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狼狈,程琉青干脆闭了眼不再看,声音急促,“月喜,我记得有治淤青的药,可否拿来给我?” 二人都心事重重不愿面对对方,月喜一听便忙不迭应了往屋外去了。 待到月喜走后程琉青沉默了片刻,突然抬手狠狠地砸向了床,力气大得床板发出震动,程琉青喘着粗气用力地发泄,牙关是止不住的颤抖,直到双手发麻了才堪堪停下来。 月喜拿着药膏进来时程琉青仍旧闭着眼睛不言语,月喜心慌不敢面对程琉青,小声说道:“公子,药拿来了。只是奴婢手头煎着药实在分不开手替公子擦药。” 程琉青咽了咽口水,渐渐睁开了眼,一开口声音嘶哑不已,“好,你放着吧,我自己来。” “是。”说了话月喜放下药膏就快步走了出去。 程琉青躺在床上静默了许久才动手拿了药膏,解了衣服敞开来,程琉青看不见全貌只得摸索着擦药,有时手下没轻重,不留神摁到了伤处疼得冷汗直冒。 抽气声在屋内回荡,程琉青只擦了药就累得满头大汗,不过片刻程琉青便觉得累极了,将药膏放好便蜷缩着睡去。 只是这一觉睡得不踏实,他梦到了母亲。 那时母亲带着他住到了庄子上,父亲也愤恨于自己的偷窃行径从而迁怒于母亲,一直到他们去了一年后才来看去了第一次。 那次母亲早早便沏好了茶,抱着琵琶调试了半晌,一见到父亲便笑着抚唱于他听,临到头了突然落下泪来,眼里满是不舍与眷恋,他第一次看懂那是对父亲的隐而不得的爱意。 或许是因为那次母亲卑微的情意让父亲有所触动,自那晚后每隔几月父亲都会来庄子上歇息,只是却从未提起要接他们回府的事情。 可父亲是来了,但他们的日子也并未好起来,大夫人因此更加苛待于他们,例银时有时无也从不会送物件来庄子,更别说让程琉青入学堂。好在庄子上的仆人都是心善的,母亲做了茶饼去托他们拿出去售卖换钱,他们也总是乐意帮忙。 母亲闲暇时总会弹琵琶,只那一首反复的弹,他始终记得是《钗头凤.世情薄》,直到琵琶弦断了弹不出像样的曲调方才作罢。 他也问过为何不将茶饼的钱拿去修好琵琶,母亲说弦断易接,情消难补。 母亲死后他带着母亲攒下的钱和那把不成调的琵琶离开了庄子,没向任何人辞别悄悄地离开了邑城。 他一面走一面看着周遭的景色,终是被岱镇的烟雨困住,拿着所有的积蓄开了家还茶楼,打算在此度过余生。 只是傅宴存的出现扰乱了他的安稳余生,他被那一蓑烟雨锁在岱镇,如今又被这滂沱大雨关在京城。
第15章 府内一时间病了两个人,管家纵使想趁此机会纵横却也忙得脚不沾地。 期间池楼来过一次,说是受了掌司的嘱托来探望傅宴存,顺道也去看了看程琉青,只是当时两边都不好,便也没久留。 众人又头昏脑涨地忙碌了三四日,终于程琉青能下床了,傅宴存也渐渐能活动了。 自觉能睡好觉了,一时两个院子的人都高兴不少。 不过书叶却一脸的烦躁,面容不善地看着拽着自己的月喜,声调有些高,“月喜你做什么?大人还等着伺候呢!” 月喜被说得缩缩脖子,见书叶挣扎得厉害便松了手,沉默了半晌才眼巴巴地看着书叶问道:“书叶姐姐,程公子来府上那天你是跟着大人伺候的吗?” 书叶闻言白了她一眼,抽回手说道:“这话好笑,我哪日不跟着大人。你问这个做什么?” 月喜扭扭捏捏地看了书叶一眼,声音小得快要听不见,“程公子想着大人醒了便想去看看大人,只是二人之前有了龃龉如今他也拉不下脸来,就想借着寻东西的由头去看看。” 书叶一怔,心道这程公子好大的排场,害得大人受了那么重的伤居然还在这里拿乔。 “他拉不拉得下脸与我何干?我只求他再也别出现在大人眼前便好了。”书叶撇撇嘴嘟囔着。 这话说的不留情也让月喜打了退堂鼓,只是又想起程琉青对她的嘱托,偏头想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说道:“书叶姐姐,程公子是有不对,可是...可是大人如今看重他....” 闻言书叶柳眉倒竖,手指着月喜道:“你什么意思?是在挑我的不是吗?” 月喜连连摆头,表情讨好不已,放低了声音说:“我怎么敢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若是他二人能重归于好,说不定大人的病会好得快些。”说完仔细瞧着书叶的表情。 书叶迟疑了半晌,像是在思考月喜说的话。月喜说的不错,自从程琉青来到府上后大人的确很是重视他,若真是因为二人吵架才使得大人受了伤,那便是心结。 她想起傅宴存醒来的这几日程琉青不仅本人没来过也没派人过问,大人的心绪也不怎么安宁,梦里也常常说些胡话。 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找个机会让程琉青去道歉宽慰大人,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那你说要怎么做?”书叶说了话将身子压低了些,侧耳听着月喜说话。 月喜迅速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来往,便凑上前去说道:“姐姐只需告诉我程公子的那些物件去哪了就好。” 程琉青的物件,书叶记得大人带他回来时并没有拿什么东西,只有一把旧琵琶,她也拨弄过几下根本就弹不出曲子来。 书叶皱着眉头站直了身子,困惑地看着月喜,“我只见了一把琵琶,除此之外可没别的了。” “只有一把琵琶?”月喜也诧异了,程琉青告诉她时说的是有一个包袱和琵琶,她料想程琉青找的应当时那个包袱,怎么如今只有一把琵琶了。 书叶点点头,又问道:“那琵琶我只记得大人放去了书房,不过大人不让我们进去,我也不知道如今是否还在了。” 月喜听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书房这样的地方大人是一向不准许旁人进的,不过或许程公子便可以呢? 想到虽然只有一把琵琶但好歹也有了去探望大人的借口,月喜欣喜连忙说道:“多谢姐姐的提点,我这就回去告诉公子去。”说完便准备忘程琉青的小院跑去。 刚走出几步又折返回来,悄默声儿地说:“还望姐姐不要声张,千万别让大人知道了。” 书叶见她神神秘秘的样子也紧张起来,连忙点点头,随后也急匆匆地往傅宴存院里走去了。 程琉青一盏茶尚未煮好月喜便回来了。 “公子!我打听到了。”月喜一进门就笑着说。 程琉青听见她上扬的语气也笑,连忙冲她招手让她过来坐下,轻声问道:“书叶怎么说的?” 月喜擦擦鼻尖冒的汗,兴奋地说:“书叶姐姐说她看见大人将公子的琵琶放在了书房内。” 提到琵琶程琉青便紧张起来,瞬间抓紧了双手,见月喜表情变得迟疑心头涌上一阵不安,连忙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可书叶姐姐说她也只见了公子的琵琶,至于公子的包袱她也没见着。” 原是这个,听见月喜的话程琉青松了口气。 本来他来傅府的时候也没带包袱,包袱被他扔下了楼,如今里面的银票估计早被洗劫一空了。他这样让月喜去问只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目的,他只是想要母亲那把琵琶。 其实那日离开傅府是个绝佳的时机,屏疑刚闹过一场傅宴存也受了伤,府内正是守卫薄弱人心涣散的时候,他那时也早在晕倒前就收拾好了东西。要不是为着那一把母亲的琵琶,只怕他如今已经到了岱镇了。 至于为什么不能直接问起琵琶在哪里,只是怕被傅宴存拿捏罢了。之前傅宴存虽然答应了会放他离开,可人心之瞬息万变,他不认为当傅宴存知道了那把琵琶对他的重要性后还会信守诺言,兑现承诺放他回岱镇。 关于傅宴存,重活一世他也对他不甚了解。 月喜见程琉青蹙眉沉思,以为他实在担心包袱,便说:“说不定包袱也在书房内呢,公子不必担心。” 程琉青点点头,想到月喜说琵琶在书房于是又问:“傅宴存的书房在何处?” 程公子鲜少叫过大人的全名,她也很少听过,月喜愣了几秒才说道:“就在正房的东边,大人将东厢房改了办公的书房。只是大人都不许书叶姐姐她们去,公子您能去吗?” 月喜全然忘记了程琉青最开始给出的理由,说是要借着找东西的由头去探望傅宴存,如今倒真开始帮着程琉青找起东西了。 程琉青垂眸默默不语,月喜说的不错,傅宴存尚且不让贴身丫鬟进书房,他又怎么能进去,更何况是要从里面带东西出来呢? 不过事到如今他也没别的办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凡事去了再做打算,正好他心头也有疑惑想要亲口问一问傅宴存。 等用了午膳二人就出了院子,连下了几日的雨今日终于放晴了。 程琉青在床上躺了几日听了许久的雨声,终是在今日接到了那一抹阳光,明媚耀眼落在他的手上。 月喜把手搭在眉上仰头看了看太阳,自言自语道:“秋日的太阳照在身上不如春日的暖和。” 程琉青笑了笑,说道:“都要近寒冬了,哪里还能暖和起来呢?” 月喜也笑,往程琉青身边凑了凑。 二人一路笑着聊着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傅宴存院里,阳光静静地倾泻在地,院内没有人显得格外安静。 没什么特别的事情,程琉青却瞬间打起了退堂鼓,攥紧了衣袖不肯往前走。 月喜见程琉青不动作了,十分茫然地说:“公子怎么了?” 程琉青也说不上来,只是心头莫名的恐慌,有一种若自己走进去便是万劫不复的感觉。 看着月喜程琉青勉强摇了摇头,犹豫再三还是走进了院内。 正房的房门微微掩着没有关死,从里飘来一股若有若无的药味,有光顺着门缝照了进去,程琉青看着屋内被照亮的那一块突然有了自己的影子。 月喜轻轻叩了门,小声问道:“程公子求见。” 隔着一扇门二人看不真切,只是听见那边搁下了药碗,然后就传来傅宴存有些沙哑的声音,“进来吧。” 听见傅宴存声音的那一刻程琉青竟不知要做什么,心又不平静起来,只得反复揉捏手里的衣料。 月喜应了话就看着程琉青,“公子咱们进去吧?” “嗯。”程琉青应了,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自那天后他就再没见过傅宴存,也从未向月喜问起傅宴存的境况,今日这么一见倒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傅宴存坐在床上,穿着青灰色的衫子搭了一件披风在肩上,面容好像消瘦不少,嘴唇没什么血色,只有眉眼依旧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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