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英立刻摇摇头,坦然道:“我的事情已经做完了,他同不同意我都要走了。” 她说完转过头看着欲言又止的玉回,眼神狡黠,“你不会以为我和池楼还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吧?” 像是被芮英看穿了心底所想,玉回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池楼和芮英的关系很复杂,从前芮英提过一两句,可惜那个时候玉回听不进去也没有心思理会,到后来只能简单地归结为一种与情爱有关的关系。 芮英轻声笑了笑,那短暂的笑苦涩又讽刺,她告诉玉回等一会儿接着转身回了屋。 玉回见她就不出来,转身问傅宴存道:“你查过她吗?” 傅宴存颔首道:“查过,只是留香阁的管事两年前换了人所以什么都查不到。” 留香阁的管事,玉回想起了那个叫萍娘的女人,这样想来她的消失应当也是池楼做的。 傅宴存刚想说若是玉回不放心他便再去查查,尚未开口芮英就已出来了,她手里拿了一副泛黄的卷轴,还有细微的裂痕,看起来有些旧了,像是被展开观赏过很多次。 芮英将卷轴递给了玉回,轻声:“你打开看看。” 玉回依言将卷轴展开来,是一副画,画上的场景像是庭院,亭台上的男子长身玉立,手里拿着一柄扇子,看着池塘里的莲花嘴角微微勾起笑意,他的模样与玉回有七八分相似。画画的人好像格外中意他鼻尖的红痣,下了极大的功夫,红得惹眼。 傅宴存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眼睛,再相似这画里的人也不是玉回。 玉回自然也看出来了,他勉强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抬头看着芮英,张了张嘴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这是真正的九皇子玉回。 好在芮英开口了,让他不那么难堪,“他的名字是伏隐,他说没有姓是因为还没有回到属于他的地方,我以为他是流落在外的富家公子,直到你再次出现我才明白,原来他是鄢朝的皇子。” 芮英眼底隐隐浮现一层雾气,说话的声音也像浸了水一样,湿漉漉的落进耳中。 “这幅画是我给他画的,可我还没来得及送给他,他便溺死在关巷河中了,见到你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你将会取代他。” 芮英看向玉回的眼中似有无限的柔情,这一刻她想起他与玉回的初见,或许是有池楼的安排,可当她看见玉回那一眼时,她真的以为伏隐还活着。 “是池楼杀了他,我知道的。”芮英看着画上人的面容,神情痛苦不堪,“伏隐喜欢池楼所以被他哄骗还命丧他手。” 玉回登时瞪大了双眼,低下头去看手里的卷轴,死死地盯着画中人的模样,双眼生涩不已。 池楼效忠于鄢朝,他既然知道伏隐的身份又怎么可能会杀了他,还让自己去顶替他回到鄢朝,池楼到底要做什么? 傅宴存见玉回身形轻轻晃了下,连忙伸手揽住他,他抬了抬下颌指着画上人沉声道:“这个人在定朝除了你还有没有谁知道他的身份?” 芮英沉默了许久,渐渐从激动的情绪中抽身,冷静地说道:“他身边有一个叫何叔的人,他常对我提起,可我没见过他长什么样,不过想来何叔应当是知道他的身份。” “具体名字呢?” “不知道。” 芮英说完伸手将头上的发簪摘了下来,挽起的长发瞬间倾泄如瀑,她将发簪递给玉回,“这是伏隐的发簪,我偷偷拿了一只后来便没机会再还回去了,你要是能见到何叔,帮我把这只簪子交给他。” 玉回凝眉看这那支作工粗糙的木簪,小声说道:“你不留着吗?” 芮英没说话,只是将木簪塞到了玉回手里,她看着画毫无征兆地流了眼泪。 眼泪淌下来打湿她的面颊,她的声音也像被打湿了,“不必了,他的模样我一直记得。”她说完最后抬头看了玉回一眼,目光幽深,像是透过玉回在看她脑海中的伏隐。 伏隐若是回到了鄢朝成为了名正言顺的皇子,应该就是这样子的。 玉伏隐,这才是他的名字。 眼看芮英要往回走,玉回将手里的东西放进傅宴存手中,自己急忙追了上去,他拉住芮英的手急切地追问,“他…他葬在何处?我能见一面吗?” 芮英没有回头,她拂去玉回的手,走进了屋内,“他没有坟墓。”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下来,让玉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盯着芮英关上的房门看了许久才动了动垂在身侧的手,蜷缩攥紧了,冷得发疼。 傅宴存走上前来,高大的身影投下黑影笼罩住玉回,他的声音从耳侧传来,低沉沙哑,“你在为他难受吗?” 他弯下腰与玉回平视,伸手抚在玉回的脸颊,用拇指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他知道即便是玉回,也是同样的心软,也会为了这样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伤怀,甚至会因此责怪自己,他舍不得玉回难过。 玉回伸手拿下傅宴存的手,他将伏隐的画卷起来,把木簪攥着手里,轻声对傅宴存说:“我们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院子,回去的路上玉回一言不发,他的确唏嘘感慨伏隐的往事,可他心底那点莫明的不适和慌张并不是为了伏隐。 那堵高墙就在眼前,从墙内垂出了一枝弯弯的竹枝,小巧的绿叶摇摇晃晃,落了一两片竹叶在玉回眼前。 玉回停下了脚步。 “为什么会选中我们呢?”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傅宴存却听懂了。 这世上那么多人,多少不甘无奈,为什么是他们两个再活过一次。 傅宴存看着玉回的身影映在那堵高大的白墙上,削瘦的身影和摇晃的青竹,烙在他心里是无数次梦回的画面。 “或许是我比他们更迫切想要找到你,所以上天可怜我。” 玉回闻言轻轻笑了,他转过头来看着傅宴存,眉眼疏动,像身后的青竹一样淡雅的神色。 “那它为什么只可怜你不可怜我,又让我重新来受苦。”玉回俯下身捡起地上那片竹叶,“是不是只有让我们都受到折磨,才能对得起他让我们重活一次。” “这是代价吗?”玉回问傅宴存。 他抬头看着傅宴存,一双明亮动人眼里含着水汽,等不到傅宴存的回答,眼睫眨得飞快,似要落下眼泪来。 傅宴存俯下身伸手揽住他的后颈,俯身吻住他的唇,久违的亲密触感让两人都僵住了动作,玉回直直地看着傅宴存,须臾后闭上了眼。 傅宴存的唇舌和后颈的手一样滚烫,他贴着玉回冰冷的唇缠绵地吻,绵长热烈的吻让玉回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只是他越退后傅宴存就侵占得越深,唇齿交融间他的呼吸都被傅宴存掠夺。 玉回吞咽不及,喉中发出细微而暧昧的呜咽,手颤抖地抵在傅宴存肩上,松开了竹叶揪住了傅宴存的发梢。 傅宴存垂眸看着玉回泛红的脸颊和耳尖,伸手拂去他眼睫下渗出的眼泪,于是慢慢退开来,贴着玉回的唇没再动作。 银月高悬,静谧的夜里蝉鸣声高低和着,放肆地宣泄着对春日的爱意。 傅宴存站起身来,将玉回拉进怀里,靠在玉回的耳边,声音低哑带着潮气,“不是,我侥幸的代价不会是你。” “也许是因为爱意比恨意更难消磨,所以再有机会让我向你诉白。况且我们经过了这样多的磨难,代价至此,往后便尽是坦途了。” 玉回环抱傅宴存的腰身,靠在他的胸口重复了一句,“尽是坦途。” 高墙之下,耳鬓厮磨,脆生的竹枝被夜风晃得高高低低地起伏,最后搅乱了白墙上相拥依偎的人影。
第129章 昨晚傅宴存等着玉回睡着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只是玉回昨晚等着傅宴存走后又醒过一次,然后便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快到四更才又模模糊糊地睡了。 睡前约好了今日午时三刻傅宴存来接他去找月喜,因而一早玉回便醒了,叫阿连来替他洗漱时还把阿连吓了一跳。 “殿下今日这样早就起来了?”阿连净了手,将手帕拧干了递给玉回。 玉回擦脸的动作顿住,瞥了阿连一眼,道:“这话什么意思,我平日起得很晚吗?” 岂料阿连忙不迭地点了点头,神情认真,掰着手指头细数起来,“殿下前些日子不知道有多嗜睡,早上睡到巳时一刻才起,用了午膳又要睡,一觉醒来就到用晚膳的时间了。” 听阿连这么说起玉回不由得面红,往日他也没得自己睡得这么久,他将手帕递给阿连,小声说道:“有这样夸张吗?你有没有记错啊。” 闻言阿连立刻摇头,举起手来发誓,恳切地说道:“起初我还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膳食里做了手脚,还让太医来检查过,可什么毛病都查不出来,结果就是殿下贪睡。” 玉回面上的红渐渐退了些,别过头去认真道:“这些日子这么累,我多睡会儿也不妨事的。” 知道玉回是不好意思了,阿连嗯嗯啊啊地应付了,转身时突然盯着玉回的嘴角大喊了一声,“殿下!” 玉回被他吓得趔趄一步,蹙眉不解,无语地看着他。 阿连还没说话便先红了脸,他指着玉回的嘴角磕磕绊绊道:“殿下你…你…真的跟那个…男的……” 听着像胡言乱语,玉回刚想说他是不是太无聊了拿自己寻乐,结果看到他手指的方向顿时脸颊发烫,耳尖红得不像话。 玉回转过身去,连忙打发阿连出去,“你出去传膳来,快去快去。” 见状阿连喏喏应下,忙不迭地退下了。 听见屋内没了声音,玉回赶忙跑到桌前,凑近铜镜仔细地看,下唇有一道浅浅的痕迹,结痂了颜色比唇色深了许多。 玉回伸手捂住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却又觉得像掩耳盗铃,磨蹭着又把手放了下来,耳尖却比方才更红了。 等到阿连带着伺候膳食的人来时,玉回已经不那么害臊了,正襟危坐地看着他们动作,可阿连倒是不敢抬头了,把头埋得低低地不敢看玉回一眼。 玉回也不好说话,怕二人又再尴尬,正用着早膳却有侍从来报玉贤来了。 见状玉回收拾不及,只好让玉贤先坐下,忙问道:“皇兄可用过早膳了吗?” 玉贤绷着嘴角点了点头,他脸色严肃,看着不像是只过来打声招呼的模样。 “你们先下去吧。”玉回吩咐阿连带着人下去了,屋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人,“皇兄,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玉贤神色严肃地看着他,须臾颔首道:“已过去五六日了,我还是没收到父皇的回信,连庞大人同样也没有收到一丝讯息。” 他说完沉默了一会儿,双眼紧紧地盯着玉回,“你和那个监卫司的人有来往吗?可有收到父皇的回信?” 听见玉贤提起监卫司的人玉回下意识以为是傅宴存,吓得攥紧了勺子,指尖捏得发白。细想之下才辩出他说的是池楼,悄悄松了口气,道:“没有,监卫司负责调查此事,我不好在这个节骨眼与他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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