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琉青依旧没放弃,跪坐在床前抓着孟云反复地问反复地说,只是孟云像是什么也听不见,被程琉青晃得狠了,声音陡然变得更大。 胳膊突然被握住,程琉青下意识往回缩,抬起头看去傅宴存正俯身看着他。 “起来。”傅宴存没等回答,手掌就使了劲,将程琉青拉了起来。 程琉青激动的心情尚未平复,胸口剧烈地起伏,仍旧固执地看着孟云。 “没用的,你也看到了,他根本没理会你。” 像是在附和傅宴存说的话,孟云的声音变得更加刺耳,手脚都开始挣扎,眼见情绪变得不可控了。 见状程琉青也不再坚持,又忧心忡忡地看了眼孟云才跟着傅宴存走出了房间。 傅宴存拉着程琉青站在门外,对着门口的朔卫说道:“往后不要再让他进去了,除非是我跟着来。” “是!” 程琉青拧着眉看着傅宴存,难得有些生气,“做什么?” “你没有发现吗?只要是你进去,他的情就会失控。” 程琉青的表情瞬间凝固在脸上,他有些困惑地看着傅宴存,费力地理解他说的话。 知道看见孟云这样程琉青很受打击,傅宴存也不忍心再说什么,捏了捏眉头放缓了声音,“他看见你会失控或许是因为他只认得你,他还有关于你的记忆才会变得这样。” 程琉青没说话,片刻后才点了点头,动作有些僵硬。 傅宴存松了口气,说道:“走吧,送你回房,我也正好有事告诉你。” 程琉青疑惑地看了傅宴存一眼,见他神色认真不似作假才转过了头,又转身同朔卫嘱咐了什么才和傅宴存回了房间。 一回到房间内程琉青就喝了一杯茶水,企图用凉透的水来压制沸腾的心绪。 “你要说什么事情?”程琉青伸手给傅宴存倒了一杯茶。 傅宴存先是没接过来,而是往桌上放了一个东西,程琉青这才意识到傅宴存的左手一直提了一个东西,只是现在傅宴存没有解释这东西的意思,他也不好开口问。 “有关孟云的事,聂舒接到了掌司的回信。” 事关重大,闻言程琉青顿时紧张起来,手抓紧了衣角,不安地看着傅宴存。 傅宴存也看出了程琉青的紧张,便伸手将桌上的东西推到他的跟前,说道:“你不是喜欢桂花吗?这是淇城的桂花糕,你先尝尝。” 被这么一打岔,程琉青的目光也落到桌上的油纸上,这跟方才路上遇着的小贩担子里挑的一样。 程琉青没问傅宴存为什么说他喜欢桂花,只是在他催促的目光下伸手解开了麻绳,将油纸摊开来,一眼就看见了细细小小的桂花铺在糕点上。 “尝尝。” 傅宴存见他久不动作便伸手拿了一块递到程琉青嘴边,程琉青被吓得往后一缩,连忙伸手接过来,“我…我自己来。” 程琉青低头咬了一口,桂花的清香顿时充盈了整个口腔,又绵又糯的口感还混着花香。 傅宴存将程琉青面前的水杯倒满了茶水,端着茶杯问道:“如何?” 程琉青嘴角上扬,好不容易才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点了点头说道:“好吃的,跟那小贩说的一样。” “真的天下一绝?” 傅宴存挑了挑眉,看着程琉青吃完便将手里的水杯递了上去。 眼见程琉青似乎放松了不少,傅宴存一转话头说道:“掌司相信我们给的证据,也信他得了疯症,只是要我接着查下去。” 话题转变得太快,程琉青一时还反应不过来,接着傅宴存的话愣愣地问:“为什么还要 查?” “前年屏疑也有一桩类似的案子,但他们一直压着没人禀报,掌司这几日才看见了以往的大量相似的卷宗,他疑心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奸细组织,都是因为以往不重视如今才会愈演愈烈,便想着让我们继续查下去。” “前几日硐城上任的太守遇袭,此事蹊跷,也得一探究竟,这件事本来也是挥庸的本责,硐城离这里也不算远,便想着查完这案子再做打算。” 傅宴存说完又看着程琉青,神色颇为凝重,“所以眼下得继续南下,只是再往南便是邑城了。” 邑城,好久没听见这个地方了,程琉青有些恍惚。 知道程琉青的往事,傅宴存也知提起这个地方便会勾起他的伤心事,连忙补充道:“你不必担心,我们只在邑城停一晚便走。” 程琉青捏着水杯的手骤然收紧,他看着傅宴存竟有些难以启齿,半晌才说道:“我…我知道了。” 傅宴存又拿起一块桂花糕递给程琉青,只是这次程琉青偏头躲开了,小声地说:“吃多了会腻的。” 闻言傅宴存眼神黯了黯,放了桂花糕便站起身来,看见程琉青的头都快埋到胸口了,“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说完便转身朝门口走去。 哪想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响动,傅宴存忙不迭转过身去,就看见程琉青站起身跟在他身后,神色无措地看着他。 “我能不去邑城吗?我不需要回京城…我可以自己回岱镇的。”程琉青问。 傅宴存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表情,他与程琉青站在一尺的距离僵持着。 他想为什么程琉青害怕去到邑城就要回到岱镇呢?岱镇如今什么人也没有了,而明明…明明他就在他的身边的。 突如其来的沉默让程琉青有些着急,他可以毫无牵挂地离开邑城,可他也在没想过要再去到那个地方。虽说只是待一晚,可是只要一提起这个地方,他就会想起七岁的除夕和离开赵家的模样,叫人痛苦又难堪。 光是想到这些,程琉青就越来越不安。他的手不可自控地颤抖起来,无助的目光让傅宴存的心头也变得湿漉漉的。 傅宴存咳嗽了一声,迈开步子靠近程琉青,他的眼神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静,可他逐步清晰的呼吸声却让程琉青察觉到一丝热烈。 傅宴存伸手握着程琉青的肩,一手环在他的腰间,将他整个人抱在了怀里,程琉青的手还抓着衣角,就这么僵直了身子被傅宴存抱着。 屋子里陷入怪异的安静,程琉青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得呆愣,傅宴存也为自己的冲动后悔,犹豫纠结着不懂要说些什么。 温热的呼吸洒在耳尖,终于傅宴存略微沙哑的声音响起,“你不是说放河灯是为了祈愿往后平安顺遂的吗?” “我已经为你放了一盏河灯,你那么相信它,它也一定会保佑你身无恙的。若是它久不显灵,我也定会护你周全。 ” 这一瞬程琉青只觉得方才那一杯茶水没什么作用,如今心口照样炽热,思绪还是那样慌乱。 “往日他们都在,所以岱镇能让你安心,可如今岱镇已经回不去了,此后我让你安心,我陪着你去邑城,你也…跟我回傅府吧。” 程琉青没说话,他像是回到了那日岱镇的黄昏,一样激动热烈的心跳,不是傅宴存,是他自己。
第31章 客栈挨着淇洲城那一江河水,程琉青的屋子正对着河湾处,方才载着无数心愿的河灯汇集在此。 影影绰绰的是水面,浮翠流丹的是河灯,在纠缠交融中,流转的色彩便焕活了寂静黯然的河流。 在这篇无声的喧嚣中,程琉青被傅宴存揽着,眼神越过他的肩头,仿佛在那一簇一簇的河灯中看见了那盏四四方方的河灯。 “我日日都在想你那晚说的话,你说我不考虑你的意愿说我强横专断,你说的其实都没错。” 傅宴存看似说的斩钉截铁其实也十分忐忑,可如今情绪堆积在心头,让他只想一一细数说给程琉青听。 “是我太过轻视你的感受,我以为你在京城无所依靠我便能左右你的想法了,直到那日你说这都是错的,我怕你再离开怕你说不喜欢,所以我再不敢专擅。” 傅宴存说话时不敢看着程琉青,只是忍不住将他抱得更紧,好像一松开程琉青就会推开他,跟着身后的潺潺流水孤身往远处去。 感受到横在腰间的手收紧,程琉青有些不适应地挣了挣,可始终没有推开傅宴存,只是继续默默着,像是再等着傅宴存最后的话。 傅宴存低头盯着程琉青被吹乱的发丝,平静的语气之下掩藏着焦急的情绪,“我不信你在同我玩笑,我亦有全部的真心,若是你如今还不愿意同我一起,我也一定会等。” 河边流淌的水声将这一刻拉得无限长,静谧在此刻显得格外适应。 程琉青垂下眼,脑海中有关傅宴存的画面一幅幅闪过,最后定格在一身白衫握着弯刀将他护在身后的模样。 那时堂前的雨下得滂沱,傅宴存对他说别怕,屋内暗流涌动间也唯有那双手将他握得紧。 “我不想永远留在京城,我也会想岱镇。” 有些突兀的话在傅宴存听来却觉得有些理所当然,好像程琉青从来就不会正面回应他的话,可没等他回答程琉青又说:“不管是真心还是要的回答你都不用等,我会跟你一起。” 这句话说出来程琉青终于愿意抬起头来,他看着傅宴存只觉得放松,像是禁锢自己这么久都镣铐被解开,他的一举一动都不再受限,他终能触碰到看见的一切了。 此刻傅宴存却平白想起自己再见程琉青时的画面。程琉青坐在被雨水洇湿的地面,攥着包袱的手指止不住地颤抖,看见他时慌张得快要晕过去了,那时程琉青是那样的孱弱,所以让他觉得自己好像能主导一切。 可他应该知道那一天是新的起始,程琉青不再是被他关在水牢无力反击的人,他的手中也再没有生死大权,他只能将心里的话毫无保留地说给程琉青听,让他知晓让他明了。 程琉青攥着衣袖的手逐渐松了,方才用力握得紧,如今指节都有些紧绷了,抬头目光便被傅宴存所占据,他的鼻尖冒了细小的汗珠。 那些从未在傅宴存脸上出现的神情此刻却是一点也不突兀,锋利的眉眼里蕴藏的是缱绻的目光,沉静的面容也毫不掩饰微红的耳尖。 炽热的手掌贴着后腰,程琉青呼吸变得很浅,他仔细地听着傅宴存的心跳,和他一样的频率,紊乱得一塌糊涂。 傅宴存更为专注地看着程琉青,程琉青的眼睛此时过分的水润,像是被雨淋湿过,眼里萌生着悸动,他俯身垂首,沿着目光的轨迹一寸一寸地靠近程琉青。 “公子!” 房门被猛地从外打开,月喜着急的声音直直冲进二人眼里。 月喜一踏进房门就看见了今年最让她震惊的画面,她心中敬重一向严肃冷静的指挥正搂着冷淡安分的公子,脸靠得很近,彼此很亲热的模样。 傅宴存的眼神先程琉青一步杀过去,他看着月喜有些不爽,手跟着松开了程琉青,刚想开口却吸了一口凉风,便转头咳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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