊, 突发案件, 都体谅一下吧。” “……我和谁约会?” “就你那青梅竹马, 谢文兮啊。” 程泽生下意识否认,不可能,顶多是被拉去做苦力,说成“约会”可扯太远了。他小心翼翼走到墙边, 防止踩到地面的滴落血迹, 手指测量着喷溅血迹的长度,双眼被大片鲜艳浓稠的血迹占满, 脑中炸开的却是枪声。 “砰!” 两道模糊纠缠在一起的人影渐渐静止不动,鲜血从身下蔓延, 铺成一张血红的地毯,正张牙舞爪不断涌向程泽生的脚边。 程泽生下意识往后退一步,被提醒:“哎!程副队您小心!后面是柜子。” 程泽生意识恍惚,发现这里还是刚刚的现场,哪里有什么纠缠的人影。最近是太累了吗?连出来办案都能出现幻觉。 现场证据全部采集结束,尸体也被拖回局里,警方一行人收工离开。乐正楷摘掉染血的手套扔进垃圾袋里,问:“你今天怎么回事,神情恍惚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可能是最近太累。”程泽生捏着眉心,“脑子里一团浆糊,总觉得没睡醒。” 乐正楷勾住他的肩:“也对,你都多久没休过年假了,干脆和老黄打个申请,去旅游放松放松。” 程泽生让他拉倒吧,老严在医院躺着,他放假了案子谁来查? 坐在车里,程泽生闭目养神,在回想去现场之前的事。他上午被谢文兮拉去逛街,然后接到局里来的电话,要出现场,去办一个入室杀人案件。 这些记忆明明储存在他的脑海里,但不知为何程泽生却总是有一种陌生感,仿佛已经时间久远,他连谢文兮上午穿的是什么衣服都记不起来了。 包括在现场,他恍然回神的那一刻,仿佛做了一场漫长而悠远的梦,忽然被唤醒,分不清身在何处,也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断断续续的记忆碎片里,总有一个朦胧人影,全身笼罩着黑雾,看不清脸,但从修长的身形看来像是一个男人。他总感觉这个人他很熟悉,名字似乎在嘴里打转,呼之欲出。 他是谁呢? 回到家里,丁香早已准备好丰盛的饭菜,程泽生进门之后先给他哥烧柱香,再洗手吃饭。程父依旧不苟言笑,程泽生也习惯了,自己吃自己的,当做看不见父亲的脸色。 “你和老黄打申请要搬去宿舍住?”程父问。 程泽生面不改色回答:“嗯,早就递上去了。” 丁香满面忧愁:“泽生啊,你怎么要搬出去了?圳清不在了,家里就剩下我和你爸……” “咳!咳!”程父用力咳嗽两声,瞪着程泽生,“他翅膀硬了要自己出去住,就让他去!” 程泽生不仅没生气,还皮笑肉不笑回一句:“谢谢爸。” 夜里,程泽生做了一个绮丽又诡异的梦。 他梦见在一栋古旧的破房子里,看见自己倒在地上,胸口有一个弹孔,血肉模糊,而另一人跪在他的身边,正是那个身形模糊看不见脸的男人,他握住自己的手贴着侧脸,轻声低语。 “对不起。” 为什么对不起?是你杀了我吗?程泽生疑惑又好奇,看了一眼自己的尸体,却没有太大的触动。他不是第一次梦见自己死亡,出于职业的危险性,心里也早已做好牺牲的准备,此刻也清楚明白是在梦中,没什么好畏惧的。 男人带着一身血离开,程泽生跟在他后面,和他一起下山,去一所大学,见到了另一个有些面熟的男人。程泽生仔细回想这人是谁,想了半天才记起是Avenoir酒吧的老板,连景渊。 男人在和连景渊说话,聊的是什么流星和超新星,程泽生听个大概,男人又跟着连景渊一起回家,他也跟在后面,看着他换过一套衣服之后,再次出门。 花店的小姑娘拦住了男人,他问:“有香槟玫瑰吗?” 姑娘摇头,男人离开,去一间网吧之后,接着又回到山上。 程泽生看着男人在整理现场,最后跪在他的身边,握住他的手。 “你等我。” “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 程泽生走过去,也蹲在自己的尸体旁边,想看清他的脸。 男人的脸上还是蒙着一层黑雾,但有晶莹的泪滴溢出,顺着脸颊滴落。 程泽生伸手,那滴泪珠落在他的手心,炙热刺痛,连同他的心也一起烙化。 为什么你会这么伤心? 程泽生睁开眼,带着一脸疲惫坐起,太阳穴胀痛着,神经突突跳得疼。 窗外已经大亮,难得周日不用加班,他还在梦里东奔西走,比出外勤还累。 梦里的具体细节他记不清,但那滴眼泪落在手心的真实感却难以抹去,那是饱含着悲伤和无奈、无数心酸汇聚,才会拥有那么炙热的能量。 他不知道男人是谁,甚至连他的脸都看不见。 内心莫名感到一阵空虚,程泽生的手握紧又打开,总觉得自己失去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 入室杀人案正在侦办中,程泽生虽然和平时一样安排任务、走访调查,但却肉眼可见的不在状态。 比如说他经常会神游天外,盯着某一样东西出神,眉头紧缩着愁眉不展,还会把证物和证词记岔,频频失误,这在程泽生的办案生涯中可从来没有发生过。问他他都说没事,可朝夕相处的同事心里清楚,程副队这种状态不可能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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