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微凉的手握住他的手,将一个冰冷的金属物体塞进手心。 “你的枪,在这里。” “你是谁?”何危摸着冰冷的枪管,这是一把真枪,和自己口袋里揣着的那把糊弄人的玩具枪完全不同。他没有带枪回来,就是不希望命案的发生,为什么现在还要硬塞给他? 后背被推了一下,那道声音又说:“去吧,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何危一个趔趄,脚下发出清脆的树木响声,他愣了愣,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站的地方哪里是什么公馆,而是在布满枯树枝的草地。 他一个激灵,像是从梦中清醒,再次抬头,没有雾,没有血,公馆还在对面,而他站在原地,一步也没有动过。 但手中却多了一把货真价实的枪,借着月光,何危发现那是一把92式,隐约感觉也许就是杀死程泽生的那一把。 何危握紧了枪,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忽然明白为什么之前循环里的何危会想要杀掉自己来解开循环。 因为他必须做点什么,如果就这么平静的走进公馆,无事发生的话,可能会陷入更加混乱恐怖的重叠混沌之中。 何危戴上口罩和手套,帽檐向下压了压,再次走向公馆。 ——— 三点缺十分,程泽生和何危在公馆外目睹黑衣人的进入,彼此相对无言,沉默不语。 “我猜是将来的我。”何危低声说,“我在之前就怀疑是他杀了钢琴家,因为凶器在他手里,现在他又在这个时间点出现,绝对不是巧合。” 程泽生则是持反对意见:“不会的,凶手一定不是他。” “你为什么这么确信?” “因为——他就是你啊,你怎么可能会杀一个和你没什么瓜葛的人?” “……”何危盯着他,严肃重申,“我告诉过你,他是他,我是我,别把我们混为一谈。目前为止,他的所作所为都令我感到不解,而且他和钢琴家之间背地里有没有矛盾,我们都不清楚,所以你别这么早下定论,我怕到时候你的信任会被碾成齑粉。” 程泽生和他四目相对,无奈叹气,何危对未来的自己敌意太强,让他有些弄不懂,为什么会有人对自己讨厌到这种地步? “呯!” 公馆里忽然传出一声枪响,程泽生“刷”一下站起来,跨出矮树丛:“我进去看看!” “喂!”何危赶紧跟在后面,心跳也不由得加快。怎么回事?里面没有人,他为什么会开枪? 两人进入公馆之后,发现公馆里空无一人,便开始查看起痕迹。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何危正躲在矮地柜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着程泽生半蹲在地上察看脚印的身影,再看看何危去查看碎掉的阳台玻璃的背影,脑中正在争分夺秒做出决定。 这把枪交到他的手里,那就意味着注定要杀一个人。他应该把枪口对准谁?如果还是选择过去的自己,也许悖论规则会让程泽生代替他死亡,如果是杀程泽生……那他回来救人的意义又在哪里? 脑中不断交替着“循环、死亡、拯救”这些字眼,何危快给逼疯了,为什么会让他来做出这种选择?如果和程泽生的命必须二选一的话,他宁愿死去的是他自己! 何危一怔,脑中猛然冒出一个诡异的想法。 这个想法一旦出现,便刹不住车,他咬咬牙,不去尝试的话永远不知道结果。钻出地柜之后,何危胳膊抬起,枪口对准的,正是程泽生。 程泽生表情诧异,和他四目相对,却毫不畏惧,反而轻声问:“……何危?” 何危盯着他,尽量压下眼中的痛苦情绪,程泽生感到不解,站起身缓缓走来:“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要……” “别过来!” 何危冷声喝止,而站在阳台边的何警官惊呆了:“喂!何危!你发什么疯?!他不是钢琴家,他是另一个世界的程泽生!” “我知道。”何危语气冷静,深吸一口气,“我要杀的,就是他。” 程泽生莫名其妙,一直和何危对视,眼中充满困惑。他感觉何危是有什么理由才会用枪对着他,尽管不让他过去,但他也不会听,还是迎着枪口向前:“你先把枪放下,有什么事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不好吗?” 何危笑了笑,苦涩的笑容隐藏在口罩之下,手指几次想抠动扳机,但却下不去手。他从未想过会这么直接的用枪对着程泽生,亲手去杀最爱的人,这比看着他为自己挡枪而死还要痛苦数倍。 但是——却是一个有可能解开循环的机会。 何危咬咬牙,终于缓缓抠动扳机,“呯!”,子弹刚刚出膛,便被抱住腰撞到一边,这一枪成功打偏。另一个何危绕后扑来,将他压倒在地上,瞄见地上冒着硝烟的弹孔,心有余悸。 “你居然想杀了程泽生?!” 何危冷笑:“你不是看见了吗?还要问?” 两个何危在地上滚成一团,何警官拼尽全力去抢夺何危手中的枪,何危不甘示弱,和他扭打在一起。程泽生在一旁看得干着急,想把他们分开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千钧一发之际,又一声枪声响起,两个扭打在一起的人安静下来,身下的地板渐渐蔓延出血泊。 何危的胸口在不断冒出血迹,白衬衫被鲜血浸湿,生命也随着血液的流出在不断流逝。他的意识渐渐模糊,程何二人惊慌失措,围在他的身边。 “何危!你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走火打中你,我没有开枪!” 何危目睹着他们慌乱的模样,唇角勾了勾,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的确不是那个何危开的枪,是他按着他的手,抠下扳机。 他不可以杀死过去时的自己,却可以被过去时的自己杀害。 这次——不知道有没有赌对。 意识越来越朦胧,何危闭上眼,彻底陷入朦胧混沌的黑暗之中。
第85章 莫比乌斯环,剪断 黑, 一望无际的黑。 何危的身体在晃动着,仿佛在海洋中浮沉,但没有海浪的声音, 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 胸口感受不到那股撕心裂肺的疼痛,视觉和听觉也被剥夺, 何危不知自己深处何处, 这难道就是地狱吗?没有一点光亮和声响,浓重的墨黑足以把人逼入一个疯狂的境地。 忽然,一点光亮将漆黑的浓墨撕开一点口子。 渐渐的,一点、两点……一束光、两束光……它们在何危的面前交织着, 将他包围起来,何危眯着眼, 不知道这些光是什么,伸出手轻轻触碰,却像是拨动了一根弦, 所有的光束因为力量的传输晃动着, 形成美丽又耀眼的光波。 在这光波之中, 还夹杂着一些五颜六色的画面, 何危想看仔细,脚下意识一蹬,竟轻飘飘游了过去。 这里不知是什么空间,像是没有引力的太空, 但却可以呼吸。至少何危没有感受到缺少氧气的窒息感, 也或许是他已经死亡,不再需要正常人类所需的氧气。 靠近光点之后, 何危看清那些画面,渐渐睁大双眼。 每一个光点的影像都是他的照片, 每一张都有细微的变化,像是在做定格动画一般,一张张排下去,形成一道光束。 何危抬起头,看不见光束的发射点,再向下看,也看不见光束的尽头。他又游去横向排列的光束前面,发现同样是由他的照片光点组成,随手捡起的一束是十岁生日那天,弟弟为他戴上生日帽的场景。 查看过数道光束之后,何危看见自己的童年、少年、青年时期,他忽然明白,这些光束是他成长的时间轴,时、分、秒整齐的穿插排列,组成一个立方体,将他包裹在其中。 “这些都是你的人生吗?” 低沉声线回响在空洞的空间里,何危下意识回答:“是,都是我经历过的人生。” “你想再次拥有?” 何危怔了怔,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义是什么,片刻后再次点头。 不知过去多久,那道声音又一次响起: “你做的选择,别后悔就好。” 光束渐渐发亮,也在不断紧缩靠近,像一团燃烧的白火。何危抬手挡住眼睛:“等等,你——” 剩下的声音连同何危一起,被耀眼的白光淹没,一望无际的黑,被明亮通透的白完全占领。 ——— “啪啪啪!” “何支队!你起来了吗?” “老何!何危!听见就答应一声!” 何危闭着眼,眉头紧蹙,睡得极不安稳。闹铃声、呼喊声、拍门声交织在一起,在耳边叫嚣着,像是几个大喇叭一起播放摇滚乐,连同他的太阳穴也被震得突突跳。 “何危!死没死出个声啊!” 好吵。 何危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屋顶和格子窗帘。他坐起来,头脑昏沉,扭头观察自己身在何处。面积不大的房间、雪白的墙壁、色调冷硬的衣柜,还有身下那张一米二的单人床,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这不正是之前住了几年的老宿舍吗? 敲门声戛然而止,门外传来说话声。 “这都中午了,何支队现在还没起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夏凉的声音响起。 崇臻的大嗓门回:“靠,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他喝得挺多的,别酒精中毒都没人管了!” 夏凉一下紧张起来:“那——那咱们想办法进去看看?我下去找物管拿备用钥匙……” “要什么备用钥匙,看哥的,佛山无影脚——” 崇臻已经摆好架势,右腿刚准备发力,门从里面打开了。何危摆着一张惨白的死人脸,不耐烦道:“吵死了,在外面叫什么?” 崇臻卯足的劲险险收回去,脚下一个踉跄,扶着窗台才没摔倒。他盯着何危仔细瞧一番,叫起来:“你没死啊?没死都不应一声!我和小夏嗓子都快喊破了,还以为你在宿舍里猝死了!” “要我死没那么容易。”何危揉着额角,夏凉注意到他苍白的脸色和乌青的眼圈,轻声问:“何支队,你是不是酒喝多了头疼?” “喝酒?” 夏凉点头,对啊,昨天他们组里聚会,夜里才回来,何支队可不就是喝多了才睡到现在吗? “今天几号?”何危问。 “15号,你日子都过糊涂了?”崇臻啧啧摇头,“幸好今天是周末,否则老郑准得批评你。” “15号?”何危皱起眉,“没有出现场吗?” “靠,一个案子刚结就不能歇会儿?你想当柯南我还不想做毛利小五郎!”崇臻拍着他的肩,左右看看,“脸色这么差,还想叫你一块儿去吃饭呢,我看你还是继续睡吧。小夏,咱俩走,吃顿好的。” 送走崇臻和夏凉,房门关上之后,何危站在宿舍里,看着这十几平米熟悉的老宿舍,心中突兀从生出一股陌生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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