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问,他自己又是怎么想的呢? 他知不知道有人给他下了毒,有没有防备这个人,心里在想什么,准备做什么,为什么会死在倒塌的丧棚下……他做了什么,引起别人的不满,非杀不可? 皮承明跟他关系如何,是不信任只一块玩的狐朋狗友,还是可以帮忙抢一些东西的帮手?他们猜测的方向是正确的么? “坏了坏了!” 屠长蛮冲进来,大冬天的带着满头的汗,显的跑的特别急:“皮承明失踪了!” “失踪?”崔芄一顿,“怎么回事?” 屠长蛮拎起桌上茶壶,一口气灌了半壶:“这不是咱们感觉他出现在杨家不对劲么?我就去找他,发现找不着,他不在以前常住的宅子,不在自家商行,惯常谈生意的茶坊酒楼都没有,我跑的鞋底都蹭出火来了,一根毛都没看见……唔,也不算,还是看到几根毛的,我去了他家,这人习惯还行,挺爱干净,房间挺整齐。” “他这刚从牢里出来,见过的人少,问都问不到,从掌柜到管家长随一路问下来,除了前头问生意的事,准备重新开始,去了大觉寺一趟想搞佛饼的事,就只知道他见过杨成玉,两回,第一回 时备了礼,第二回就是今天,可能有点忙,今天出门好像特别仓促,特别快……就这点东西,找得到什么,我从哪儿找去,可累死我了!” 跑跑腿不算什么事,可跑了腿没收获,就很难受了。 崔芄:“从杨家出来,他就没回去?” 屠长蛮:“是啊,直接失踪了,你说好不好笑?是不是有人把他给……” 崔芄静了一会儿,道:“你说他习惯很好,房间整洁干净?” 屠长蛮点头:“嗯,真挺干净的。” 崔芄:“他身边的人说,今天出门仓促,很着急?” 屠长蛮:“忙嘛。” 崔芄:“既然这么着急,哪有时间整理房间?” “房间自然有下面人整理……”屠长蛮突然一顿,“你的意思是?” 崔芄颌首:“我见过皮承明,他的个人气质和卫生习惯并不像非常讲究的人,可你又说他房间干净……” 屠长蛮点头:“是,我亲自去看过,的确干净。” “你想想看,是怎么个干净法?”崔芄声音低缓,“是地面整洁,床铺不乱,茶杯干净……还是东西很少,显的整齐干净?” 屠长蛮怔了片刻,突然拍桌子:“不对!他坐了那么长时间的牢才回来,房间有下人整理,肯定是干净的,比如阁架摆设,比如桌椅衬垫,就几天不可能糟蹋成什么样子,可茶杯内有残茶没收拾,被子整齐,枕头却被掀到了一边,房间屏风上搭着衣服,衣柜里面却有点乱,最重要的是没有钱……” “他可是个商人,身边最常见的就是各种荷包银票碎银,为什么房间里那么空,什么都没有,定然是被带走了啊,他要跑!” 屠长蛮越说眼睛越亮:“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好好的,没事他跑什么?定然是心虚啊!杨成玉的死,一定与他有关,这怕是杀人潜逃!” 崔芄:“确定了是凶案?” 屠长蛮:“应该,我听同僚们说,除了你说的那个什么洋金花毒,那个突然倒塌的丧棚好像也有问题,现在正在盯着查,杨成玉的死,要么,就是有两个人想害他,遇一块了,要么是故意造成这种假象,想把事推到别人身上去……不行,我想这个地方还没去,得赶快走!” 崔芄推过一盏茶去:“喝了再走。” 屠长蛮的确渴的不行,干脆喝了,屁股都没坐就要走,刚转身又想起一件事:“明天大觉寺放佛饼,你要去么?” 崔芄不知道这件事:“什么佛饼?” 屠长蛮只得又和他说了遍大觉寺的事,从往年传统到佛饼发放:“……我怕是没时间了,但皮承明之前去过,想在这里头找什么商机,或许有什么线索也不一定,如果我找不到他的话,或许……” 没准人在这里藏着呢? 崔芄终于想起来:“早些日子小七好像跟我提过这个地方,邀我前去,我没答应,现在想想,倒是可去。” 翌日云乌,天气不怎么好。 冬日天亮的晚,晨鼓敲的慢,人们也不愿意太早起,今天却不一样,城门口早早有人排队,聊天兴奋期待,可见大觉寺的号召力。 崔芄不欲与人挤,到于大家争抢期待佛饼,也没什么想法,出发的晚些,到错过了人群拥挤的高峰,一路行去体验良好,寺庙在山上,风景甚佳……除了风更寒凉。 到得寺内,他也没怎么凑热闹,大家排队领佛饼,他没去排,队伍太长,等到了不知什么时候,殿内有香客虔诚烧香磕头,他也没往里走,始终游走到人群之外,看似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实则该观察的全部观察了一遍。 这里很热闹,但热闹的很正常,并没有发现跟皮承明有关的东西。 崔芄在偏僻廊下歇了会,想了想,去了后山。 这里没什么景,也没什么香客来,今日寺里忙碌,连内部僧人都少,他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收获,只是撞上运气,但显然,今天运气不错,因为没什么人,在这里的人说话反而没那么顾忌,说话声音都大了。 “……皮郎君还没来么?那说好留下的佛饼,到底还给不给?” “急什么,只答应了留一会,他能拿走就拿,拿不走,回头大师父该查了,他也知道,提前把这些转走不就是了……” “可这是因为采买价便宜了七成,换成的留饼机会,当时不给他留,他拿不到,让咱们补全银钱怎么办……你说他家里连口人都没有,要那么多佛饼干什么!” “商人重利,还能是什么。” “那咱们怎么办嘛。” “就这么办,来了,就给,没及时来,拿不到,也不是咱们的错。” 声音渐行渐远,到慢慢听不到。 崔芄垂眸,松开手里拿扒着的树枝。 所以皮承明是利用提供做饼材料低价,换取了拿到佛饼的机会,相当于是提前预定了……数量很多,都给谁?卖出去么? 那他过来大觉寺,就是单纯的商业行为,跟杨成玉的死无关? 崔芄不到来了后山,他还去了别的地方,奈何接下来就没那么好运气了,这么长时间的走动,腿都酸了,都没有任何收获。 “崔郎——” 有意外的声音自远即近,崔芄转身,看到了一个不算熟的熟人,李骞。 李骞一如既往,衣着低调中彰显华贵,站姿有一种舒展的昂扬,那是世家出身予以他的底气和优雅:“他山偶遇,你我二人,着实不能说没缘分。” 崔芄看到他手中提的佛饼:“显然你更有佛缘。” 李骞笑着拎起佛饼:“不是什么金贵东西,这些便予以崔郎。” “不必,”崔芄摇头,“我不好此道。” 李骞不信,但他也不喜欢上赶着硬塞:“可惜崔郎还没成家,若有妻有子,一定拒绝不了。” “或许。”正好一群孩子从不远处跑过,笑声欢快,崔芄眸底微暖,“孩子们总是可爱的。” 既然说到这里…… 李骞意有所指:“可惜了,杨成玉没孩子。” 崔芄一顿。 李骞看着他:“崔郎不是去过他家,见过他的尸体?” 崔芄迎上对方的视线,不躲不避:“是。” 李骞微笑:“唉,也是个可怜人……杨家的事,你知道多少?” 崔芄摇头:“不怎么知道。” “崔郎应该不会忘记我们的约定?”李骞笑意更深,“这次我提前一步,你同我合作。” 所以这个案子,大理寺要插手了?上次是因为什么‘圣人失物’,比较敏感,这次又开始双方争锋……杨家的事,可能也没那么简单。 崔芄一时无话,像是在认真思考。 李骞也没催他,循循善诱:“不知你今日来,是否因关注到了皮承明,我这里呢,知道点他的秘密……你来长安,故意卷进命案,想来是有什么事想做,我跟某些人不同,我不会干涉监视你,甚至你若愿意说出来,我还会帮忙—— ” “所以,这一次,你要不要考虑同我合作?”
第33章 还没死心 “啪——” 李骞话刚说出口, 尾音都没来得及收,突然一个雪团砸过来,正正砸在他的脸上, 来的太近太快, 他都来不及躲, 硬生生用脸接了,雪花碎沫飞溅。 崔芄虽然有点不忍,还是立刻后退了两步,不想被溅到。 长安的雪的确很有个性,尤其山上, 几天过去都没化, 被扫到一边的还挺厚, 能捏雪球, 就是……稍微脏了点。 “放肆——” 李骞抹脸就要骂, 不想干坏事的人根本没躲,反而迎上来:“考虑个屁。” 宽肩窄腰,长腿逆天,光是个背影就完美演绎了嚣张两个字, 正是武垣:“谁跟你说,我跟他的交易只有一次?” 一看就听到了不少,不知道悄悄藏了多久。 “君子非礼勿听, ”李骞磨牙,目光不善,“十三郎是不是太卑鄙了点?” 武垣:“所以,谁说的?” 李骞:“他自己说的!” “哦, 他自己说的啊, ”武垣看了眼崔芄, 青年面色一如既往疏淡,“那你觉得,我跟他之间,谁说话能算数?” 李骞:…… “你这是威胁。” 威胁崔芄让他不敢说实话,不敢作出自己的决策! 武垣拿出一只毛茸茸暖袖,拉过崔芄的手,给他戴上:“天冷,怎么也不记得照顾自己,不是你自己说的,你对我很重要?” 崔芄:…… 这人只有不正经时,才会这样调侃说话,而十三郎在别人面前向来不怎么正经,便也分不出什么真心假意,看上去好像是真的一样。 他不用回头,都能想象得到李骞的脸色,对他们关系的揣测。 不过逛了这么久,的确冷,暖袖,他不可能往外推。 这并不是自己被抢走的那只,这只更精致,走线细密,版型整齐,没一点歪歪扭扭,毛毛更厚,更轻,却更暖,只颜色和自己的那只有相类之处,是小孩子审美会选的那种,暖暖的白,毛茸茸的很可爱。 武垣当着李骞的面,对崔芄笑容暧昧:“崔郎予我一片心意,我怎能不还礼?” 隔着暖袖,他暗暗捏了下崔芄的手,让他别乱动,唇间话语还在继续:“我表现这么好,崔郎也舍不得放开不是?” 崔芄看着他,眸底笑意微漾。 交易只有一次……怎么可能呢? 当时这么说,只不过想博个机会,只要有一次共事的机会,他抓住了表现,对方发现他好用,就会继续,或者——发现他别有目的,发现他危险,都不会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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