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井从鼻子里轻哼出声,与韩晓娜对视,眼中带着轻蔑:“我们都知道,他肯定会投我。” “所以只能给我发金水,让我用女巫身份票人了。”韩晓娜接口,她被流井盯着时脸上发烫,怯怯地低下头,“对不起,我昨天晚上应该直接跟赵伦接触,创造点实际证据的。” “不是那个问题。”流井皱眉,“昨天票死骆合,不是也没有实际证据吗?” “多人投票,气氛是很重要的。骆合可能没发现他积怨已久,呵,就算发现了,他也不在乎吧。我最看不惯那种我行我素的人。昨天是个很好的苗头,我顺利地把怀疑都引到骆合身上了,放任骆合活着,我们很难赢。” 他确实看不惯骆合,骆合的人生始终在尖塔顶端,他从没下来过,也不屑往下多看一眼。 不过如果给他选择,他自然是要先票狼的。他之前偷听到骆合和魏子虚的谈话,确定了肖寒轻是激光狼,悍跳票死肖寒轻,用她的死换来预言家的身份。可是“贯穿伤”是骆合提出来的,当时在现场的只有骆合,肖寒轻,魏子虚,彭岷则和莫晚向。彭和莫急得听不进去人话,魏子虚意识模糊,骆合这么说,再没有第二个人可以证实,所以也有可能是他诬陷肖寒轻是狼,他们两个双双死了流井才安心。 他看不惯骆合,但不得不承认骆合比他要聪明。骆合怀疑魏子虚,这与他的直觉不谋而合。原计划是今天说验到魏子虚狼身份,票死魏子虚。夜里第三只狼杀一人,票死一人,明晚女巫毒死一人,他们便顺利获胜。可惜形势不对,他决定退而求稳,那家伙的跋扈态度,让他尤其不爽,开始慎重考虑这个计划中那家伙的作用。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流井是预言家”的前提下。 一直没有等来那个转折,流井心中焦躁起来。他第五天跳预言家,按理说昨天就该被揭穿了。就算不揭穿他,至今为止六个晚上,排除死者,怎么着也能验到狼了。流井百思不得其解。 那个真正的预言家,为什么还不跳呢?
第49章 预感 午饭过后彭岷则才出门。 灌了三大杯温开水,睡醒之后,心情似乎稳定下来了。他呆坐在床上,偌大房间一片黑暗,每个角落里那个人都在微笑着注视他。他赶紧打消这种想象。时间过得很慢,太慢了,简直像凝固了一样,他想直接快进到游戏结束的那一天,从这种煎熬中解脱,从那个人身边逃脱。 他站起来,进浴室冲了个冷水澡,擦干净,穿上崭新T裇,气流接触皮肤的部分一片清凉。他深呼吸几次,强迫自己收起这些绝望情绪,以那个人察言观色的能力,稍有不慎就会暴露。而他不能暴露,更不能输了这场游戏。 他推开门,下意识地向西侧望去,整个二楼静悄悄的。 彭岷则一直给人的印象都是健身狂魔,户外派,如果现在缩在卧室不出来,显得不正常。于是他轻手轻脚地下楼梯,准备出门散步。 大门开着,与室外灿烂的阳光相比,室内有些阴暗。可是在那样暗淡的环境里,彭岷则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仿佛有着某种难以挣脱的磁力,彭岷则视线无法移开。 魏子虚坐在东侧休闲区,靠着椅子背,胳膊放松地搭在腿上。 他换下了早上那件卫衣,现在罩了件军绿色夹克,银灰色T裇打底,戴着同样色系的头戴式耳机,正闭着眼睛安静听音乐。比较硬朗的穿搭,和他自身的温和气质相抵消,透出一种清爽的少年感。可是他色彩明艳的眉毛和嘴唇,又让好端端的少年感变了味道,清爽染上了靡丽,在午后暧昧不清的阳光中,让彭岷则心里渐渐升起一阵危险的骚动。 彭岷则明明清楚,他应该视而不见,大踏步地走出门去。如果这人是他的劫数,他更应该警惕。 可是他偏偏抑制不住向魏子虚走去的渴望,哪怕只是扰乱这幅画面,不让别人看到他现在的模样。 彭岷则就站在门边,悄无声息地,看魏子虚坐在那里听音乐。 他脚跟偶尔会跟着音乐打节拍。 只是看着他,彭岷则内心便雀跃,有不断涌出的温柔情绪高涨上来,味道甜美中掺杂一丝腥气。他的绝望和欢喜,竟都是同一个人给的。彭岷则才意识到,魏子虚其实不用处心积虑,他仅仅是出现就可以令彭岷则动摇。 心动过后是恐慌,能摆脱魏子虚的方法,他一个都没有。 “嗯?”魏子虚皱了一下眉头,伸手摘下耳机,睁开眼睛去调菜单。 那么大一个人杵在门边,他想不注意到都难。“岷则?”魏子虚抬起头,眉毛放松下来,依旧是毫无破绽的笑脸。彭岷则没有与他对视,视线落在他嘴角。魏子虚嘴角形状尖锐,微微一笑便扬起甜美的弧度,有使人信服的感染力。 “岷则你一上午都没出来,我有点担心,又怕敲门影响你休息。”魏子虚把耳机放到一旁,手肘搁上桌沿,懒散地趴下来,只有眼睛精神百倍地看着彭岷则:“我想你睡醒了可能会出去透透气,就等在这里了。” 魏子虚的嘴唇一张一合。他唇色饱满,在白净的脸上独树一帜。那张微笑的嘴,从此以后总是出现在彭岷则压抑浑浊的梦中,他没想到困住他的枷锁和镣铐,竟可以是那么优美的形状。 但是现在,他听到魏子虚在等他,心里一个水闸就关不住,突突突地冒起小喷泉。 所有对魏子虚的警惕和恐惧,被小喷泉冲远了几十米。 “我...我没啥事。”彭岷则窘迫地转过脸去。 “真的?”魏子虚追着他看,“你脸色发白啊,中午没吃东西吗?啊,等我一下。” 他看着魏子虚推开椅子,风一样走去厨房。现在只剩下彭岷则自己,他知道自己应该理智地撤离,不能总被魏子虚牵着鼻子走。他应该好好想一想怎么提防魏子虚,怎么赢得DEATH SHOW这样有价值的问题,而不是满脑子盘旋着魏子虚穿在脚上那双基本款贝壳鞋,想着那鞋性价比不合适,跑步不舒服,魏子虚要买运动装备应该先来咨询他,他多专业。 “来了,水灵灵的橙子和葡萄。”魏子虚把一盘切好的水果推到彭岷则面前。彭岷则低头去看,橙子没有按照脉络切,切得东零西落的。紫色葡萄连着一大块枝,皮上还带着白霜。魏子虚见他盯着瞧,不禁有点尴尬,咳嗽一声:“咳,我刀功不好,你凑合吃。” “没有,挺好的。”彭岷则不自觉微笑起来,“我喜欢吃橙子和葡萄。” “所以我才准备了这些啊,岷则你每晚的沙拉里都会放这两种水果。”魏子虚得意地眨了一下左眼,这俏皮的小动作他做起来杀伤力过大,他又说了一句,补刀补得不费吹灰之力:“而且比起提子更喜欢这种紫色的。” 魏子虚连这种细节都能注意到。如果他真的是出于喜欢彭岷则才关注他,该有多好。 二楼南面,直冲楼梯,也就是审判厅内侧有一处小阳台。阳台凸出墙壁外,仿希腊风的设计,跟玻璃露台如出一辙,阳台外围绕着一圈齐腰高的白色栏杆。如果更有生活气一点,把盆栽沿着栏杆摆好,红色紫色的小碎花就会顺着栏杆间隙倾泻而下,从外看去一片繁盛。 可惜美丽的花都娇贵,没有人打理,director就懒得种。 现在太阳偏西,阳台正好笼罩在一片清凉的阴影里,而在视野内,阳光洒满绿地,蓝天高远通透,能欣赏洋馆背面的绝佳风景。第一个发现这好时段,好地方的,是林山栀。她在第一天下午一个人在这里站了很久很久。可是第二天大家发现审判厅的用处后,便对这里有了忌讳,平时都不想进来。 流井走上楼梯,拐过审判厅的时候,无意中向里看了一眼。 阳台的阴影里有一个人,坐在躺椅上,侧对着流井,正在看着阳台外的风景。 流井皱起眉,面色不善,走进审判厅。 “你真有闲情逸致,还有空坐在这晒太阳。” 陆予没有转过头,他太熟悉流井的声音了,“当然有。难得放了这么长的假,不好好放松一下怎么行。” 流井站在他身侧,抱臂看着他。他以为陆予会追加一些挑衅的话,或者隐含怒火的眼神。但是陆予没有。他两只手掌叠在小腹上,双腿交叉,闭上眼睛,表情平静地享受他的下午茶。 流井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审判时的事,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解释什么?”陆予睁开眼。 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古井无波。 流井冷笑一声:“你知道我指什么。” “哦,知道是知道。”陆予换了个姿势,舒服地把手臂枕在脑后,“如果我不开口,现在赵伦已经躺在墓地里了吧。” 流井揶揄道:“你以为你开了口,他就能活到最后吗?” “很难说,”陆予看着流井说,表情十分天然,“但至少能比你活得长点。” 流井向他走近一步:“看来你对我们的合作关系有些想法,来,说出来听听。” 陆予没有回应。 他静静地看着流井剑拔弩张的身体,和扭曲变形的脸。 看得无聊了,他索然无味地收回视线,微微坐起身,捧起小茶桌上的茶杯,吹开茶沫,姿势标准地抿了一口。茶是好茶,若是配上奈良老家的长崎蜂蜜蛋糕,或者妈妈做的和果子,就更好了。他低头一看,清澈透明的茶水中央,三根茶梗全都竖着。他淡淡地笑起来。 “我玩腻了。” “你说什么?”流井难以置信。 “我玩腻了。”陆予低声重复一遍,“骆合死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话吧。” “所有人死前都在乞求director放过他们,只有骆合毫不在意地说着‘我玩腻了’。不觉得他死得很酷吗?”陆予捧着茶杯,眼神放空,里面隐约有几分羡慕,“骆合和我不在一个阵营,是我的损失。” “呵,”流井嗤之以鼻,狭长的眼睛眯起来,“你那么喜欢骆合的话,就陪他一起死啊。” 陆予叹了一口气,放下茶杯,“你果然不懂。” 他看向流井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那种同情流井见过无数次,从接手他的叔父叔母眼中,从数着脏钱的皮条客眼中,从挥金如土的贵妇人眼中。他们过着各种各样的人生,却在面对流井时不约而同地表现出同情,仿佛这是一项基本的礼数。 那种眼神让流井怒火中烧。 而陆予并不畏惧他的怒火,只是微笑着说:“比起很酷地死去,你一定会选择恶心地活着吧。” 流井最后撂下一句“你敢说这种话,最好有承担后果的准备。”就离开了。陆予便继续悠闲地品茶。 今天是个好天气,洋馆外面的风景不错,从二楼看出去赏心悦目。只可惜住在这一层的三人,谁都没有心情欣赏美景。陆予惬意地瘫在躺椅上,高高的杨树叶片反射着阳光,闪闪发亮。这样的景色,如果明天也能看到,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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