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琉青略微急促的呼吸落在傅宴存的手指上,系着披风带子的间隙傅宴存分了神,看着程琉青湿透的头发贴在脸颊,尖尖的下巴上凝着雨珠,睫毛也垂下来遮住水光潋潋的眼睛,手垂在身侧微微地颤抖着。 看了许久,直到程琉青忍不住抬眼问他,“好了吗?” 二人视线一交错就分开了,短暂地窥视彼此内心的想法。 “嗯。”傅宴存颔首。 程琉青见他收了手后退一步离得自己远了些不由得松了口气,他总是很紧张在和傅宴存靠的近些的时候。 二人刚拉开些距离就听见了一个洪亮戏谑的声音,“傅指挥使!” 程琉青抬头看去,浩浩荡荡的来了一群人朔卫,虽然与挥庸是一样的服制但却是深紫色,这应当就是他们口中的屏疑的服制。 说话的人领着一大群朔卫进来,脸上的笑浮于表面,颇为诧异地打量着程琉青。 程琉青一见这么大一群的朔卫瞬间软了腿脚,头脑发白慌张地往后退去,大腿狠狠地撞上桌角才痛得让他停下来。 那眼神直让程琉青发毛,仓皇地低下头去,从前傅宴存的眼神虽然凶狠可如今他已经不大这样看他了,现在陡然遇见这样的眼神让他忍不住又回想起那些痛苦的记忆。 程琉青裹着傅宴存的披风,余光中看见赵择汇站在他的眼前,身后是一大群朔卫,忍不住伸手拉得更紧些,他身上湿冷只有披风透着干燥的暖意。 不过片刻傅宴存就挡住了他的视线,将他往自己身后藏,冷脸看着赵择汇说道:“你来做什么?” 赵择汇先是拱了拱手,笑道:“听闻傅指挥使病了,我特意带人来探望。”说着话又指着程琉青说,“这位公子看着眼生,不知是何许人也?” 屏疑的人听了话也往傅宴存身后打量,纷繁杂多的眼神穿透过来直直看向程琉青。 程琉青闻言头埋得更低,咬着下唇发抖,手也用力地绞着披风,指尖都已经发了白。 果然是冲着程琉青来的,傅宴存不动声色地挡住了赵择汇的视线,沉声道:“多谢,不过不必了。” 赵择汇见傅宴存不回答他的问题也不恼,自顾自地说道:“傅指挥太见外了,若是您府上的座上宾我也不再多问,只是这公子同指挥使又是浓情蜜意又是眉目传情,我打远了一看还以为是指挥使府上的面首呢。”说罢还颇为自责地摆了摆手。 这话说得难听,程琉青却也没心思生气,他只是见赵择汇往这个他的方向踱步走来了,顿时心跳得飞快,声音震耳欲聋快要将他敲碎,心慌无措地抓着桌子往后退去。 手还没碰到坚实的桌角就被傅宴存握住了,程琉青思绪一滞瞪大了眼,动作还僵硬着呼吸急促地看傅宴存,被握着手一把拉了过去站在傅宴存身侧彻底隔绝了赵择汇的视线。 赵择汇见此脸色微变不过片刻又恢复了正常,仍旧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转头对着屏疑的人说道:“瞧瞧,咱们傅指挥使这是遇上绕指柔,如今也晓得怜香惜玉了。”说罢自己便哈哈大笑起来。 站在赵择汇身旁的一人听见了连忙说道:“指挥您可说错了,这站着的是个男人!怜香惜玉怕是不合适吧?” 此话一出,那群人显得更兴奋了些,七嘴八舌地说着话。 “不过若是面首也未尝不可。” “这公子细皮嫩肉的我见也像是,不然这黏糊劲怎么也说不过去。” “傅指挥为人处世出挑便算了,连兴致爱好都如此非同凡响,真叫人拜服。” 赵择汇听着底下的人说的话也不阻拦,仍然挂着笑扫过傅宴存逐渐阴沉的脸色,心里又是不屑又是得意。 今日傅宴存生病就是他来抓人的好时机,虽然现下碰上傅宴存醒了,不过倒也不要紧,也省的他再单独羞辱傅宴存一次了。 密文一事本就该屏疑掌管,傅宴存揽了这事不过就是为了保他的小情儿,他还以为是什么绝色美人结果竟是个男人,从来只听说难过美人关,他看傅宴存就是存心找茬,想把手伸到屏疑来,既然傅宴存敢越俎代庖抢屏疑的功劳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这些话落在程琉青耳中格外的刺耳,瞥见傅宴存脸黑得不行似乎也是气得不轻,手握着佩剑似是按捺不住。 程琉青眨了眨眼,眼神落到傅宴存的手上,那双手上冒了青筋,凸显的骨骼和鼓动的血脉,刚硬又凶狠,又看见自己被傅宴存握着的手,他方才一时竟然忘了抽动,就这么握了许久。 许是身体虚弱的原因,傅宴存此时手带着冷意,裹着程琉青只让他觉得冷。程琉青无意识的动了动手指缓缓抽出手来,指尖擦过傅宴存的掌心,那一股粗砺麻酥的感觉直传入心口,惹得傅宴存也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听见傅宴存对他说,“你别怕。” 话音刚落,堂前银光顿现,那些嘴里没说完的话凝了血珠混着阶下的污水一齐流下。 霎时间屋内只留下雨滴在瓦当的声响。
第12章 一切发生的突然,程琉青只感觉自己被傅宴存推得趔趄,傅宴存动作极迅速,等他再站稳时阶上已染了红血。 堂前屋内顿时弥漫着血腥味,程琉青慌乱地寻找那抹血色的主人,一抬头看见是方才出言嘲讽的其中一人。 那人应当是左手臂被傅宴存砍了一刀,鲜血洇湿了衣物,粘稠的血汩汩流出,捂着伤口的手上沾满了血迹。 傅宴存昂首站在阶前,手里的刀依旧架在那人的脖子上,挑眉看着赵择汇,神情倨傲。 “再有下次,我砍的就是你的头。” 这样狂妄的话落下赵择汇脸色顿时乌青,嘴角不住地抽动,似乎再也忍不了,迅速抽了剑就向傅宴存劈去。 寒光乍现,赵择汇挥剑的瞬间傅宴存就侧身闪开,转了刀锋去格挡,屋内短兵相接,刺耳的声音像是要冲破程琉青的耳朵。 被这样挡下一招,赵择汇冷哼一声转动手腕旋了剑尖就往程琉青的方向刺去,程琉青耳朵里刀剑的铮铮声还在嗡嗡作响,一呼一息间就见赵择汇的剑朝自己刺来,登时吓得手脚发麻四肢也僵硬着根本动不了。 傅宴存眸光微动,身形游走只一瞬就到了程琉青跟前,横刀挡下赵择汇的剑,手上使了十足劲直接用力挑开了去。 赵择汇被后劲冲得倒退几步,屏疑的人见状都挤上来,目光凶狠地看着二人。 傅宴存迅速地平复了呼吸,到底是生着病,可惨白的脸色不过只一瞬又凶狠如常。 屏疑的人将堂前围得密密麻麻,赵择汇喘了几口粗气,面色阴沉,拿起剑指着程琉青对傅宴存一字一句地说道:“把他,给我交出来。” 话音刚落屏疑的人齐刷刷入了前厅,整齐有力的脚步声如雷贯耳激得程琉青脸色惨白。如今傅宴存对上赵择汇尚且吃力,现下这样多的人,若救兵再不来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老子没功夫再陪你玩,他一个奸细藏在你府上,你若不交出来,你就跟着他一起去死。”赵择汇语气狠绝,说着又往前走了一步,阴鹜的眼神死死地盯着程琉青,淬生了毒活要吃了他。 傅宴存侧身挡住程琉青,虽是病势缠身但动作仍有凌冽之气,面沉如水睨着赵择汇,眉间隐含怒气,压在眼睛上使得眼里又露出那种锋利凶狠的目光。 傅宴存闻言将手里的刀捏得更紧,“我说了,孙直遂的事情全由挥庸处置。” “呸!孙直遂算个屁,他跟密文有关就该带回监卫司好好审,你也别想拿掌司压我,今日你不交出来我一定会杀了你。” 赵择汇看不起傅宴存,可掌司看中他,还把挥庸如此重要的一司交给了一个没有根基的贱民,偏偏傅宴存这孙子还不识抬举,目中无人横行霸道,他早就恨得傅宴存牙痒痒了。 其实本来程琉青他早没放在眼里了,只是如今傅宴存这样折辱他都是为了这个男人,既然他动不了傅宴存那就让程琉青替傅宴存受罪好了,反正也只是个茶楼的老板,纵使死了怕也无人知晓。 程琉青瞬间脸色变得煞白,脑子里一时嘈杂混乱,牙关也一个劲地打颤,只得拼命掐着手心稳住思绪。听到赵择汇说掌司时眼里突然冒出一丝期望,不断地从傅宴存背后望向门外。 要是,要是聂舒他们叫来了掌司,那…… “你也别想着掌司会来,掌司早就出了京城。”赵择汇对上程琉青探视的目光,只消一眼就看清了他的想法。 程琉青听了话瞬抬起头,瞪大了眼满是慌张无措,只是一看见赵择汇盯着他就慌忙错开视线,头埋得愈发低。 赵择汇看着程琉青微微发抖的模样忍不住哼笑一声,眯着眼看傅宴存,道:“不比你有闲情逸致,掌司可没空管你这等屁事。” 听赵择汇的意思,掌司应当是领了密令出城了,因而聂舒他们并不知道此事,还以为掌司如今还在城中。 傅宴存眉头压得更低,想开口说话却猛然咳嗽起来,挡在程琉青眼前的背脊蓦然弯了,剧烈地起伏起来,这样的模样落在旁人眼里更是提醒了如今的境况。 赵择汇微微侧头看了副使一眼,二人短暂交换了眼神,傅宴存还在病中,现下就是最好的时机。 外头的雨声骤然变得大了,不再是将断未断的滴答声,是猛烈地砸向地面声音大得令人心慌,只是还未落下就被层叠的脚踩进水坑里,再翻不起一丝波动。 堂下屏疑的人得了指令蜂拥而上,都拔了剑虎视眈眈地看着傅宴存,群虎环伺,早已退无可退。 程琉青手脚发冷,看着压进堂内的黑影,眼前被一片赫人的深紫笼罩,期间满是顿现的杀意和一个赛过一个的戾气。 傅宴存垂眸,声音嘶哑仍然扯着嗓子开了口,“我就算死你也别想带走他。” 这话实在动听,说得也颇为诚恳。可堂前的赵择汇不信,身后的程琉青亦不信。 程琉青心里毫无波澜,分了一眼给傅宴存,只觉得他到如今还在装模作样,凭他现在这样的身子无异于以卵击石,实在是可笑。 赵择汇闻言勾了嘴角,伸手捏了捏眉头,语气颇为无奈,“还真是……不自量力。”说完朝身后的人一招手,屏疑的人就拔剑冲了上来将前厅围得密不透风,其实也用不着如此多的人,只是有傅宴存在不得不顾忌。 傅宴存只渐压低了背脊,白衫子紧贴在身上显出宽厚的背,肩颈流畅的线条隐入飘动的衣袍,整个人蓄势待发似一把开弓的箭。 围在程琉青左侧的人率先出了刀,刀法凌冽朝着程琉青劈去。傅宴存眉眼微动,只一手抓过程琉青的手腕往右方一撤,随即转了手腕挡下一刀,剑气划过程琉青脸颊,凉意让他忍不住偏头缩了脖子。 周围的人一见有人上了,顿时面露凶光纷纷扬了剑,监卫司的人打起架来有招法,可傅宴存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一手还拉着程琉青一起闪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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