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说胡话呢。”段慕谦拉着她,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倚南庄背靠衡山,还是得给几分面子的。他们理亏,我们让步,他们也不敢得寸进尺。” “可若是因此,旁人都觉得我们好欺负,该怎么办呢?我们吃了的亏,都要吞进肚子里,好难受啊慕谦哥哥——” 李萱儿就是这种半分委屈不肯受、半点亏不肯吃的性子。她这辈子的好脾气都给了身边这群人,也就他们能让她吃亏受罪。但也是被他们宠着疼着的,也不敢让她真的吃什么亏受什么罪。 但是段慕谦从小就是少谷主,不拘小节,凡事退让三分是他的做派。可他也说不出什么“吃亏是福”的晦气话。 “如若他们还要步步紧逼,得了便宜还卖乖,就让他们有来无回吧。” 谢风雪在一旁听着,觉得无趣,李萱儿又是小孩子做派跟过家家似的,段慕谦哄小孩高手,总能把李萱儿这个傻子哄得开心。 就在他折了根狗尾巴草捏在手里转着玩的时候,李萱儿要往他跟前凑,爬到他边上来,小声问他:“哎,你在想他吗?” “怎么跟小孩一样。”谢风雪嫌弃地拍了拍她,示意她滚下去,李萱儿硬是要靠在他身上,脑袋往他怀里凑。 “别想他了,好不好?你要是想他,我怕你跟他走了。我们几个这样,真的挺好。虽然你说,每个人都会长大的,可我舍不得你……”她小声地说着。 谢风雪只觉得朵朵都没有她这么腻歪,甚至朵朵比她还要能拿起放下。 “我不懂。我们几个加起来对你的爱,肯定比一个陈闻初还要多,可是你却要选择他,不选择我们。” “这不一样,萱儿。这不一样。”谢风雪轻轻地叹了口气。 “究竟有什么不一样呢?” “我不知道。” 他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了,究竟有什么不一样呢? 后来李萱儿才知道,虽然每个人都爱李何欢,加起来比陈闻初要多。可陈闻初给谢风雪的,那已经是他能给的最多的了,他几乎把自己全部的爱都给了谢风雪。 而谢风雪也只有一颗心,只有那么多的爱,他也几乎全部都给了陈闻初。 不知道是谁把解药制作出来的消息传出去了,越传越奇,一开始说是绵冰的解药出来了,后来直接变成了悲离别也有解药了,再就是绵冰老贼的四大毒都有解药了。 倚南庄那边估计还想给陆淼一个体面,来信请他们告诉解药。谢风雪本来是打算等陈闻初复明之后解决倚南庄的事情的,如今看来是得马上解决了。 段慕谦和谢风雪一起去,李萱儿留在谷里照看陈闻初。李萱儿闹了两个晚上要跟他们一起去,都被谢风雪回绝了。 这位大小姐要是跟着去倚南庄,估计能把倚南庄的天都给掀翻了。 倚南庄盘踞湘水一带,占据湘水入洞庭的豁口,但这只是他们的一处。他们主要还是在衡山一带,在山上,不是水庄,是山庄。 衡山一带,七十二峰,地势高,越往上走越觉得冷,和他们的谷自然是不同的。 倚南庄坐落在某处,不算太高,没有到仙气飘渺之境。反而落了世俗,沾了尘气,金钱势力堆满了庄。朱色大门,旁边是灰色石墙,镂空纹路,像是大家院子。青瓦灰墙,绿树成荫,道路两旁种着簇拥着的花,如今要入秋了,处在山上,却开得正好。外面大气十足,里面却是弯弯绕绕,九转回廊,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排得密了些,反而觉得有些逼仄,让人不舒服。 这是他们第一次来倚南庄,比他们想的还要繁华,可实在规整森严,又觉得幽暗逼仄,还是不要有下一次比较好。 他们走过长廊,入了某处院子,才见着陆季和陆淼。 陆家二老没有出面,说是不管世事了,全权交给陆季了。当初拉着要结亲家的是他们,如今收拾烂摊子就不管了。 陆淼呆呆地坐在那里,收拾得还算妥当,多亏了她身边的婢女阿敏。她一言不发,不像是疯癫的人。见了谢风雪,才恨恨地看着他。 她有些不对劲了,扑过来像是要来抓他、咬他:“啊啊啊——李何欢……谢风雪?我要杀了你!贱人贱人贱人!你害我害得好惨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害我?你说啊——你恨我吗?我杀了你……我真的杀了你……我为什么不能杀了你们?!” 她崩溃到开始大哭,抓着谢风雪不松手,陆季让阿敏把她拽开都拽不走,这才又叫了两个小厮进来把她拖走的。 临走了,她还想着要抓着谢风雪,要把他也给拖走。 谢风雪愣愣地看着她,他的确被吓了一跳。虽然做好了预想,但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陆淼把他的手都抠破皮了,阿敏说给要给他上药,他摇头拒绝了。 阿敏没有强求,从而给他们上茶。 陆季关心道:“你有没有事?被吓到了吗?你也看到了,我妹妹现在就这样样子,动不动就伤人……如果再这样下去,没有解药的话……为了保护别人,可能得……杀了她。” 他说得很为难,但是谢风雪没有听出任何为难之意,只觉得他挺期盼杀了陆淼的。 “应该也犯不上要杀了她吧?关起来不就好了吗?” “那怎么能行呢?这样活着,浑浑噩噩的,她不痛苦吗?” 这一番话说得虚情假意,但却是说到谢风雪的心坎里去了。之前遇到小寻的时候,他就觉得浑浑噩噩过这一生,一点意义都没有。陆淼也是这样,如果治不好了,除了让人觉得她可怜、畏惧她害怕她,没别的什么了。 尽管如此,谢风雪还是觉得陆季也不是个人。他不是真的想让陆淼解脱,就算陆淼没有疯,他也想让陆淼去死。 而且谢风雪觉得,如果可以的话,得让陆淼选择,才是最好的。只是可惜……她这样疯疯癫癫的状态,没有选择了。 谢风雪思绪有些混乱,阿敏见他端起那杯热茶,放在嘴边不知道喝了多少,应该是喝了些的,才放下心来。 她在一旁听着他们聊关于陆淼的事情,谈论她的来去生死,好像她不是个活人,只是一只宠物,甚至是奴隶,随便杀了都没关系的。 她也有些混乱了,想哭,又恨着他们。 她想起幼年的陆淼,那么小一只,那么可怜,被陆季欺辱了,她有什么选择呢?如今疯了,的确疯了,更没有选择了。 于是她只想着,要杀了他,要杀了他们……为什么不能杀了他们呢? 她来替陆淼做选择。
第63章 六十三·杀了他 他们还没有讨论出来陆淼的去留生死,而是先意识到自己中毒了——陆季站起来的一刻,就觉得双腿发软,最后直接坐地上去了,他的腿,没知觉了。 他拼了命捏他的腿,发现只有大腿还有知觉,小腿直接没知觉了。他惊恐地看着谢风雪,没想到这个人居然在这里阴了自己一手。 “李何欢!你害我妹妹不够,还要害我?!” 谢风雪诧异地看着他,自己也试探性地站起来,结果也往下栽。 房子里充满着诡异的气氛,只有段慕谦是好端端地站着的。 段慕谦觉得自己被栽赃陷害了,顿时有口难言,怎么说才能让这俩相信自己呢? “你俩……喝茶了?”段慕谦去扶着李何欢,让他重新坐回去,讷讷道,“陆淼的婢女递来的茶,你也敢喝?” 段慕谦在外素来不随意喝茶水,就算是上次主动约陆季他也只是把玩茶盏,没有喝。但是谢风雪在外头这些月,没这么谨慎了,也将习惯改了去。 谢风雪自嘲一般笑了笑:“没注意,着了道。看这样子……是阳陨。” “对,就是阳陨。想不到吧?素来谨慎的绵冰老贼,如今也着了自己的道。我从别人那倒手买来的,费了好大的功夫呢。”阿敏拿着剑从外面走进来,“外面的人都被我杀了。你们呢?我也杀了你们吧……除非,除非你告诉我,枯春的解药,在哪儿?”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谢风雪,语气却是恳求的。 谢风雪叹了口气,摇摇头:“没有,除了绵冰的解药兴许有些眉目,其他的……不会有解药。” “那阳陨呢?你中了阳陨呀!江湖上都说你有解药了……你藏着掩着做什么呢?你不想救陆淼……没关系、没关系……你救救你自己呢?我不杀你,你用解药来换自己的命,好吗?” 阿敏苦苦求着他,眼泪就这样落下来了,她难过到蹲在他面前,抓着他的手求他。 “你的小姐,我救不了。我自己,我也救不了。” 另一旁的陆季破口大骂她是贱人,她也没听进去。她仍然在求谢风雪,见恳求不成,又成威胁。 “我真的……会杀了你的。我把你们都杀了。”阿敏深呼吸一口气。 段慕谦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打算将阿敏拉起来,却被她甩开。 阿敏大叫道:“你别碰我!你没有喝我的茶——你为什么没有喝?你喝了它吧……喝了它!” “你为什么不给我们下枯春呢?” “枯春?哈哈哈——我就是要看着你们清醒地被我杀死。”阿敏害怕,中了枯春的人会发疯,如果他们发疯起来乱杀,她当然控制不住的。她本来是想要用悲离别的……可是她没有。至于绵冰,这三个人只有一个人会武功……用绵冰都是一种浪费。 段慕谦强行禁锢着她,却被她反手一巴掌甩了脸,瞬间被抽肿了。他疼得龇牙咧嘴,没想到这个小婢女力气这么大。 陆季爬着过去抓她的脚,大喊来人救命,却没人应,不仅如此,他还被阿敏踹了一脚。 阿敏疯疯癫癫的,比陆淼好不了多少,她面上的妆都哭花了,在傍晚里瞧着,屋里越来越黑,她的面容也越来越恐怖。 染花了的白,惨淡的彩。 像是被人抽去了颜色,又被狠狠地抹上了重彩。 “小姐……小姐——”她哭丧着脸,扑着要往外去,她张开双臂,像是一只蝶,要坠落悬崖。她将门拉开,却又辗转回头,飞出一柄长剑,直戳戳地戳进了陆季的大腿上。 蝶变成了剑,刺进陆季的身上,剜出血来。 段慕谦不知道是被吓住了,还是刻意不拦着,就这样讷讷地看着,仿佛失了声音,喊不出话来。满屋子里,只有陆季的惨叫声。 剑生出了血花,一朵一朵的,开在了陆季的身上。 漂亮的重彩和阿敏脸上的妆晕有得一比,甚至更绝。 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杀了他、杀了他…… 她的剑,她以为她的剑是短刀、或者是匕首。很短,柄在很下面,得握着,直戳戳地往下。她握着剑身,割伤了自己的手掌心,掌心的血落下,顺着剑落在陆季的身上,和他的血混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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