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回来,还不知你过成了这般模样......”李怀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道:“也不是,约莫是这几日你也不好过,才这般混沌。端看你这一年做的那些事,桩桩件件都够南宫楚河砍你十次脑袋了。” 辰安这时才真正醒了神,拧眉道:“您都知道?” 李怀冷哼了一声,“只那南宫楚河小瞧了你,不会把这些事往你身上靠,自然是云里雾里查不到真相。” “而老夫,却一直知道,你不简单,有能力有手段,为达目的甚至是心狠手辣什么都做得出来。你把南宫明赫的死全都归结到南宫楚河身上,这样你就觉得自己心里的愧疚感少了,可是,真的全都是南宫楚河的错吗?” 真的只是南宫楚河的错吗?辰安也在自问,只是那个答案他一直回避着,如今却被李怀摊了开来——疼,很疼,结了痂的伤口又被毫不留情的撕开,血淋淋的暴露出来。 辰安搭在木椅扶手上的手紧紧的攥起,指尖泛白,掌心已经渗出血迹。腥甜涌上喉间,他极力的将其压下,不敢开口。他怕他一开口,喉间的那股热流便会喷涌而出。 他再抬眼只觉眼前的李怀已看不真切,耳边回响的是刺耳的噪音,他现在几乎听不清李怀在说什么,有没有说话。 李怀看到辰安此时的状态,知道不能再逼。况且,这也不是他真正的目的。 等辰安好不容易将喉间的腥甜咽下,耳边的刺耳的响声也渐渐歇下时,一炷香的时间已过。他精疲力竭的撑在座椅扶手上不让自己瘫倒,脸色惨白,但眸中的冷意却是不减反增,“李先生这是何意?” 李怀闻言,睁开方才阖上养神的眼看向辰安,“只是想提醒辰太尉,不要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无辜?”辰安阴邪的冷笑了一声,“这件事里没有谁真正无辜,他们——都该死!”最后那两个字咬得极重,那力度似乎现在给他一把剑他就能让这永安城血流千里。 李怀倒是一点不惧,见辰安没有任何的悔改之意,神色也沉了下来,“你——不该动皇后。” “皇后?”辰安这才想起来他这些时日做的事。不过,他也就是在皇后的汤药里加了点别的东西,又要不了她的命,只是会让她日渐虚弱然后“死掉”。他已经给她安排了好了一切,只要她每日乖乖的喝下药,等她哪日倒了再醒来便会在一个风景如画的地方,度过她安稳的一生。 她不会记得前尘,她的后半生将会一切顺遂。 比起她困在深宫不得自由,似乎这个安排更好,不是吗?他,是在帮她。 辰安笑着说:“李先生多虑了,皇后现在很好。” “是吗?”李怀再不掩饰脸上的冷意,“可你真能保证你不会失手?真能保证她安然无恙?” 李怀如此说,辰安心里“咯噔”了一下,看来李怀已经识破了他的计划与安排,这个计划已然无用,他得重新想法子。辰安正想着要如何应对时,却听李怀说道:“皇后已经昏迷两日。” “不可能。”辰安脱口而出,话落,他才恍然他这是在不打自招。 李怀怒喝,“果然是你!” “你诈我,你不知道......”辰安也冷眼看着李怀,抿唇不语。 李怀猛然站起身揪住辰安的衣领,“把解药拿出来,你这样的人,我不信你没有后招。” 辰安见李怀脸上的焦急不像作假,便试探着问道:“皇后,她真......” “是,若你再不交出解药,她就会因你而死。届时,你的手上真沾上了无辜之人的命,你还有何脸面去见你那位殿下?” “殿下?我罪孽深重,到了阴曹地府怕是也不得与他相见,那十八层地狱便是我的归宿,反正也见不上了,多一条命少一条命又有何区别......”辰安笑得残忍又悲痛。 他本意不想杀晏灵兮,但事到如今,便是因他而死又如何。看到李怀如今的模样,他仿佛看到了晏灵兮薨逝时南宫楚河抓狂的模样,一想到会有这般场景,他的心里便是一阵爽快。死了好,死了好......他的明儿也死了,他有一天也会死,死了也许就不用受罪了。 “南宫明赫还活着。”李怀冷声说。 辰安挂在嘴角的冷笑还来不及收,便猛地抬头看向李怀,一时惊骇、狂喜、怀疑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刚才在说什么? 辰安看着李怀,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殿下,南宫明赫——他还活着!”
第四十八章 久别 殿下还活着!他还活着!他没有死! 方才狂喜与犹疑交织,他生怕李怀会回他一句——你听错了。好在,是真的,他没有听错。辰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险些窒息,在没得到李怀肯定的回答前,他都不敢呼吸...... 在绝望至极时得到的希望破灭,远比绝望更加绝望。若是如此,他大概会承受不住,自毁而亡。 “他在哪儿?”辰安激动得浑身颤抖,就连声音中都带了几分颤栗。 “宿绥。” 宿绥、宿绥,他在雍国的宿绥城,那个离蛮国最近的地方。那他现在是否会有危险?他身边可有人侍奉?辰安只觉自己一刻都等不下去,他只想立马赶到殿下身边,他只想立即就能看到他。 他现如今已经顾不得追问李怀南宫明赫是如何从火海中生还,又是如何去了宿绥城,他又如何知道南宫明赫还活着的消息。他不敢多问,不敢问得太细。他怕这消息是假的,他怕李怀是在骗他只为将他支出永安城。 但他管不了这么多了,就算李怀是在骗他,就算这消息是假的,他也认了。至少,在他赶到宿绥城之前,他都能心怀希冀,他的少年就在那里。 李怀好以整暇的坐在木椅上品着茶,视线落到辰安身上,欣赏着他脸上纷乱的神情。 辰安定了定神,起身对着李怀深深行了一礼,“多谢李先生告知辰安这个消息,是辰安承了您的情,解药晚些我会派人送来......晚辈告辞。” 说完不待李怀反应,他就如一阵风似的疾步走了出去。 李怀抬眼看向辰安离去的方向,眼中一缕精光闪过。辰安,老夫希望你这次能明白,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李怀的视线在房间里扫了一圈,自宿辛走后这还是他第一次进这间屋子。阳光从窗缝中偷溜进来形成一条长长方方的光柱。李怀看着那光柱,视线逐渐涣散起来。他看着光柱中跳跃飞舞的微尘,无声轻笑。 宿辛,孩子大了主意也大了,有些决定始终要他自己做。他总有知道真相的那一天,自己只是把真相提早了而已。你,不会怪我罢。 怪我也没用,你已经不在了。 辰安,机会只有这么一次,你可要把握住啊! 李怀收回视线时不觉的笑出了声,若是辰安真向南宫楚河告了密。南宫明赫,你又会如何应对?若是你贪生怕死,不敢回来寻仇,那——你就去死罢! 李怀最后悔的就是当年让南宫扶裕同宿辛两人相识,那个他从尸山血海里背出来的少年,他小心翼翼捧起来的人,却最终落得如此下场。 这一切都因他是以苍龙卫的身份与南宫扶裕相识,他为南宫扶裕做了如此之多,包括培养辰安。但他直到死,都不知道那个他亲手栽培出来的孩子间接害他丧命。 这偌大的天下于他李怀有何关系,于宿辛又有何关,可他们二人将这一生都进献在了上面。 李怀离开永安城时本想联合其余八个诸侯国,想着就算毁了他们三人这份基业,也不会留给南宫楚河那般小人。然而,当洛宁告知他南宫明赫还活着时他犹豫了。 这半生的霄旰忧劳似乎并不是说舍就能舍下的,他想再赌一把。毕竟南宫明赫与南宫楚河不同,他与南宫扶裕很像,盛世明君大概他也做得。至少皇位交替总比天下鼎沸来得容易,至少不会让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 至于告知辰安这事,不过是对南宫明赫的第一重考验,若他连辰安这一关都过不了......呵呵,一个永远的失败者罢了...... 辰安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似乎下一刻就要跳出胸口。 但“砰砰”直跳的心却在踏出李府大门时漏了一拍,若是李怀将殿下还活着的消息告知了旁人—— 一瞬间一股凉意从脑后流向脊背,不过片刻遍体生寒。 灭口。 一个可怕的想法迅速占满了脑海。若是自己前一步离开永安城,李怀后一步便告知了旁人,旁人得到了这消息——当然会立即想方设法的告知南宫楚河,这一份大功劳谁不会眼红!包括李怀本人。 杀了他! 辰安来过几次李府,知道李府一向幽静,不说护卫,就连仆人都没有几个。他来此大概只有夏润之同他小厮知道,杀了李怀后他不介意再多杀两人。 辰安抿唇,转头看向李府空无一人的前庭,握了握拳,义无反顾的往方才过来的方向走去。 等辰安再回来时,李怀正躺在院子的躺椅上假寐。辰安悄无声息的靠近李怀,将手伸向李怀毫无防备的脖颈,却在他即将触到时,被点了穴道。 来人神不知鬼不觉,他竟是一点没发现。原是这李府有这等高手在,所以才并不须需要那些三脚猫功夫的护院。他以前一直以为是因为宿辛,现在看来并不全是。 李怀睁开眼的同时,辰安也看到了从他背后袭击他的人——正是苍龙营另一位统领赤缇。 “你想杀老夫灭口?”李怀坐起身看向惊疑的辰安,“原以为这一年你有所进益,却还是这般无知。看来,你还是没想明白,你究竟错在了哪里。” 错?能错在哪里,不过就是为了得到心爱之人,背叛了他么,还能有什么? 李怀无奈的摇了摇头,抬手示意赤缇退下,“辰安,你很聪明,待人做事也极为稳妥。可是你一遇到南宫明赫的事就变得愚蠢至极。” “不说从前,就说今日。明眼人都能看出老夫敢日夜敞开大门必定是有所依凭,而你却敢堂而皇之的向老夫下手,不是蠢又是什么?” “在苍龙营这么些年你也是白待了,竟不知老夫也是苍龙营的一员。而赤缇便是老夫的继任者,就如宿辛同你一般。” 辰安震惊的看着李怀,却也只是震惊罢了,再无其他。 李怀不知辰安将他方才的话听进去了几分,本就有些恼怒的他更加恨铁不成钢起来,他对辰安的感情很复杂,宿辛将他看得很重,说他聪慧,有他当年的影子。这让李怀也不自觉地注意到了这个孩子,也曾想倾囊相授过。所以,即使他做出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自己也从未想过杀他,却不想他倒是先对自己下了手。 见辰安出了门都能倒回来杀他灭口的做法,想来他是不会将南宫明赫还活着的事告知南宫楚河了。罢了,他便再敲打敲打他,也算是全了师徒的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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