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年轻人比起来,这些老古董,对族内的事情,可比他们知道得多。 未免让人知道警察花钱办事,埋下隐患和诟病,秦策命令大家便衣行动,绝不出示证件,和承认自己是警察。 如此灵活性调查,魏爱发现,效力提高不少。 两天时间,查清十户人家的生前信息。这些信息,甚至令人感到愤怒。 除了两户人家,其余八户,生前都是做有生意的。这些生意,有大有小,都还过得去。 只是,当这些人家的男主人出事时,陆氏宗族迅速夺取掌控他们的生意资产。说好听点,都是族里的兄弟,帮忙照顾,每年给点钱。真相是,强行霸占抢夺,将资产纳入宗族,成为共有资产。 顺从的,每年分到一点红利。 激烈对抗的,都付出了生命。 不需要族长和房长做什么,只需要发出一个指令,受害人在陆氏内部,就会受到极端排挤和压迫。只要挤压其环境,精神上彻底压垮,把人逼疯或自杀,就能够名正言顺,掌控所有资产。 然而,共同完成谋杀的人们,竟没人觉得不对。 反正也没人真正动手,都是受害人自己想不开。在他们眼里,服从族长和宗族规矩,啥也不用干,每年还能得到分红,不比大部分人幸福? 正如徐临侧写到的那样,其中一户人家,开有玩偶工厂,每年国内外接订单,赚不少钱。可工厂生意正红火时,这对夫妻出车祸不幸身亡。陆氏族长以他们创业借款为由,迅速掌控工厂。 哪怕,一开始族长说是宗族自愿出资相助。哪怕为了还恩,他们每年给族里捐款几万块。却依然逃不过,为他人做嫁衣的命运。 他们的女儿,那名高中女生,彻底被激怒,拿着手枪上门,欲杀害族长。又在逃亡过程中,愤恨开枪自杀而死。 无人为她的死亡哭泣。她的愤怒、痛苦、怨恨,似乎延伸到了连续杀人案的犯罪嫌疑人身上。 她桌面上的异形印痕,就是一个毛绒玩偶坐在那里。 当有人取走时,玩偶身上的灰尘飘落,自然不均匀地铺在坐姿印痕上。 “还有第一名被吊起来烤的死者,对应的应该是这家。”秦策取出第二份调查资料,展开在徐临面前。 这份详细资料上,一对夫妇,在南岸区最繁华的街道开了一家酒楼。男主人因工作原因死于酒精中毒。 以同样的方式,陆氏族长迅速掌控这家酒楼。性格软弱的女人,被宗族剥削,至精神崩溃,带着一对双胞胎女儿上吊自杀而死。 吊烤,食物,酒楼,第一名死者的死相,关联上了这个事件。 剩下的六家,也都是男主人出事,被宗族残忍剥夺资产。可是,没有一家是与工业胶水有关的职业。 这十户人家,唯独除了两名男性,他们没有做任何生意。 和陆氏宗族内大部分普通人一样,这两名男性,平凡不起眼。他们唯一的特点,是比氏族内的年轻人努力,考上大学和公务员。 他们生前,在老城区街道办担任某公务员职位。
第186章 剥削 两名男性公务员,因为工作犯错被革职。因此想不开,一个自焚,一个喝农药而死。 十户人家,皆以悲剧收场。他们的故事,躺在老城区派出所,未破案子卷宗上。 魏爱为他们感到悲愤,又无可奈何。氏族集体主义,没有实质性犯罪,便无法追责。她想,于全保要是在这,一定怀疑,宗族故意放贷给创业的族人,待时机更熟,一刀割下。更阴谋论的是,那些人的死,并非意外,而是被安排。 可十户人家走得干干净净,没有人再去追查,是否意外。 也不会有人站出来,质疑氏族规矩,和本族族长。 现在看,连续三起杀人案,都与过去被迫害的人们有牵连。犯罪嫌疑人,在几年过后,为什么突然表现出,对曾遭受迫害的人们,产生同样的情绪? 是亲眼见证一切,终于忍不住下了。 还是,其正在遭受,和之前的人们同样的苦难与迫害? 徐临更偏向于后者。 犯罪嫌疑人的杀人动机,或源于自身正在承受着巨大的氏族压迫。 想到过去同样受到宗族变相谋杀的人们,彻底被激出愤怒和怨恨的情绪。 为了自己,为了那些开枪自杀、发疯上吊、绝望服毒的人们。将杀人的刀子,对准了掌握话语权的人。 没有和逝去的人们一样,精神崩溃。其精神在承受痛苦的同时,清醒地将刀尖向宗族心脏捅去。 先是房长,接着会是族长,最后呢? 屹立在陆氏中心的那座宗祠,只要一天不倒,即使全部杀害这些人,也还会诞生新的族长和房长。 凶手对抗的,是一座难以撼动的巨山。 这座巨山,没有实体,由成千上万的族人,共同凝结而成。 所以,即使其杀了现在掌握话语权的人,陆氏宗族还会在。且,悲剧永远轮回下去。 想到此,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宗族的本质,就是对内部掠夺剥削,而孤寡女人是被剥削对象的最底层。被视为繁衍对象的男性,比身处氏族底层的女性,更容易获得优待和机会。 这点,从陆福荣“资助”族内男性成员创业,就可看出来。 他猜测,被掌控的工厂,内部管理层,和老城对外出租的楼屋房东,有八层是陆氏男性。 而从中获得利益的男性,自然更拥护氏族权力。也自然会一致对外,帮助族长铲除异已。 稳固坐在族长之位的陆福荣,早已摸透了人类本性。 一家被收割的企业,意味着得到分配,为了分配到的利益,就不会再有人站出来,为遭受迫害的家庭呐喊与抗争。 论吃人的多样性,还是宗族内部厉害。 可是,十户受害者里,依然没有对得上第三起凶案的死亡方式。 凶手为什么把人的骨骼击碎,扭曲成古怪的姿势,粘附在地上?这里面隐藏着的信息是什么? 似曾相识的图形,到底在哪里见过? 他自认记忆力极好,为什么偏偏不记得这个? 秦策和魏爱,拿起他简画下的死亡姿势图,也看不出所以然。 魏爱提议,去老城区问问那些老人,他们说不定认得。 恰好,赵树羽来电话,说老城区的风向不太对,队长最好过来一趟。 约定好见面的地方,秦策带人赶过去。 老城区主大街上,徐临买了两瓶水,坐到陆老头身边,递给他一瓶。陆老头乐呵呵接下,还向他讨要烟抽。 从裤兜里摸出皱巴巴的最后一条烟递过,他用方言问,从公安局接走的陆海深尸体,下葬了吗?老头回答,停灵七日,哪能这么快呢。 “我哪天要是死了,你去给我上烟。”陆老头咬住烟吐了一口道。 “到了这个年纪,你倒是看得很开。”徐临拿着水,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嘿嘿,你要是这个年纪了,就会和我一样,啥事都能想得开。”陆老头笑道。 “都说老人有大智慧,你和这个可真是一点都不沾边。”徐临似在嘲笑。 “那要看你眼中的智慧是什么了。你看,我活到现在,不也是一种智慧么。”陆老头不害臊自夸。 “得咧,看在你活到现在份上,到时一定给你敬上香烟。” “这话我可记住了!我要是死了你没来,一定亲自去你家讨要。” “可真是横行霸道啊。行了,现在水你喝了,烟也抽了,这张图形见过吗?” 徐临摊开纸张递过。陆老头看了一眼,点头说“见过”。 “哪见的?” “二房长死的时候,不就这样?” “……” 徐临收回纸张,站起去找秦策。 “下次过来,记得带上烟!” 背对他的徐临,抬起手应和,又放下来。 赵树羽在三角街附近,临时租了个小仓库。调查期间,他和于全保一直住里面。有家室的朱杨,每天工作结束,都会回去。 徐临找到这家仓库,敲了两下,魏爱拉门,他矮身进入。 仓库里面,正开着灯,白炽灯下的桌子,秦策几人围着。桌面上,赵树羽摊开地图,报告队长,这几天以来的调查工作。 “没有办理身份证的陆氏族人,在老城区地下活动。”他手指圈定老城区北面居住群。“这段时间,陆氏和好几个地下团伙存在冲突。但是,是涉黑组织主动挑起的。而且,有往下入侵的趋势。” ♀留灵期久疤舞依把久♀ 他的手指,从老城北面居住群,蜿蜒着进入南边陆氏聚居地。 徐临看着他的手指,脑海里的记忆如潮水般迅速倒退,直到退到他和秦策第二次到派出所的那天傍晚。 最后,记忆定格在老城区那张泛黄的老地图上。 “是老城区地图!”他猛然道。难怪总觉得在哪见过,原来是那张地图! 正在报告的赵树羽停止讲述。 他摊开自己画下的纸,倒放在桌面地图上,用手指沿着老城区几条主干道开始画。 渐渐地,地图上的线条,与他简画的人形死者渐渐重合。 魏爱脑海闪现道:“陆海深的死相,是老城区主要脉络!”而头部,对准的正是陆氏宗祠祠堂。 秦策沉声道:“第三名死者,对应的是自焚身亡的公务员。” 这指向的是,把握老城区基层政权的陆氏族人。两名出问题自杀的公务员,不是因某种事件被革职,真相恐怕是,被迫给族人让位。
第187章 窒息 十年前的反腐清洗,陆姓市长下台。市政府、南岸区政府内,被清掉一波担任要职的族人。受此事件影像,老城陆氏重创,退缩回发家地。至此,除了现任上的其中一位副市长,少有陆氏族人走仕途,担任重要职务。 但是,陆氏扔死死把握着老城区的事业单位。眼下,受压制的陆氏,想要成为公务员走仕途,唯有考进本地事业单位,通过遴选考走,进入区政府、市政府。 这也是,没有任何权力的族人,改变命运的一种机会。 可当这条道路也被斩断,骨子里又被族人深深绑缚,无法轻易离开的人,就只剩下深深的绝望。 第三名死者,身体被扭曲成老城区地图主要脉络,直指毛细血管般的各个事业单位。其头部对应宗族祠堂,意指的是氏族大脑,延伸至老城各处,控制着一切。 终于解开陆海深死相,却只有压抑沉闷。 这起连续杀人案,从堆积蒙尘的未破案子卷宗,就已展示出陆氏宗族存在的恶行。杨运真实记录的是,氏族一桩桩罪行,等待着有人前来将它们铺开。 被视为吉祥物,窝囊无能的老城派出所老干警,是亲历者、记录者、见证人。其唯一能做的,只有不停地记录下来,再一卷一卷地堆积在档案室。
121 首页 上一页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