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宴存心疼地用手碰了碰玉回的脸颊,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将玉回的伪装尽数瓦解,他用力地扣住傅宴存的手,崩溃的情绪瞬间淹没了他。 回想过往的一切,或许是心中早有预感,又或许他早已知道了命运无情。他想起吴三能的死,当初他也天真地以为重生后自己真的救下了吴三能,直到现在才明白一切。 天方夜谭般的重生是所有秩序里的偶然,除此之外一切都有序,生死亦然,这样亘古的规则不会被一次偶然撼动。 就算是重生了一次,吴三能也的确从傅宴存手中活下来了,可他结局永远是因为程琉青而死。如同吴三能与一样,程琉青和傅宴存之间既定的命运,是在短暂的交缠后迈向分离。 他们像是树梢上最显眼的两片树叶,即使顽强地捱过了深秋的夜雨,可只要第一片雪花落下来,他们就会飘零落下。 一时间,玉回的声音比落在花瓣上的日光还要轻,他的语气渐渐平静,“如果不是我发现……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 窗外午后的日光打在傅宴存身上,让他周身泛着淡黄色的光,若即若离,快要消失的模样。 傅宴存垂眸看着玉回,他想告诉玉回,其实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也曾与死亡无限地接近,做了那么多的错事,理当淡然地接受这样的结局。 只是他可以接受却无法忍受,无法抛下玉回,还要残忍地向他宣布自己将死的命运。 “如果可以,我永远都不想告诉你,我不想离开你。” 如果不知道就可以当做从未发生过,这样的话从一开始就是水月镜花,都是穷途末路的选择。 傅宴存抬手抚上玉回的发,他嗅到发丝上沾染的沉香,弯了嘴角,轻声问道:“这几日你睡得——” 话没说完玉回便堵住了他的嘴。 玉回看着傅宴存若无其事的样子,咬了一口他的下唇,说话时一滴泪落在傅宴存的脸颊。 “你不要这样假装没事,风轻云淡的样子。” 玉回慢慢地舔舐傅宴存唇上的伤口,语气比受伤的人还要委屈,“我也正爱着你,你怎么能离开我…明明是你说的往后尽是坦途…” 高墙竹影下的柔情蜜意在此刻像是锋利的利刃,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们的前途如镜花水月如梦幻泡影。 “我一开始也在想,在想这是不是上天给我的考验,或许我捱过这一关……”傅宴存言语哽咽,努力试着平息着呼吸,“我不想我们重来一次结局还是这样,我也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傅宴存眷恋的目光拂过玉回的脸,轻柔的像羽毛,却又用力地包裹住他。 玉回伸手贴在傅宴存的脖颈,掌心下血脉蓬勃的跳动让他眼眶渐红,他仰头看着傅宴存,双眼像破碎的琉璃。 傅宴存这个人,从前玉回是咒他不得好死的,重生一场也觉得像是痛苦折磨的噩梦。可到现在,掌心触摸的这副躯体很快会因为血液的凝滞而变得冰冷,玉回却还想沉溺于这样虚幻的梦里和傅宴存做最后的纠缠。 “若真到了最后的一天…” 玉回努力眨了眨眼,伸手捧着傅宴存的脸,慢慢地说:“若真到了最后的一天……” 话说了两次,却始终说不完整。 “若真到了最后的一天,你不要伤心。”傅宴存偏头吻在他的眉心,“你不难受我就不会痛。” 傅宴存说得比玉回坦然,他的喜怒哀乐全由玉回操控,这次似乎连痛苦也一并交给玉回了。 玉回忍住眼泪,泪眼朦胧地看着傅宴存,哑声问他,“如果…我伤心要怎么办?” 明朗的日光热烈地洒下来,玉回的眼泪落进傅宴存干燥的掌心里,打湿手心交错的掌纹。 傅宴存默默了许久,随后牵着玉回走到桌前,他打开一个匣子从里面拿出来一叠信,他没有展开,而是全部递到玉回面前。 “之前我以为你不在,于是写了好多信给你,絮絮叨叨写了一堆话,可能会肉麻得让你看不下去。” 从前傅宴存在写这些信的时候,是心如刀割,是想程琉青想得快发疯才写些无关痛痒的文字聊以慰藉。 他的痛苦和愧悔,在这一叠纸上瞧得明了。 “琉青,我有些不敢靠近桂花树,我怕一走近就会想起你。” 玉回瞥了一眼没说话,他只是别过了头,眼泪就顺着脸颊落了下来,连珠似的,心痛得好像快被抽离。 他明明还握着傅宴存的手却觉得一切都快消失了,他这场重生,这场濒死的梦快要醒了。 可是这样痛的梦醒来后,在任何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他好像都会想起傅宴存。 ---- 宝贝们这一章写得我有点那个了…… 完结的话可能还有十章?
第132章 把那厚厚的一叠信紧紧攥在手里,回头前玉回抬手擦干了眼泪。 “你不要再说了。”玉回抬头看向傅宴存,双眼通红,眼角还挂着泪珠。 傅宴存一直沉默着,见玉回这样心像被捏紧了痛得喘不过气,伸手将他揉进怀里,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不是故意惹你伤心的,只是私心怕你忘记我。” 他将这些信作为筹码,要求玉回永远记得他。 玉回已经止住了泪意,他松懈了一直紧绷的身子靠在傅宴存怀中看向窗外,树梢上落了一只鸟儿,嫩黄色的羽毛被阳光照得发亮,它跳跃着把日光搅乱得如利刃,明晃晃地刺伤玉回的双眼。 “我怎么会忘记你呢……”玉回看着鸟儿又再次飞远了,“这么多年都能没忘掉。” 傅宴存的手贴着他的背脊,低声道:“辛苦你一直记得我。” 温暖和煦的午后,庭院内绿叶森森,窗前二人相拥而立。 或许是知道往后时光有限,每流逝一秒都让彼此更渴望拥抱,静谧无言却也觉得满足。 再回到弘光阁已将近黄昏。 玉回不准傅宴存晚上跟着他一起去,勒令他晚上回到福顺巷一定要好好歇着。傅宴存不敢违背他,保证自己今晚会好好歇息,明日一早就进宫面圣力求一举拿下池楼。 闻言玉回思忖了片刻,道:“需要鄢朝做什么吗?玉贤倒是不用担心。” 池楼若是被傅宴存针对,不可能会坐以待毙,而他极有可能会寻求鄢朝的帮助。眼下玉贤并不信任池楼,就算接到了池楼的求助怕也只会置之不理。不过庞允承近来也在派人调查池楼,难保他不会和池楼搭上线。 傅宴存摇头,此事交出了池楼,无论如何都会损定朝颜面,鄢朝并不必再三要求严惩,只需等着定朝解决此事后再启程回朝即刻。 “你不必费心,现下陛下还愁查不出人来,不会对此多加刁难的。”傅宴存说着视线转移,伸手抚过玉回的眼睛,“眼睛有些肿了,你让人拿冰敷一下。” 玉回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伸手碰了碰他的嘴唇,低声问他:“痛不痛?” 傅宴存勾唇,眼里映出玉回的身影,笑得温柔,“不痛。”说完又一把将玉回拉到怀里低头吻着他,他今日真是感觉怎么亲热都不够。 玉回也吻住傅宴存,舌尖划过他唇上的伤口一时不敢用力,只能被傅宴存搂着亲得耳尖发烫。 一吻结束二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傅宴存放在玉回腰上的手紧了又紧,突然想起玉回今晚还要跟着池楼出去,垂眸问他,“今晚我不跟着你,那你出去的事情要告诉鄢朝的人吗?” 玉回也正在想着这件事,他不想玉贤知道自己和池楼有来往,却也明白今晚实在是个好机会。他来定朝后池楼并不轻易来找他,现在池楼在如此关键的时候找他必定是有要紧事,即便是不让傅宴存跟着去,他也得选一个能拿决断的人。 “我心里有一个人选。”玉回看向傅宴存,“此次随行的将军,胡景行。” 这个名字在傅宴存脑海里过了一遍,“就是那个高高壮壮的?” 玉回颔首,“一则是鄢朝如今的情况玉翰确实是最有可能被立储的皇子,他几次旁敲侧击都表明他是玉翰的人,我此次帮他一把也算是留条后路给自己。” 池楼若真被正法,他手底下的各种势力群龙无首,胡景行若真能让其归顺,也算是欠了玉回一个人情,有胡景行在玉翰往后也不好太为难他。 “二则,他是将军,就算没办法带着人跟你一起去,知道你的去向。”傅宴存担心地握着玉回的手,“若是遭遇不测,也不是全无帮助。” 傅宴存说的不错,玉回又顺着他的话嘱咐道:“这话我也说,现在月喜在你有什么不方便就叫她帮帮你。明日让她再陪你去看看郎中吧,或许…能再开一些药呢?” 就算是他看似接受了这样的事情,却也不能真的坦然面对,心里总还残留着一丝期望。 傅宴存知道他心里依旧记挂着,怕他难受便连声应下来,“我都记着呢,你晚上出门要加一件披风,明日要是一切顺利我会来找你。” “嗯,你千万千万要当心。” 玉回做不到对死亡的若无其事,他害怕更难舍,如今与傅宴存见的每一面都像是最后一面,他害怕傅宴存会在某一刻突然消失,结束他与从前的所有联系。 生命的消逝或许正是如此,悄然而寂静。 所以在傅宴存要离开的前一刻玉回又伸手抓住了他。 “我等着你,你一定要来好不好?” 玉回抓住傅宴存,手指僵硬地攥着他地衣角,语气低落却又紧张。 傅宴存离去带给玉回的来自死亡的恐惧从未如此具象,它像是在夜色中化身为了巨兽,蛰伏在黑暗中,只等傅宴存转身的瞬间就要将玉回吞没。 天色渐晚,看着彼此逐渐模糊的轮廓,平日里被掩藏压抑的念头更甚。 傅宴存明明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再不应该做出任何承诺,可所有的理智都玉回的双眼里化了缠绵的春风。 他垂眸看着玉回,言语间蕴藏着无限柔情,“好,我一定来。” 可傅宴存的再三的承诺和迁就并未缓解玉回心里的恐慌,玉回又疾走几步猛地抓住了他的手。 走得急大腿撞到突出的桌角,疼得玉回瞬间咬紧了牙关,他忍着痛,慢慢地说:“我不回鄢朝了,等池楼的事情一结束我们就去别的地方吧。” 不回鄢朝也不留在定朝,这两个地方都不好,傅宴存走后那些破旧的回忆堆积起来会压垮他。 傅宴存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到那一天,他借着昏暗的天色隐去眼底的担忧,状似轻松地说道:“与定朝南边接壤的陈朝有一个叫做甘东城的地方,书上说那里气候常年温暖,草木丰茂。你觉得如何?” 玉回牵着傅宴存的手,这才觉得悬着的心落了地,闻言只点头道:“都好,事情一结束我们就离开。” 傅宴存掩唇笑了,只是这笑意里有几分落寞没叫玉回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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