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大人你……”丫鬟的话留在了嘴边,她又仔细地打量着程琉青,想起前段时间大人绑回来的人,莫不是就是眼前这人。 丫鬟看着程琉青煞白的脸只觉得倒也没什么出挑的地方,就是一双眼睛好看,即使现在看起来病恹恹的眼睛还是分外的明亮。 想到大人对此人颇为上心,丫鬟语气也放柔了不少,“大人还是发着高热,人也昏昏沉沉的不曾醒来。”说着还止不住地拿眼看着程琉青的反应。 程琉青轻声啊了一声,颔首又抓紧了手指,指尖捏的发白,一偏头见月喜急切地看着自己,终于是叹了口气,“那我进去看看他。” 月喜闻言立刻笑了,只是被那丫鬟瞪了一眼又收了笑缩在程琉青身边。 程琉青朝丫鬟拱手,在门口驻住了许久才撩了衣袍踏进了屋内。 一进屋内就见到还有一个丫鬟正在往傅宴存头上放湿帕子。 听见声响转头看过来,见是程琉青也疑惑不已,指着程琉青轻声问道:“你是何人?” 那丫鬟起身,程琉青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傅宴存当即就停在了门口没再往前去,“我是暂住在府上的,叫做程琉青。” 丫鬟一听就慌乱地擦了擦手,连忙走到程琉青面前来,“程公子您终于来看大人了。”说着就引程琉青往傅宴存床边走去。 程琉青被这句话说得发怔,愣在原地看着丫鬟没动作。 见月喜着急,程琉青轻声对她说:“你去看看吧,我先坐着。” 月喜连忙说了好就急促地往傅宴存床边去了,程琉青看着她的背影低了头转身寻了张椅子坐下了。 “大夫怎么说?”程琉青坐下来看着站在一边的丫鬟问道。 丫鬟擦了擦鼻尖冒出的汗,着急地说道:“今早韦大夫来看过,说是之前病气尚未去除,如今劳累奔波又少食受凉便复发了。” 程琉青颔首,和月喜说的不差。 “大夫说大人今日这烧得自己退,他也开不了药,若是烧退不了便是要成顽疾了。”丫鬟说着着急语气也带了哭腔。 居然这样严重,程琉青看了那丫鬟一眼,本想说些话劝慰一番,不过思索再三还是没开口。 傅宴存今日要是捱不过去,往后顽疾缠身不死也得残废。程琉青想到此处勉强勾起了笑,终于抬头往床上望了一眼。 月喜趴在床边在为傅宴存擦汗,程琉青凝眉看着心有不适,傅宴存这样心狠手辣的人怎么会有人这样对他好,他真是替月喜不值得。 程琉青松了攥在手里的衣袖站起身来朝床铺走去,没看傅宴存一眼,俯身拉起月喜轻声说道:“你先起来。” 月喜闻言看着程琉青,眼里似有水光浮动,紧紧抓住程琉青的手说道:“公子,奴婢没了父母是大人收留,带我进傅府,大人没让奴婢签卖身契也从来没强迫奴婢做任何事情,大人的恩情奴婢无以为报。” “今日大人生病,公子您就让我照顾在大人身边好好报答吧。”说着月喜竟要朝程琉青磕头。 程琉青心下一惊,眼疾手快拉住月喜的手腕,赶忙将她拉了起来,他看见月喜的模样也说不出重话,只能柔声劝慰道:“我不是不同意你照顾他,只是你年纪小这样的活又繁琐你难免顾及不了。不如你去厨房煮一碗粥来,说不定闻着香味他就醒了呢?” 好假的话,这话说出来程琉青自己都不信,不过是骗骗小姑娘罢了。 月喜一听抹了泪水就站起身来,朝程琉青行了礼就急匆匆地往厨房赶去。 屋内的丫鬟见状连忙上前对着程琉青说道:“公子我去看看烧着的水,劳烦您看着大人。”她看出程琉青对大人不怎么热络,故而走之前还想着提醒一句。 程琉青颔首,没再说话看着丫鬟福身出了门。 待到丫鬟走了,程琉青的目光才第一次看到傅宴存的身上。 他出了极多的汗,眉头紧锁眼底一片乌黑,脸烧得通红,浑身冒着热气,程琉青一靠近那热气就攀了过去。 程琉青凝眉看了傅宴存半晌,原来折磨他这么久的傅宴存也有这样的时刻,脆弱得一息毙命。 心里的念头飞快地生长,程琉青拿下捂在他额头的毛巾,心跳得飞快他清晰地听见心跳声在屋内回荡的声音。 只要死死地摁住,像他们把自己摁入水中那般摁住傅宴存,那从前的仇和怨都能得报了。 程琉青一手捂住心口一手攥紧了手帕颤抖着朝傅宴存的口鼻伸去。 “…琉……青……” 程琉青被突然呻吟出声的傅宴存吓得手脚冰冷,一时僵住了身子,紧张地吞咽了口水,额上滚下一滴冷汗。 他这是在叫自己吗? “琉青……” 程琉青仓皇不已,陡然站起身,手里的手帕掉落在水盆里打翻了那一盆冒着热气的水。 水溅落在程琉青的鞋上,像是岱镇那天的大雨,程琉青一刻也不想多待转身就往屋外走去。 躺在床上愁眉不展的人终于睁开了眼。 “程琉青。”
第11章 “程琉青!” 那一丝微弱的声音追着程琉青跑出来。 只是程琉青片刻犹豫也没有,连脚步也不曾停顿直接开门跑了出去。 外头还下着雨,冷风吹起一阵寒颤,程琉青心跳得厉害,捂着心口只想快点回到小院,慌乱间就撞上了去看热水的丫鬟。 二人皆是惊呼一声,丫鬟的伞被撞得落了地,旋转飞溅的雨四散开来,落在程琉青脸上惊得他缩了缩脖子,却也不敢抬头只看了一眼撞落在地上的伞就跑了。 丫鬟连忙俯身地捡起地上的伞,追着程琉青跑了几步心道这程公子真是怪异,着急忙慌的不知道要做什么,蹙眉望了一会儿便也拎着被打湿的衣角进了屋内。 推开门一见屋内傅宴存已然醒了,愣坐在床上,丫鬟急得门也不关就跑上前去。 傅宴存听见丫鬟的响动回了神,看着敞开的门不由得捏了捏额角,似懊恼地垂了头。 发着高热他迷迷糊糊地梦见了从前的事情,朔卫告诉他程琉青的往事,他急着跑去水牢时程琉青已经没了呼吸,冰冷地被吊在水里,血水顺着手臂流下,染红了身下那一片池水。 傅宴存看着自己冲了上去,踏入水中那一刻才发现原来水牢这么凉,刺骨冻人的寒意。程琉青毫无生气的脸只让他感到尖锐锋利的痛楚,开了锁就抱起程琉青往外走,疯狂的喊叫着程琉青的名字,可梦里程琉青没有醒过来,一睁眼程琉青却又跑了。 “大人,您病还没好全这是要做什么?”说着眼神瞟到了滚落在地上的水盆和洒了一地的水,心下诧异莫不是二人莫不是吵架了。 傅宴存没理会丫鬟的话,自顾自地拿了衣衫就往身上套,声音嘶哑,忙问道:“程琉青跑了?” 丫鬟慌张地看着傅宴存的动作,他脸色发白额角还冒着汗,嘴唇也没什么血色连动作都不甚流畅,时而恍惚停滞。傅宴存现在的情况实在是连大病初愈都算不上。 “程公子方才着急跑出去了,奴婢也没拦着。”丫鬟手忙脚乱地围着傅宴存走,生怕他一个趔趄再倒地不起了。 傅宴存伸手挡住丫鬟搀扶地手,拿起架上的披风就出了门。 出门被风吹得打颤,傅宴存连忙抓紧了门框只觉得背上冷汗直冒,咬紧了后牙槽才再次迈了出去。 月喜在厨房挑了食材嘱咐了厨娘务必要做得香甜,看着锅中开始煮了才放了心往傅宴存的院子里来,只是一进门就见傅宴存穿着白衫子外面只披着一件披风就往外走。 “大人!”月喜连忙叫住了傅宴存,将手里的伞倾斜过去。 傅宴存略看了月喜一眼,认出是守在程琉青身边的小丫鬟,便问道:“程琉青去哪了?” 听着傅宴存的声音疲惫又嘶哑,提到程琉青时月喜的表情也变得不自然,担心地说:“奴婢正想来找大人,管家爷爷说快拦不住那群人了,让程公子想想办法,就截住了公子往前厅去了。” 傅宴存闻言心下一凛,眉头紧锁瞬间变得紧张起来,思绪翻腾间以致气血上涌身形都有些摇晃。 一定是屏疑的人趁着他生病找来了。 傅宴存偏头躲开快遮住眼睛的伞沿,转身回了屋拿上了佩剑就往前厅去。 月喜连声叫喊着,也着急地赶忙打着伞跟去了。 二人急匆匆地往前厅赶去,还未走到傅宴存就一眼看见了程琉青的身影,应该是没有打伞浑身淋得湿透。 湿透的衣服紧贴着身子,勾勒出消瘦的身形,傅宴存这才看出他实在太瘦了,显露的腰身像是纤细的青竹。应该淋了不少的雨,发丝也滴着水,落在地上洇出水渍。 看到那个人影后傅宴存就放慢了脚步,连喘息声也轻了许多,月喜见此却住了脚,捂着嘴没再往前去,将伞打得低些遮住了视线。 傅宴存屏息缓步走到程琉青身边,背后突然贴来一阵热意,程琉青被突然出现的傅宴存吓得不轻,回过神不由得抖了一下,接着往后退了几步与傅宴存拉开距离。 管家见傅宴存来了连忙迎上来,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忙说道:“大人身体还未痊愈怎么就来了?”说着看了看傅宴存周围也没跟着丫鬟,“怎么书黎书叶没跟着来?死丫头们这么不上心!” 这样凶,程琉青听管家的话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地缩了缩手臂。 傅宴存见程琉青发抖瑟缩着,料想他应当是穿着湿衣服贴在身上冷,低头就扯下披风来递给了他。 程琉青本来低着头,视线里突然多了一只手和披风,他一怔抬头看着傅宴存,见他脸色发白额头还冒着虚汗,一副病势沉沉的模样。 他这模样让程琉青回想起方才的作为心里慌极了,又陡然生了愧疚,眼睫颤了颤,轻声说道:“不用了。” 傅宴存没说话,收回了手对着管家说:“屏疑的人在门外?” “正是正是,老奴婉拒了几通也无济于事,现在家丁们也快顶不住了。”管家说话间频频往门外看去。 现在傅宴存这身子对上屏疑的人本来就没胜算,跟别说这里还有程琉青这个病秧子,想着管家不由得更着急了几分。 程琉青也仔细听着他们说话,忽然间肩上传来些重量,背后被热意笼罩将空气中湿气与他隔开,感受到暖意也嗅到了一丝病气。意识到傅宴存站在身后,程琉青一时僵直了身子不敢动,垂着头掐着手心抑制心绪。 眼神见傅宴存渐靠近了些,走到了他面前来,似是低头正看着他,凝视了良久然后他听见傅宴存的声音,低沉又带着沙哑,“抬头。” 声音落在耳中使得程琉青心口发麻,连着胸口起伏都大了不少,低着头犹豫再三才稍微抬了抬下巴,像是知道傅宴存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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