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渊如还是那句话:“随你。” 私房话讲完了,便该办正事了。 容礼从药箱里拿出小软枕来,神色凝重地放在周渊如面前,周渊如无奈地抬手往上一放,容礼便伸出手细细地察探脉息。 越诊,神色越凝重。 “前俩日你的旧疾复发了?” 周渊如笑语晏晏道:“现在倒是出息了不少,连旧疾复发都能诊出来了。” 容礼又气又无奈,他抽回手道,从药箱里掏出了一个瓷瓶:“我配的凝露丸,一日一粒,能缓解头疼胸闷的病状。” “这些日子倒也没怎么发作过了。”周渊如摆摆手,最后还是在一道我是大夫还是你是大夫的严肃目光下败下阵来。 话已讲完,该交代的都交代的差不多了,容礼深吸了一口气朝房门走去,他回头看看,周渊如已经顺势沿着床边坐下,脸色苍白,步伐虚缓,好一副病弱样儿。 大概杂耍变脸也找不出比他这位哥哥变得还快的艺人了。 容礼推开房门,在外踱步的顾承明便提脚迈进门内,边走边问:“都好了?” “好了。”容礼略心虚。 顾承明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发问道:“你眼睛怎么红了?” 还没等容礼做出回答,里头就传来咳嗽声,顾承明便将全部心神都放在周渊如身上,他急走几步在边上坐下,伸手拍抚周渊如的背:“没事吧?” “我使不上劲,又累又困的。”周渊如将手勾在小王爷的肩颈处,又顺势而下,搭在顾承明的后背上,他轻声道:“你陪陪我。” 单看表象,就是个娇弱而不失清丽的病弱美人。 周渊如单手抚着小王爷的后脑,下巴搁在顾承明的肩膀上,他神态自若地抬眼冲容礼使了个眼色。 容礼:好的,我这就走。
19 ==== 周渊如今日早早便歇下了,他心里头装着事,面上却一派淡然,却不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道理。 是夜,他眉头紧蹙陷在梦境里,呼吸急促,窗外一声敲梆的轻响,让他从梦里挣脱醒来,他猛得坐起身来,惊魂未定。 睡在旁边的顾承明被这动静惊扰,顺势起身,睡眼惺忪地问:“怎么了?” “没事,睡吧。”周渊如嗓音沙哑。 顾承明伸手捉过他的双手,一片冰凉,他用手捂了捂,小心翼翼地问道:“做噩梦了?” 周渊如定定地看了他许久,才轻声开口道:“我梦见我的双亲和阿姐都死了。” 他说得稀松平常,十指却紧握成拳陷在柔软的被褥里。 “都过去了。”顾承明沉默了好半晌,轻轻地将周渊如紧握成拳的手掌慢慢摊开。 “她都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周渊如慢慢道,视线落在远处,变得模糊不清,“可她死了以后,我才知道。” “斯人已逝,你总要先保重身体。”顾承明将他冰冷的双手放进被窝,掖了掖被角,裹得严实。 他是知道这件事的,当年与周渊如对着干时便打听了不少关于周大人的昔日旧事。 周渊如双亲早逝,只有一位长姐教养着他长大,名为周琪芝,原先也是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与礼部容侍郎家的大公子有婚约在身,但谁成想世事难料,双亲不幸逝世,幼弟刚过五岁生辰,经不得事。 原以为周家只怕是要散,谁能料到周大姑娘一改闺中小姐做派,抛头露面地做起了家中生意,除去前两年的一蹶不振,周家的生意在她手上却是越做越红火了,不少人望洋兴叹,只说周家掌柜若是托生成了个男子,必定能成就一番事业。 可偏偏身为女儿身,如今生意再红火兴旺,也是要留给家中幼弟,周大姑娘整日里又抛头露面的,想来在姻缘上也会历经坎坷。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周大姑娘便硬生生地被传出了难嫁的名声。 但让众人都没想到的是,周大姑娘的幼弟三元及第,考中了个状元回家,而早先那位与周琪芝定下婚约的容公子也带着好几十抬的聘礼来求娶,周大姑娘出阁那日,抬嫁妆队伍足足排了十条街,队头已经走进了容府,对尾可还没从周府里出来,真真算得上十里红妆,风光无限。 只可惜好景不长,容侍郎因为与反贼勾结而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据说死后直接草席一卷被扔进乱葬岗,连收尸立碑都不许。 而周大姑娘在朝为官的幼弟倒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他长姐的那份带血的供状便是他亲手呈在刑部尚书案上,皇帝还为此特意夸赞周大人这番大义灭亲,连官都升了一级。 虽说是容家勾连反贼在先,但那容少夫人好歹也为了幼弟费心教养了这么些年,也算得上长姐如母了,趋利避害固然是人的本性,但这也为免太过绝情了些。 顾承明打听到的第一个消息,便是离那位周大人越远越好,心机深沉,出手狠辣,连长姐都可以牺牲的冷酷无情之人。 顾小王爷原先也是这么想的,他见到周渊如的第一面,便是他在京郊城外的土匪下救下了周渊如。 那群土匪也不知道是哪个野山头上下来的,敢在京城郊外抢劫行人,见他们人多势众,便匆匆仓皇而逃。 周渊如半分道谢的意思都没有,他神色淡然地向外走。 却被一只手拦住去路,那时还是世子的顾承明好奇问他:“我救了你,你为何连句谢都不说?” “那群土匪只是为了求财,就算绑了我回去也只是找人来赎我。”周渊如站定道,“他们不敢杀人,只是为了钱财。那么你救不救我,也只是影响我什么时候能回家,你并没有救了我一命,那我为何要谢你?” 顾承明嗤笑,冷声道:“真应该把你扔回那土匪堆里。” “随意。”周渊如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说,“你若想要谢礼,来京城周府取。”言罢,双腿一夹马腹,黑马受惊四蹄翻飞,在地上里踏碎黄沙,尘土飞杨。 南疆世子被呛了一脸的土,十六岁的世子尚且心高气傲,他冷声道:“都听清刚才那人说的京城周府了?” 周围侍卫低头抱拳称是。 顾承明手掌一撑,便轻巧地跨坐在马背上,他手里马鞭一扬,瞧着嚣张又跋扈:“走,随我去砸场子去。” ---- 接下来写写小王爷是怎么爱上坏男人,然后被玩弄少年春心的(bushi 我好兴奋呐。
20 ==== 顾承明并没有在当时找回场子,他是以南疆王府世子的身份上京的,刚进城门就被两位公公截住了路,笑眯眯地同他行礼后让小世子入宫面见圣上。 承乾宫中,皇帝坐在首位,他已是半百的年纪了,垂垂老矣,一双如鹰锐利的眼睛让人不敢直视,是上位者多年以来的威压。 皇帝笑着让端正跪在殿前行礼的顾承明起身,慈爱一笑道:“好孩子,连日赶路必然奔波劳累了。” 顾承明忙说不敢。 之后便是一阵客套寒暄,南疆顾王能把独子送来京城,已然是最大的诚意了。 如今边疆战事吃紧,还要仰仗杀伐果断,骁勇善战的顾王,自然不能薄待了他唯一的独子。 不仅连份额赏赐都充照皇子的份额,皇帝还顺带让顾承明和几位皇子一起进了太学,一同教养。 顾承明嘴角抽抽,心说我宁愿提笼遛鸟斗蛐蛐,面上却不显,屈膝行礼谢过了恩。 拜见完皇帝后,顾承明望着这红墙黄瓦,金碧辉煌的皇宫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可有得熬了。 皇帝赐下的宅子早已收拾利落,奈何世子挑剔且纨绔,嫌弃屋内暖被不是上好的云锦织成的就算了,床纱还挑了个又绿又难看的颜色,枕头倒是是上好的青玉瓷枕,但是架不住顾承明嫌它硌脖子,得换,统统得换。 尤婆婆摆摆手,让跟进来的侍女按照世子的吩咐进来撤换房内摆件。
顾承明自顾自地抱着一盏茶喝,尤婆婆在他对面坐下,问道:“还生气呐?” 顾承明被顾暄带着一起出征时,干草堆和沙地也都是睡过的,如今这样嫌东嫌西,想来是被顾暄送来京城的气还没消。 世子顿了一下,而后理直气壮:“没啊。” 尤婆婆拍拍他的手背,语重心长地宽慰道:“别怨你父王,他也是为了边疆百姓。” “莫生气了,婆婆给你做好吃的。” 顾承明托腮,也行吧。 而后又说:“那要吃酒糟鹅掌。” 尤婆婆笑眯眯地应了声好。 顾承明以为自己在京城大概装傻子装一年半载就差不多了,谁成想入太学的第二日,便破了功。 那日才城外遇见的年轻书生便是太学的少傅,那位周大人见着他也没有半点惊讶,拿着书继续讲课。 顾承明一撑下巴,心说这位周大人声音倒是好听,就是这说出口的话叫人昏昏欲睡。 他坐在头排,却不认真习文读书,就撑着下颚一动不动地将视线投在周太傅身上,看累了便趴下睡觉。 就很纨绔。 周渊如讲课的声音停了一下,他放下书籍,走近顾承明的书案,双指敲了敲书案,见顾承明抬眼看向自己后,才出声道:“世子,在课堂打盹犯困等同目无师长,需在门外罚站半个时辰。” “可我刚刚是在睡觉。”顾承明无辜道,既没有打盹和犯困,是直接进入正题,入梦会周公。 周渊如稍稍一顿,大概是没怎么见过这般犯错还理直气壮的人物,周大人侧头一笑,嗓音轻柔却不失力度:“那便要站上一个半时辰了。” 顾承明利落起身,看上去倒是心甘情愿。 但前脚刚出了门,后脚便运功提气往屋顶上一窜,找了个僻静阴凉的位置接着睡。 书房里尚且还年幼的几位皇子纷纷‘哇’出了声,有点想学。 周渊如面上也找不着被忤逆后的怒气,他平静地拿起书,继续讲起了刚才说起的注解。 顾承明睡了半个上午,等到上午的课业结束,他才身姿灵敏地从房顶上飞了下来,边走边对身边的侍卫说道:“明日带个软毯来,睡久了硌得慌。” 侍卫觉得还是劝一下自家世子,毕竟头一天就表现得如此不求上进,是不是发展略快:“世子这样做会不会…” 顾承明眼角余光撇见那位周大人从书房走出的身影,他装作不知,又提高了嗓音道:“会不会什么?有本事告我老子去。” 周渊如在他身后道:“借过。” 等走过后,才悠然回头道:“世子贵庚?” “十六。”顾承明挑眉。 “我还当世子和七皇子差不多大,是还需要找长辈告状,才会改过的年纪。” 七皇子便是最小的一位皇子,年纪尚幼,还又圆又胖,只有顾承明的腰那般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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