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严谨心中的失落又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后悔,后悔当初放任郑明将他带回北辰殿,没有一意孤行的带他回衡阳,觉得衡阳再不济,也不会任由弟子流落街头。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视线下移,低着头看顾慕的双腿,膝盖处的骨折伤痕明显,皮肤青紫一片,脚上的冻疮一个接一个。 “顾慕!” 严谨叫着这个名字。 顾慕看着他。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北辰殿?” 一提到北辰殿,顾慕神色大变,不顾周遭人潮汹涌,赤足扭头就跑。 “顾慕,你站住!” 人群中有人被无意中撞倒,发出一声声惊呼与抱怨。严谨身影一闪,从背后捉住顾慕,却遭到了他剧烈的反击,像是被逼急了的野兽,发着狠,一口咬在了严谨的手腕上。 “你,你住口......” 顾慕目光锐利,捧着严谨的手腕丝毫没有松嘴的意思。 严谨感到一阵皮肉绽开的疼痛,鲜血顺着腕骨滴落在地上。 顾慕咬完严谨,一把推开他,又拼命的撒足狂奔,完全是一幅逃命的姿态。 北辰殿里,他都经历了些什么?才能让他一听见北辰殿三个字就会发急咬人。 严谨身形一闪,这次直接动用真元追上他。 顾慕神色焦急,双手在空中飞舞挣扎着:“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无奈之下,严谨使了点力气,将他制服。 “别怕,我不会送你回北辰殿,你别害怕。” 顾慕神色一变,反抗的太剧烈,让他喘息声又急又重。 “你别怕,你别怕!” 空中火树银花还在闪烁,发出刺目的白光照耀在顾慕的脸上,映的他的脸色更加苍白,而地面上,是一个又一个的血脚印。 顾慕抖着声音:“北辰殿,我不去北辰殿,好可怕,好可怕......” “好,不去北辰殿,我不会再让你去北辰殿。” 严谨拉着顾慕的手腕:“你的脚,痛不痛?” 顾慕神色一变,许是感觉到了严谨指尖的善意,他没有再反抗,呼吸声也渐渐平稳。 “这么多天,你怎么活下来的?身上还有哪里有伤?” 顾慕飞快的眨了眨眼睛,他神色有些冷淡,问他:“你这是,在关心我?” 严谨没有回答顾慕的问题。 错落有致的眉眼轻轻地蹙了一下,他心中一片澄澈的空白,仍由烟花在头顶炸裂,然后不由分说的将顾慕拦腰抱起。 “先治伤,我带你去找二师兄!” 人群很热闹,大家本以为这是一场公子哥追逐小乞丐的戏码,不料最后竟以公子哥抱着小乞丐离去而结尾,小乞丐不从,拼命挣扎,人群唏嘘,这次版本又变了,纷纷感叹世道艰难,世风日下,公子哥强迫好人家的儿郎哟。 严皇子满头黑线,没理会胡说八道的人群,抱着顾慕闷头往僻静地钻。 还没有走几步,空中白光一闪,凭空就出现了个人,正是大师兄梁以升。 来的正好,严谨几步走近他:“大师兄,你怎么来了,二师兄在哪里?” 梁以升目光转了一圈看向严谨怀中的人:“这是谁?” “顾慕,大师兄你见过的。” “他怎么会在这?” “此事说来话长,大师兄,他全身都是伤。” “二师弟在后面,马上就过来,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 严谨点了点头。 幽静的巷子里,暂时将一切喧嚣隔绝在外。 梁以升往衡阳印里注入真元,片刻功夫,二师兄与三师兄就一起出现在这幽静的巷子里。 傅余齐永远好奇心过剩,惊讶地看着严谨怀中的人,然后问了与大师兄一样的问题:“这是谁啊?” 梦宜小师妹没有真元,她们“观星之道”可以速成到达某种境界,代价就是没有真元,无法像普通修士一样直接御空飞行。 小师妹一看就是被贴了“缩小符”装进了钱袋里,她被挂在三师兄的胸前,此时正一脸不屑道:“废话,能让四师兄不管不顾丢下正事追过来,肯定是心上人呗!”
第32章 治伤 傅余齐看清严谨怀中人是顾慕后,立刻回击:“小师妹,你看清楚了,四师弟怀中人可是个男子。” 梦宜小师妹冷哼一声,抱胸将头偏到一边。 严谨没有理会师兄师妹斗嘴,而是对江远嵊道:“二师兄,他全身都是伤。” 江远嵊也认出了顾慕,对梁以升道:“大师兄,天色已晚,还是先找个地方住下吧,顾慕身上的伤,我也好仔细看看。” 梁以升:“还是回北辰殿吧,不打招呼就走,于理不合。” 听到“北辰殿”这三个字,眼看顾慕又要激动一番,严谨按下怀中人:“大师兄,今晚就别回北辰殿了,我真元耗损过多,随便找个客栈先对付一晚上。” 梁以升从善如流地改了口,于是,半个时辰后,衡阳派众人落脚了客栈里。 托严皇子的鸿福,衡阳派弟子出门,才能财大气粗的一人一间房。 最大的一间客房,严谨将顾慕放在床榻上:“劳烦二师兄,给他诊个脉。” “师弟,你与这顾慕,可真是有缘,兜兜转转,大半年了还能相逢。”二医仙一撩衣袖,“顾慕,把腿伸直,我看看。” 严谨站在一旁看他膝盖下方的伤痕,蚯蚓一样的攀附在苍白的皮肤上,丑陋而又触目惊心。 江远嵊:“你的腿,被人打断过?” 顾慕点了点头。 “那是谁帮你接的骨,只顾着接骨,没有包扎,这些伤?看起来是被一些坚硬的东西划出来的。” 顾慕:“我自己接的,看过一些医书,我包扎了,撕的衣服下摆。” 江远嵊震惊:“没有止疼的药物,那得多疼,你一个人怎么做到的?” “天很冷,还下了雪,冻的久了,也就感觉不到痛了,再冻一会,好像连冷都感觉不到了,我在雪地里挣扎坐起,想起看过的医书,便试一试,没想到就试成功了。” 严谨站在江远嵊身边,沉声问:“那后来呢,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顾慕:“雪很大,我在雪地里爬了很久,从天黑爬到天亮,先是爬到一个死人堆里,从他们身上找到御寒的衣服,后来又爬到一个地方,离死人堆不远,那里全是墓碑,墓碑前面有吃的,一个多月后,我吃光了所有墓碑前的吃的,我的腿也能站起来了。” 他的话一说完,严谨与江远嵊一阵沉默。 把完了脉,二医仙看着顾慕,从药箱里拿出几粒闪着灵光的药丸,又从桌案上拿了热水,递给他。 “你身体亏损的严重,能活下来真是个奇迹,这些都是温和补药,顾慕,你以后要好好养一阵子。” 严谨心中翻江倒海,握着拳头在心里,将北辰殿里里外外的骂了一通,同时心中悔意更甚,觉得亏欠这个笨蛋。 “二师兄,他这样忍饥挨饿又受冻,会不会落下什么病根?” 江远嵊:“凡人的身体承受会有极限,顾慕已经在那个临界的线上,现在他没有性命之忧,至于以后,阴天下雨,多注意些。” 在凡间,有些病症,再好的大夫也诊断不出,天气稍有风吹草低,就会不可避免的疼痛,而这些疼痛,会跟随凡人一辈子,至死方休。 严谨看着顾慕的腿:“自己接的骨,能行吗?” 江远嵊点点头:“他接的不错,骨头不仅没有歪,长的也不错,现在他身上最要紧的是这些大片冻疮,不止腿上,其它地方也有,庆幸的是,脸上没有。” 那些冻疮肿胀流血,江远嵊诊治之时依旧没有停歇,很快,被褥上就有了点点血迹。 严谨不想看见顾慕的惨样,对江远嵊道:“二师兄,我去让店家准备点热水,给他洗洗一身的泥污血污。” 江远嵊:“四师弟,他现在不能洗澡,等身上的皮肉愈合一些了再说,先拿热毛巾擦一擦就好,他饿了很久,先给他弄些吃的吧,要清淡好消化的。” 严谨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严谨一出去,顾慕就径直下了床,不顾双脚的血污,警惕地站在窗边看着江远嵊,那模样,仿佛只要二医仙一有什么危险动作,他就能迅速反应跳窗而出。 都经历了些什么,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江远嵊看着他:“顾慕,我不会伤害你,你回到床榻上,你现在需要休息。” 顾慕:“以前那些人也是这样跟我说的,我不相信你。” 江远嵊哭笑不得:“我刚刚还给了你二颗仙丹,我要是坏人,刚刚就可以毒死你。” 顾慕的神色缓和了一下。 “你很虚弱,就算有仙丹,也要好好休息,躺回床榻上去。” 他依旧固执的站在窗边,摇了摇头。 “那你信四师弟吗?他救你回来的。” 顾慕站在窗边,犹豫了很久,摸了摸指尖,点了点头。 “我是四师弟的师兄,半年前,在南溟,也是我你把的脉,记得吗?” 顾慕点了点头。 “所以我不是坏人懂了吗?” “不懂。” 与一个笨蛋扯逻辑,有点吃力,二医仙扶额。 “祖宗,你回到床榻上,躺下休息好不好。” 笨蛋依旧摇了摇头。 江远嵊:“祖宗,那你要如何?” 顾慕警惕地指了指门:“你出去。” “好好好,我出去。” 江远嵊走到门口,将开着的门关上,二医仙自然没有敢真的走远,他莫名其妙的觉得,如果房间里那个祖宗丢了,他的四师弟会跟他拼命。 严谨这个人,眉眼一挑自带三分多情,看起来风流潇洒的很,衡阳派弟子里有许多漂亮女弟子,却从来没有见他凭着那张脸去招惹桃花债。 不是没有人感慨过,四师弟空有惹情债的皮囊,没有惹情债的心。 江远嵊还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会生出,四师弟会为了一个满打满算,相处过二天的人跟自己拼命,他的好师弟就提着一个乌木食盒回来了。 “四师弟,你回来了,你快进去劝劝他,他那一双脚,要是不想烂掉,从现在开始就得好好养,吃完灵药之后,怎么也得休息一晚上。” 严谨一愣:“他怎么了?” 不待二医仙回答,他已经手比脑子快,推开了门。 顾慕一身素缟,赤足而立站在窗边,伴随着他的依旧是几个血脚印。 “顾慕,你为什么站在窗边?” 二医仙站在严谨身后替笨蛋回答:“为了方便逃跑,他全身都是伤,可能被欺负怕了,留下什么阴影,现在除了你,他不太相信任何人。” 严谨小心翼翼地走到窗边,带着怜悯走近顾慕,脱口而出一句:“过来坐下,以后,我会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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