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英轻生嘀咕“我们才上了药……”看向那狭小逼仄的浴桶,还有一声不吭只顾上水的李珏,只觉得脸皮烧得厉害。 “待会再上一次。”李珏自顾自地褪了衣裳,赤着腿迈进了桶里坐下,撩了把头发伸出只手来,说:“过来。” 这种时候的他总是分外动人,殷切得像是一只开屏的孔雀。 戚英也很主动,主动地替他拿了汗帕,道:“我先替你擦擦。” “进来。”李珏皱着眉命令他。 “你肩头的伤流血了陛下。”戚英当做没听见,拿起帕子往他胸口抡。 于是单手被握住,李珏扶住戚英的腰,将他半个身子给拉进了桶里。戚英没办法只好坐卧在李珏身上,裤腿湿透了,一只脚还被迫卡在桶沿外。 “……”李珏默声两秒,对上了戚英泛红地脸,和炽热的眼,从善如流地衔住了他的唇。 醉生梦死,春宵一夜。 次日,暖阳照进窗柙,戚英难得睡了个懒觉,正慢吞吞在床榻上翻了个身,鼻尖嗅到一股肉粥的浓烈香味。 他睁眼看去,李珏慢条斯理地用着早膳,恢复了他衣冠楚楚的假模样,手上捏着支信笺正细细查看。半响,他将纸递了过来,“看不清楚,你念给我听。” 戚英接过,简短的三行字:“太后隐而不发,召平康郡主入宫,宫中事务一切如常。” “她还真是沉得住气。”李珏评价道。 “陛下信州一行,可知是谁泄露了你的行踪?”戚英将信笺撕碎丢弃。 “信得过的人我都未有隐瞒。”李珏回答。戚英忧心忡忡道:“边关有我,你大可放心,国不可一日无君,我想你还是早早地回去。” “不,乘胜追击。”李珏又舀了一碗粥,端起却要喂给戚英,“拓跋雄已死,突厥一时后继无人,必然如一盘散沙,咱们正好趁机逐个击破,将突厥这块蛮夷之地彻底拿下。” “并非是我不想,陛下。而是突厥地广人稀,虽有一个拓跋雄坐镇汗王之位,但其余三十六部族则分散而居,单是用马想把突厥给跑穿都得十天半个月,若还想行军打仗将他们一网打尽谈何容易?” 戚英不让他喂,自己端过了碗,说:“我还是想你尽快回去主持大局。” “也罢……”李珏看着他,“不过我还不想砸了太后的这一出好戏。” 他眯了眯眼,唇角的弧度透露出狡黠来,说:“朕想,朕也该替戚将军,立一立五品上将的威了。”
第85章 争锋 日幕未起, 天际一阵昏暗,汴京城的大道上还有昨夜的雨露,打破沉寂的是一匹快马, 在响亮的蹄声中羽使的嗓音响彻皇城。 “捷报!捷报!五品将戚英斩杀突厥王拓跋雄班师回朝向陛下请功!” 与此同时,一片宁祥的慈和宫, 被一只打碎的茶宠撕开寂静,平康看向那只翅膀折断的瓷凤凰, 没有作声,小心翼翼地亲手将它捡了起来。 “什么事,康儿?”太后躺在金丝软榻上,由婢女按揉着头首,神色悠然, 浑然不觉即将到来的变故。 “无事, 母后。”平康将碎茶宠收回匣子里,本是想送与母亲作为礼物的,现在看来还是太不吉利了些。她想起一事, 道:“梓妃那边儿臣今晨去瞧过了,还是茶饭不思米水不进, 如此下去真要将她饿死了,该如何是好啊?” “死就死去吧, 本来就是哀家养的一条狗罢了。”太后提起宜昌, 满脸的嫌恶鄙夷, “生性懦弱的狗,即便养得再肥, 也不会给咱们看门咬人。还不如那个明事理的李姝, 比她宜昌也不知多了模样和姿色。” 平康默不作声,正巧听到了声请安, “碧贵人李姝,给太后娘娘请安。” 来人一身绿纱长裙,满头的珠翡宝翠,步摇碰撞发出好听的脆响,脸上时令的妆容显得雍容清贵,正是受了太后青睐摇身一变的戚姝。 她对平康施施然一笑,皮肤白里透红气色极好,举手投足间都是轻快得意,“拜见郡主,郡主万福金安。” “贵人有礼了。”平康看她,眼里没有情绪,淡淡地收回了视线。 太后眉眼弯弯,热情地招呼道:“碧贵人来得正好,哀家最近新得了些好缎子,正想着让下人送些给你做衣裳,倒是省了他们跑腿的功夫,来,自个儿挑吧。” 平康见状,识趣地告了退。她没有叫撵轿,也没让奴才跟着,独身走在皇城中这的红墙青砖之下,明明没有风,却感到自脚底一阵阵地爬上凉意。 她抓紧了手上的匣子,这种剧烈的不安愈发强烈,直到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轻唤。 “平康。”回过头去,是碧贵人。 平康看向她,看向她的得意,她的努力,她的机遇,既是替她高兴又替她悲泣。她问道:“终于得到了你想要的,你这下可满意了?” “你不替我感到高兴吗?”戚姝目光灼灼,看向这位昔日的好友,觉得陌生。 平康觉得好笑,漠然地看向她,道:“陛下生死不明,大梁社稷无主,我替家国忧心都来不及,怎会为了你一介侍妾感到高兴。” “平康……”戚姝再开口,平康却打断了她,道:“碧贵人既如愿以偿,那便好自为之安分守己,不要辜负了太后娘娘的栽培。” 戚姝无言,再多的心情已无人可倾诉,眼看着她消失在宫墙转角处。 她举起芊芊玉指,对上黯淡稀薄的日光,露出满意又放肆的笑来:幸好当初自己审时度势,攀附上了太后这颗大树,只要皇帝一日不归汴京,她便能潇洒痛快一日下去。 端茶奉水,锦衣玉食,呼奴唤婢,她也尝到了高人一等的滋味。 戚姝享受至极,好不畅快。 她正要回延安宫,没想到却在内宫门外,见到一熟悉身影,烈阳之下,那人身挺如松,身穿朝服,如一根迎万韧而不倒的劲竹,跪在丹心殿下的龙凤石阶前。 皇帝失踪,太后监国却不理政事,大臣们的谏书已堆积了半月了,不时有一两个大臣闹着要见皇帝,跪在丹心殿前没几日身体便受不住又散了。 戚姝不懂国事,但明白皇帝若是没有,太后便是这大梁最大的掌权者。 “戚英。”她上前去,自认为善心大发道:“听说你立功了,是来向梁帝请赏的么?” 戚英抬眼,被晒得脸皮泛红,嘴唇已经干裂。他没有过多的惊讶,问道:“碧贵人,听说你也高升了。” “怎么听来不大高兴,你也觉得我不够资格么?”戚姝捏着衣袖,嘴角嘲弄,她看向戚英这一副道貌昂然的样子,觉得嫌恶。 “这倒不是,只是好奇,陛下都卧病在床,又怎会临幸后宫,你的位品是怎么来的?”戚英淡淡地问。 “那你呢?”戚姝附身贴近了他,丹唇轻启,吐出来的话却分外恶毒,“你又是怎么以一罪臣之身,谷底翻身又摇身一变成了现在的五品将军?” 她看向戚英微变的颜色,心中的不甘畅快了些,又站直了身子端庄从容道:“你我之间,不都是各取所需,就不要厚此薄彼了。莫要怪我做妹妹的没有告诉你,皇帝并非病重而是遇难失踪,是死是活到现在都说不清楚,唯一的亲眷敬王遗子李庭也没了,他又没有子嗣。依我看啊,这汴京城的天又要变了,奉劝哥哥你还是擦亮眼睛看清形势,免得选错了到时候又成了一介罪臣。” 戚英看向戚姝,像是第一次相识,也的确是才认识:原来这样的戚姝,才是真真正正的她,那个野心勃勃不择手段的她。 “多谢你的坦言以待了。”戚英不明白,“姝妹,可否说一句心里话,这么些年来你真的过得不好吗?” 戚姝皱眉,也是费解:“怎么这么问?” “德郡王府好歹王公贵戚,即便再苛待轻视你这个外姓之女,也不可能让你吃不饱穿不暖;后来还为你介绍元府的婚事,你若是嫁过去了也是正室之名,怎么会有日子过不好一说?”戚英看向她,神色竟是惋惜。 是啊,她戚姝哪里过得不好?穿金戴银,衣食无忧,十指不沾阳春水……多少整日为三餐发愁的百姓为一点粮食歉收痛哭流涕,多少远离家乡守关的将士战死沙场与亲人生离死别,多少的苦难她都没有受过甚至连见都没有见过。 “姝妹,知足吧,别再被太后利用了。你已经过上了很多人梦寐以求的生活了。”戚英温声,好言相劝道。 却不料戚姝柳眉一横,一个巴掌扇上了戚英。 戚英没躲,脸上留下三道发白的指印。“闭嘴——”戚姝表情狰狞,被戳中了痛处,也有些不管不顾癫狂起来,她抠抹着脸上的胭脂粉,露出了道显眼突兀的红痕来,狠声道:“看到了吗?看到这条疤了吗?这还不都是拜你所赐!若不是你让我去给屯兵校场报什么信!我引以为傲的容貌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太过看重它了。”戚英无法共情她的愤怒。 “好高尚啊戚英,你不看重你这张皮囊?”戚姝呵呵冷笑,捂回了脸斜眼看他,嘴里仍然不依不饶地咒骂道:“若不是容貌,李珏会重用你?你不也是个以色侍人的下贱东西!我呸!” “……”戚英哑口无言,一腔气血涌上胸口。戚姝见他吃瘪,这才像是吐了口恶气,郁结心里许久的疙瘩这才释解,嘴角上扬露出个报复得逞的笑来。 若不是他戚英,李珏能看不上自己?白白地让她受了那么多委屈,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羞辱! ——若非戚英,她早就是皇后了! 戚姝平复了心情,狠狠地剐了戚英一眼,离开了。戚英摇头,心中却是悲凉,只怕真的从此以后,他与戚姝也只能是陌路。 日上三竿。戚英已跪了五六时辰,他忍住不时席卷的眩晕,在遇到那位关键人物之前,还得继续坚持硬挺下去。 等的那位,只能是元中常。 李珏已经掌握,元中常跟太后有利益往来,汴京城中的黑炮房已被查办,可就是缺乏关键人物指认幕后主谋,李珏当然可以把罪名全部扣在元中常头上,可是他却不想又一次地将太后轻拿轻放。 计划之前,李珏再三劝过,若他实在是受不住,便回雪苑宁寻妙计。反正他已联系上朝中羽翼,只等时机到了联合弹劾太后,倘若实在不行那便动武逼宫,当然这都是最坏的打算。 李珏希望兵不血刃,屯兵校场被太后除去,戚英也没有兵马在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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