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病情的事萧逸然从来不爱听,他别过头直接忽视李期无,却又对上燕云严肃的脸。 “听李先生的。”燕云皱着眉给萧逸然盖好被子,语气不善道:“病治好了再说。” 这话让本来还想说话的李期无顿时安静下来,他看着萧逸然叹了口气,收拾着东西扭头就走。 “这毒我解不了。”李期无的语气不再吊儿郎当,反而多了些凝重:“我去找我师傅,看看他有没有办法。” “我同你一起去。”见李期无情绪不对劲,柳如玉说完就追了出去。 此时,屋里就只剩下燕云和萧逸然。 即使心中早有预感,在亲耳听到李期无这样说,燕云的心还是不由地一沉。 他下意识地看向萧逸然,发现萧逸然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仿佛只是听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家常。 看到萧逸然状似无所谓的样子,燕云忽然觉得胸口像是被一块锐利的尖刀刺着,一下一下像是在凌迟。 只有早就预见死亡,才会对死亡毫不在意。 是真的不在意吗? 还是挣扎过后无能为力的妥协? 燕云无法想象,萧逸然是怎样在剧毒的折磨下活了真的多年,是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将疼痛变为习惯,才能如此坦然地面对死亡。 燕云别过头,避开萧逸然,余光却不自觉地看向他。 萧逸然坐在床上,半个身子靠在床头,歪头看着燕云不语。 两人各自沉默,谁也没有先开口。 沉默许久,燕云才迟迟地开口:“你其实可以表现得害怕一点。” 萧逸然无奈一笑,僵硬地扯起嘴角道:“害怕什么?害怕死吗?” “嗯。”话题太沉重,燕云的声音比话题还沉重。 “如果你害怕,我就能趁机抱你,然后在你耳边对你说。”燕云说着,还是别扭地没回头,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我会马上拍着你的后背对你说,别怕,有我在。” 此话一出,萧逸然怔住了,他嘴角的弧度变得飞扬,盯着燕云的眼里充满柔情。 “我不怕。”萧逸然说着,攥住燕云的衣袖:“因为你在我身边。” 这话让燕云再次沉默了,他背对着萧逸然,肩膀在微微耸动,好像在刻意压抑着情绪。 萧逸然直起身子,想掰过燕云面对自己,他使了好大的劲,燕云依旧纹丝不动,固执地背对着他。 无可奈何,萧逸然走下床,在燕云身前蹲下道:“我真的不怕了。” “我怕。”燕云说着抬起头直视萧逸然,他眼眶泛红,眼角还挂着没来得及擦掉的泪珠。 燕云这一句“我怕”是压着嗓子说出来的,即使可以压低了声音,还是藏不住话里的哽咽。 “我怕……”燕云无助地重复道:“我真的害怕。” “如果我能早十几年陪在你身边,就不会让你这么害怕了。” 说着,燕云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到最后甚至开始有点抽搐。 “不要。”萧逸然贴近燕云,伸手把他圈到怀里,拍着他的背脊轻声安慰道:“那时候的我太不堪,不想让你看到。” 不知是不是情绪压抑太久,燕云哽咽得停不下来,他把头埋在萧逸然的肩头不再言语。
第94章 花期终会过 无论萧逸然说什么,燕云都不为所动,他兀自沉浸在莫名的悲伤中,落下的泪珠把萧逸然的肩膀都浸湿一片。 感受到肩头传来的丝丝温热触感,萧逸然无奈地叹息,他退开一步,双手撑着燕云的肩膀,强迫他正眼看向自己。 “一个男子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虽是责怪的话语,从萧逸然口中说出不但没有一丝一毫的责备意味,反而多了些宠溺:“男儿有泪不轻弹,世子你这是怎么回事?” 被这么一说,燕云立刻绷住了,他这才抬起头看向萧逸然,哭红的眼眶还带着泪意:“都说有泪不轻弹那是未到伤心处。” “现在是否好些了?”萧逸然再次把燕云圈外自己怀里,伸手擦去他眼角残存的泪珠:“你再如此,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了。” 说完,萧逸然轻叹一声,低头吻掉燕云嘴角的泪。 萧逸然突如其来的温情,把燕云唬得心跳频率都不正常了,他不好意思地避开萧逸然胶着的目光,即使耳朵已经变得通红,还是假装假装豪迈道:“本世子命令你忘掉方才的一切,当作未曾发生过。” “什么事?”瞥见燕云发红的耳垂,萧逸然知道他这是不好意思了,却依旧故意问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何事。” “那正好,方才什么也没发生。”燕云说完就一跃站了起来,他拍了拍褶皱的衣服,伸手准备拉萧逸然起来。 萧逸然搭上燕云的手,却没马上起身,而是拽着他的手盯着他笑得不怀好意道:“莫非世子说的是某人趴在我肩膀上哭个不停的事吗?” 闻言,燕云脸色立即多云转晴,他不自在地别开头,企图收回手:“你自己起来吧。” “要我忘记那件事也可以。”萧逸然说着,一把拽过燕云:“给点好处吧。” 燕云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跌到了萧逸然怀里。他下意识地抓住萧逸然的袖口,手却被萧逸然拽着放到自己的腰上。 “一个吻,我替你保守秘密。”萧逸然顺势搂住燕云的腰,深邃的双眸专注在燕云脸上,他嘴角微扬眼里仿佛有春风。 本来万分拒绝的燕云突然不挣扎了,对于美色,燕云从来无法拒绝,他愣愣看着萧逸然道:“一个吻够吗?不够还可以商量,我也可以考虑多给点好处。” 忽然被反将一军,萧逸然哭笑不得道:“加多少?” 燕云摸着萧逸然的腰笑语:“一个?” 萧逸然眉头微皱不太满意地摇了摇头。 燕云又不太确定道:“两个?” 萧逸然还是摇头:“不够。” “那要多少才够?”燕云话刚说完,萧逸然就凑了过来,他黝黑的眸子盯着燕云的嘴唇,倾身吻下。 室外春寒料峭,屋内暖意融融。 这一日,在燕云的记忆里留下深刻印象的不止有窗外的鸟鸣,满树的花香,更让人无法忘怀的是萧逸然深情的眼眸和两人逐渐紊乱的呼吸,让微寒的早春充斥着无边的暖意。 燕云以为萧逸然赖着不起来,是在故意逗他玩,殊不知,那一刻的萧逸然是真的起不来。 日子一天又一天过去,萧逸然每天除了上朝和处理必要的公务,其余时间几乎都待在御书房里不出门。 他登基以后,依然住在曾经还是六皇子时住的宫殿,宫殿因为长期未住人,里面的陈设物件都已经很陈旧,大臣们百般规劝,萧逸然依然不为所动,坚持要住在里面。 燕云日日与他待在一处,见到老旧的宫殿,也曾问过萧逸然为什么执意要住在这里。 萧逸然不语,带着燕云推开了一扇门,屋子里的长桌上,孤零零地立着一个牌位,那是萧逸然的母妃。 燕云扫过牌位皱着眉问道:“这牌位为何会在此处?” “当年被丽妃丢出来的。”萧逸然的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点,但燕云还是看出了他的悲愤。 任何人,在看到自己的至亲死后还不得安生,受人这般凌辱都会气愤。 这般屈辱,普通平民都受不得,何况萧逸然一个皇子呢? 身为一个皇子,却无法保住自己生母死后的体面,这对于萧逸然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燕云刚想说点什么安慰他,萧逸然却走到牌位旁,摸着棱角处的缺口,又开口道:“那日只是因为我功课好,被先生在父皇面前表扬了几句,丽妃就因此记恨我。” 燕云默默地走到他身旁没说话,安静地等待萧逸然开口,他知道此刻的萧逸然更需要的是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所以那日我没去听先生讲课。” “是我在御花园遇见你的那日吗?”萧逸然一说,燕云就想起来了。 即使已经过去那么多年,燕云依然记得那天萧逸然满身是伤的样子。 “嗯。”萧逸然继续道:“那天丽妃把我叫去,说要带我赏花,结果她把我带到了四下无人的角落,把我推进河里。” 听到这里,燕云不禁紧张起来,他追问道:“没人救你吗?” “没有。”萧逸然盯着牌位,默然道:“我游了好久,才游上岸。” 燕云:“你去告诉你父皇了吗?” “我去找父皇时,丽妃就在那,她看到我去时,假意在父皇面上担心我。” “所以你没向你父皇告状吗?”燕云也跟着萧逸然紧张起来,他攥住萧逸然的手道:“后来呢?” “后来。”萧逸然冷笑一声,摸着牌位的缺口道:“她骗我去没人的地方,叫人打了我一顿,用我母妃的牌位,往我身上砸。” 闻言,燕云眼中掠过一丝不忍,他不由地捏紧萧逸然的手,不敢继续问。 萧逸然释然一笑,主动开口道:“没事,都过去了。” “原来你从前过的竟是这种日子。”燕云抬眼望向萧逸然,企图捕捉到他眼里的失落。 萧逸然却只是无所谓一笑道:“不过我因此遇到你了,也算是一种补偿吧。” “可是那天我并不知道你遭受了这些事,答应以后保护你,我也没做到。” 说着,燕云感觉心被揪了一下,他看着萧逸然,脸上满是愧疚:“以后我再慢慢补偿你,好吗?” “好。” 燕云心中有愧,他走到牌位的正前方,虔诚地对着牌位磕了几个头。 “你这是做什么?”萧逸然伸手将他拉起来,拍了拍他额头上的灰。 “你的母妃不就是我的母妃吗?给她磕个头不行吗?”燕云说完,瞪了萧逸然一眼道:“莫非你心里有鬼,不把我当自家人?” 听到这话,萧逸然原本波澜不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欣喜,因为燕云这话,他心中的阴霾顿时一扫而光: “现在拜高堂是不是太早了?” 萧逸然见燕云被说得不自在了,笑着揶揄道:“如果你等不及的话,我今天就下旨让你当皇后。” 说着,萧逸然就在牌位前跪下道:“母妃在上,儿臣萧逸然愿与燕云结为连理……” “别闹。”燕云连忙捂住他的嘴,小心地看了看四周道:“话不可以乱说,你是一国之君,被人听了去要被笑话。” “天下哪有男人当皇后的道理。” 燕云还在兀自嘀咕,没发现萧逸然的脸色变了。他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拉着燕云走回了寝殿。 两人在小桌前坐下,萧逸然给燕云倒了被茶,又继续看着窗外走神。 “你才给我倒过三杯。”燕云无奈地接过茶道:“这是第四杯了。” “是吗?”萧逸然却像刚反应过来似的:“我给你倒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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